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三公見他說得吞吞吐吐心中有氣,之前雖然看出展紅菱過得不如意,卻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展志承竟然連侄子和侄女財產都要匿去,這讓一向正直的老頭子實在不能不火大,冷臉捏著胡子問道:“只不過什么?別給你吭吭哧哧的,痛快的說,那些東西還在不在,若不在的話你都給弄哪兒去了?!”
被三叔這樣逼問,展志承頓時冒了一頭冷汗,連道:“在在,當然在,雖然這些年哥嫂治病用去一部分,但其他的都還在,我剛才說沒有不是有意騙紅菱,只是擔心她要去之后揮霍,他日嫁人的時候拿不出嫁妝,沒法向程家交待。”
展三公聽他這樣說臉色還好一點,畢竟他擔心得有道理,紅菱畢竟是沒出閣的姑娘家,拿到一大筆財產,未必真能經營得好。
想到這里緩和了語氣說道:“嗯,都在就好,這些年你幫著照管,也辛苦了,現在紅菱大了,既然那筆財產是她的,不如就早點給她吧,你也能清閑一些。”
展志承還是不甘心,正想著怎樣挽回,旁邊的藤氏已經說道:“不可呀三叔,紅菱這孩子一向大手大腳,有銀子花銀子,沒有銀子把家中東西都偷偷拿出去變賣了,若是財產進到她手里,恐怕……唉!”
一旁的展紅菱更氣,真是人嘴兩層皮,怎么說都是理,自己剛回來時就看過,東院是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可是前身的房里也同樣什么都沒有,衣裙都沒有一件新的,更別提首飾什么的,如果東院值錢的東西都被前身賣了,那也是換錢給母親治病了,到藤氏嘴里竟然成了自己不知節儉亂花錢了。
她正氣著,三老夫人也開口了,說道:“紅菱這孩子我雖然這幾年不怎么見,可是這陣子來往發現她很是乖巧懂事,哪怕她真的花錢,也是花在當用的地方了,何況我們展家也算有些根基,總不能把孩子弄得太過寒酸。”
展三公也道:“你三嬸說得在理,紅菱畢竟是姑娘家,應該講點體面,銀子還是放在她手里花著隨意,她再怎么花不過買點胭脂花粉,衣裙首飾的,能花多少,那些財產每年的進項都夠養一大家子人了,還怕她自己花干了么,德承、裕承,你們說呢?”
這兩個人其實并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被展三公給叫來的,來之前不知道是要當這樣得罪人的角色,現在見三公問到頭上,這兩人不好不回答,可又不愿太過為難展志承,說道:“呃……三叔說得在理,不過二哥擔心得也對,如果紅菱真是把這筆嫁妝弄沒了,我們肯定沒法向程家交待,所以、所以這事還是應該想個折中的法子。”
展三公思忖了一下說道:“不如這樣吧,就讓紅菱當場寫下文書,說明嫁妝已經拿回,他日嫁人不再另行索要財物,而都拿到了什么也寫在文書上,有了這文書,以后無論是對程家還對她的夫家,我們都算有了交待。”
展志承道:“話雖如此,可若她真是揮霍一空,外人豈不一樣恥笑我們展家?”
三老夫人有些不悅,道:“怎么就能揮霍一空,又不是她拿回去之我們就不再過問,有你們三個作叔叔的照應,還有我和你三叔看著,也不能由著她亂來!”
展志承和藤氏實在無話可說只好默認,三夫人叫人找了紙筆來,讓展紅菱當場寫文書,又讓展志承去把房契地契、各店掌柜伙計的契約,以及帳本、鑰匙等需要交接之物拿來。
展志承從心眼里不想交還,但是事以至此無法改變,他也只能作出痛快的樣子,拉著藤氏一起去拿。
展紅菱站在桌邊,提筆思索了一下寫起來,一邊寫還在一邊慶幸,幸好前世無聊時練了幾年書法,不然現在連毛筆都不會用,豈不露了馬腳。
她寫完之后交給展三公看,問道:“三叔公看看,這樣還可以嗎?”
展三公看了看,滿意地點頭道:“嗯,很好,寫得很詳細,有了它,以后哪怕你外公來,我們也有交待了。”
展志承和藤氏去東西很久才回來,展三公問道:“怎么用了這么久?又不是什么費力的東西。”
展志承低頭不語,似乎是說不出口的模樣,藤氏抄著手說道:“唉,還不是志承厚道,大嫂在世時缺銀子花,盤掉了紅菱嫁妝里的幾家小鋪子,志承心疼紅菱,怕虧了她,就把我們的鋪子挑了兩家給她,所以耽誤了時間。”
她說得寬仁大義,好像吃了天大的虧也要照顧展紅菱一樣。
展三公當年作為證人,手中也有一份關于展志承代管財產的清單,把展志承拿來的契書接過來看,見原屬于展紅菱的財產是有幾處變動,但都用展志承的補上了。
他立刻相信了藤氏的話,覺得之前自己對這夫妻倆太過尖刻了,嘆氣道:“唉,難為你們了,紅菱啊,你來看看這些東西,雖然與從前的有些區別,但也沒差太多,你叔叔嬸嬸拿著自己的貼補你,也算盡心了!”
