又是那一室人, 竊語的竊語,踱步的踱步,和取石蓮雕回來那天的情形相差無異, 幾乎每個人的臉都寫上了“心急”和“貪婪”四個字。
我歪歪扭扭地坐著, 靠著椅背等著看好戲。一個紅色的物體靠了過來, 將全身的力量都幾乎放到了我身上, 他下巴搭著我的肩膀, 眼珠子一溜一溜地在我臉上打轉(zhuǎn),完全不將周圍的人放在眼內(nèi)。
自己不是也有椅子嗎?干嘛硬要跑過來跟我擠同一張。我微皺著眉頭瞪著他,孰知他竟像掏到寶似的笑笑, 頭在我的臉上蹭了蹭,雙手干脆一把將我摟住。這家伙, 現(xiàn)在究竟誰更像寵物啊?
顯然, 他的舉動已經(jīng)引起了其他人的矚目, 有些人甚至在將茶杯送到唇邊的瞬間僵在那里。梵天就坐在我們對面,正好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只是他什么表情也沒有,只在朝堂上見過沉著冷靜及威嚴十足的他,,但,在我的認知里, 他從來沒有今天這般深沉。一些不好的預(yù)感突然浮上心頭。
“你在看什么地方……”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扭過頭, 只見血風(fēng)正半瞇著眼睛看著我。
“放心, 有你在, 其他人都不堪入目了!”我沒好氣地說。自從踏進觀雪堂,血風(fēng)似乎又恢復(fù)到了以前的樣子, 方才那些莫名的憂傷仿佛都已消失無蹤。是他隱藏得太深,還是我會錯意?
曾經(jīng)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終于看懂他了,到頭來,我卻還是一無所知。
“這羌活老人怎么還沒到啊?”身后有人在抱怨。再看其他人,也都在小聲抱怨著,另外一些嘴上雖不說,但臉上那些不耐的神色早已出賣了他們。
壓軸的當然是最后才登場,這點常識也不懂,還說是混江湖的,哼。
血風(fēng)突然伸手掏出了我懷中的石蓮雕,引得周圍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抽氣聲,除了仍伸長脖子向門口不斷地張望的人外,其他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血風(fēng)身上。看著他悠哉游哉地將寶物拿在手中把玩著,那些人又是驚訝又是羨慕。然血風(fēng)卻依舊怡然自得,完全不把自己當作當事人。
然而,石蓮雕為什么不會拒絕血風(fēng)?
“因為,那是我在前生用來詛咒你的東西……”他突然在我耳邊喃喃道。
“什么?”我驚訝地看向他,看來是我方才在不經(jīng)意間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用來詛咒的東西?剛才,他是那樣說的嗎?想確認一次,可他早已又低下頭,繼續(xù)把玩著那石蓮雕,就像什么也沒說過。
正在此時,門口不知誰突然喊了一聲:“羌活老人到了。”觀雪堂內(nèi)頓時嚷聲四起,就連江湖上那些所謂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站了起來,仿佛都要把那人當神來膜拜。整個室內(nèi)坐著的只有我和血風(fēng)以及對面的梵天,在這一片叫嚷聲的熱浪中顯得無比突兀。
羌活老人滿頭白發(fā),下巴一大把白花花的胡子連著兩鬢的發(fā)際,一直垂到了他的胸前,眉毛也是白的,長長地垂在兩側(cè),他身穿著一襲八卦紋灰綠色長袍,手拄著一根比他還高的拐杖,這些都讓他看起來非常慈祥。
但是……噗——我不小心笑出聲來,惹得血風(fēng)一陣莫名其妙。
他這模樣真是……西游記里的老龜仙角色秀嗎?
他笑著向眾人揮手,領(lǐng)著紫杉、積雪等人走向主位,經(jīng)過我時還不忘多看了幾眼。
“呵呵,讓諸位久等了。”他捋捋胡子笑道。
“呵呵……老人言重了。”其他人也呵呵笑著。
又在講廢話!
“很渾濁的眼睛。”一旁的血風(fēng)望著羌活道,我順著他目光仔細看去,果然如此,雖然外表看起來他是那樣的仙風(fēng)道骨,但是眉底下那雙眼睛,即使騙過了天下人,也騙不了我。
“這樣的人,當不了夢族的人。”血風(fēng)凝視著他手中的石蓮雕繼續(xù)道。
夢族,仿佛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個名詞,自從知道這石蓮雕是屬于我的之后,我就知道那夢族跟我的一定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血風(fēng)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只是他從來不提,但現(xiàn)在……是不是意味著他也要把謎底揭開了?
“忍冬夫人?”一個聲音將我在思索中拉出來,只見堂中的人不知何時都將目光投向了我和血風(fēng),確切來說,是血風(fēng)手中的石蓮雕。
進入正題了?今天他們倒還迅速。
血風(fēng)不作聲,只托高了石蓮雕,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我也不禁好奇,除了我和血風(fēng)之外,還有誰可以安然無恙地拿起這個東西。
“事別多年,老夫終于又見到這寶物了。”羌活盯著石蓮雕嘆道。
他這句話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莫非老人曾經(jīng)見過這寶物?”老和尚道。
“沒錯,此物乃家徒積雪的家傳之寶,當年其父母遇害,杉兒的父親將其以及此物共同托與老夫,只是老夫無能,寶物竟被劣奴忍冬偷了去,且在江湖中掀起了陣陣腥風(fēng)血雨,實乃罪過。”
我是劣奴?這話說得可真溜,我記得積雪說過,我才是紫杉的正統(tǒng)未婚妻。這么說,肯定是這老家伙想將寶物據(jù)為己有,前忍冬發(fā)現(xiàn)后帶著東西逃出來了。扭頭看著血風(fēng),總覺得他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血風(fēng)眨眨眼,把頭一偏,居然不理我,可恨的家伙。
“積雪,去將寶物拿回來吧,也算是慰藉了你父母的在天之靈。”羌活又道。
“是……”積雪小聲地說,低垂著眼瞼,不安地看看紫杉。
心虛?呵呵……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拿得起這東西。
她緩緩地走到血風(fēng)面前,靜靜地注視著那石蓮雕,卻遲遲不肯伸手將它接過,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激動所致。
“快點,我手累了。”血風(fēng)不耐煩地道。
她身體微微一顫,這才慢慢地抬起手。
“慢著!”一道洪亮的女聲突然喝止了她,之間坐在斜對面的熊大嬸抱著胸,一臉不服氣地看著這邊。“羌活老人,不是晚輩不敬重你,但是這謊話可不是這么編的。這石蓮雕是夢族的圣物人盡皆知,怎會變成你徒弟的家傳之寶了。如今夢族人已消失近百年,這寶物該屬天下人共有才對,還是說,您老想私吞?”
沒錯沒錯,謊是不能這樣亂編的。認識這個熊大嬸這么久,終于聽她說了一句人話。
其他人聽后,也紛紛點頭稱是。本來一群人興致勃勃地等著他老人家來分寶,誰知他一來就說要把寶物私吞了,即便是佛也會發(fā)火,也難怪這群人一個個黑著臉看積雪。
“夢族人并沒有消失!”羌活用力地將手中的拐杖插入地面,巨大的響聲在觀雪堂中回旋,只見地面長長地裂開了許多縫隙,拐杖沒入了地面深達幾十厘米。堂中人的聲音立刻小了下來,看來這家伙沒有那么容易對付。
“在他口中聽到夢族人這幾個字還真惡心。”血風(fēng)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慵懶地靠在我肩膀上,見積雪久久不接石蓮雕,又收回來繼續(xù)把玩。
這家伙……
“夢族人沒有消失。我等便是夢族人的后裔,雪兒更是夢族圣女的轉(zhuǎn)世,而我則是夢族長老的后人,世世代代都肩負著守護圣女的任務(wù)。”
夢族圣女?似乎來頭不小呢,雖然這稱呼忒俗了點。但是,如果說我才是那轉(zhuǎn)世,那么,我那前生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夢,我怎么忘了,我便是因為那夢才來到這里的。詛咒,操控夢境,穿梭時空,這些,都不是一個普通人就能辦到的,還有石蓮雕、鎖魂鐲、離劍等世間罕見之物,也不像普通人就能造出來的,那夢族,究竟蘊藏著什么樣的力量?
我是誰?血風(fēng),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