展紅菱就不信展志承夫婦有這份好心,可是現在他們把場面做足,三叔公也相信,而自己又不知道其中的關竅,也只能認了,好歹有一些總比全被人吞了強。
想著走過來和展三公一一確認,在展德承、展裕承兩位堂叔的見證下把財產收了。
不過她還是留了個心眼,找借口把展三公手里那份清單要下來了,想看看究竟被展志承和藤氏換走了什么。
由于藤氏作出的可憐相,三老夫人對他們的印象也有所改觀,以為果然錯怪了他們,拉著藤氏的手又好言安慰了一番,之后又告訴展紅菱要聽展志承夫婦的話,要把叔叔嬸嬸當親生父母對孝順。
之后展三公又到東院去見了薛先生,說了一會話后這老夫妻和展德承、展裕承四人便離開了。
第二天一整天展紅菱帶著翠蘿在城中各處走著,查看屬于自己的東西。
只是這一看可把她氣壞了,原來被藤氏和展志承換走的幾間哪里是什么小鋪子,都是在上好的地段,收益極好的大店面,其中就包括自己初見秦昭和許云暮的那家茶肆。可是與之對應被展志承和藤氏換到自己手中的那幾家店鋪才真是小店面,一家比一家不起眼,走進店內也不見顧客,一看就知道不賺錢。
雖然明知道吃了虧,可是剛剛麻煩過三叔公和三叔婆,若再因為這事去找他們,倒顯得自己得寸進尺,沒完沒了,反正現在手里的財物也足夠自己用了,其他的事只能從長計議。
展紅菱壓著火氣和翠蘿回到家中,一進東院就見展陌從書房里出來向外走,她攔住問道:“陌兒,今天的學業怎么樣,先生教的可都記住了?”
本來這些日子展陌對她的態度已經改變很多,基本上可以正常和她講話了,可是今天卻又鬧起了脾氣,向旁躲閃著叫道:“少管我,你不是我姐!”
展紅菱一陣怔愕,道:“陌兒,你這是怎么了?”
展陌氣乎乎瞪著她道:“怎么你自己知道!搶了爹娘留給我的東西,你還問我怎么了,你不配作我姐!”
叫完邁開小腿一溜煙地跑去西院了。
展紅菱頓時明白了,這又是藤氏和展志承在挑唆,不只換走了自己的好店鋪,還教展陌來恨自己,這兩個人實在太陰損了!
她正想著,書房門口傳來陰陽怪氣的揶揄聲:“我說展大小姐怎么這么忙啊,害本公子整整在你家等了一天!”
展紅菱轉回頭看去,卻見是秦昭走了出來。
她又累又乏,剛剛又被展陌搞得心情低落,興味泛泛地說道:“秦公子這是何苦,你的玉佩我又不是不還你,你偏偏不收,然后又要時常來追著我下棋贏回來,真是自尋煩惱。”
秦昭笑著說道:“本公子可不隨便占人便宜,不過是想正大光明拿回來而已。”
展紅菱無奈一笑,道:“好吧,隨你,不過本姑娘今天沒心情和你下棋,還是改天吧。”
說著和翠蘿朝自己的繡樓走去。
秦昭連忙快步跟來也陪著她向繡樓走,邊走邊道:“那可不行,之前你可答應過我,隨時都可以找你下棋,不能說話不算數。”
“可是我今天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才好,這樣就可以大失水準,我就可以贏棋了。”
展紅菱頭疼地白他一眼:“剛剛誰說要光明正大拿回來的,現在又要趁著我大失水準的時候贏我,豈是君子所為?”
秦昭被她噎了一下,英俊的臉上現出一絲少有的尷尬,挑了挑眉說道:“我、我可沒說過我是君子,滿臨州的人都知道我不是好人!”
展紅菱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說道:“好吧,那就下一局,只是太晚了,在我的院中不方便,換到別處去吧。”
“那就到花園里,那天下棋的池塘邊如何?”
展紅菱歪了歪頭道:“去喂蚊子?好吧,隨你,翠蘿,去叫栓子把棋桌和椅子搬過去,順便拿些蚊香和點心來,我有點餓了。”
翠蘿應了一聲快步離去,展紅菱和秦昭不緊不慢地向花園走去。
從繡樓到花園有一段空地,兩人漫步而行的身影被在西院屋后蕩秋千的展紅鸞看到,對身邊的丫環說道:“都這個時候了,秦昭怎么還在展紅菱的院中,就不怕人說閑話!”
她的丫環絲桃說小聲道:“那樣的人怎么會怕人說閑話,小姐不知道秦昭在外面的名聲有多臭,展紅菱就更不必說,私奔那樣的事都作出來了,還怕與男人私會么,我看這兩個人正是臭味相投!”
展紅鸞對絲桃的話深以為然,從秋千上下來說道:“走,我們過去看看,這對狗男女究竟在做什么。”
說著和絲桃一起躡手躡腳地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