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到樓下來看熱鬧的女子雖然有一部分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說讓棋苑關張她們可不同意,紛紛附和道:“是啊,那有這樣的,用你的一句話就要贏人家的一門生意,當你是金口玉牙么。”
張子焦也道:“哎呀陸兄,何必這么認真,都是好棋之人,切磋一下就行了,還打什么賭呢!”
陸長啟對他和眾女子的話嗤之以鼻,道:“為什么不賭,這女子敢大言不慚的稱什么會下棋,本公子便非要給她一個教訓不可,如果你們對本公子的條件不滿意,那你們便說,如果本公子若是輸了你們想怎樣。”
他本來正在氣頭上,可是說到“輸了”兩個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笑,這可能嗎?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就算展紅菱真的贏了俞明甫和俞明術兩兄弟,但他們與自己也是沒法比的,自己在京城里面下棋,除去師傅俞宏之外就沒輸給過別人。
張子焦和眾女子又把目光投向展紅菱,從張子焦的心里來說,實在不希望這兩個人打什么賭,可偏偏這兩人一見面就跟冤家似的,非要急個你死我活,他也沒別的辦法。
展紅菱看著面前高傲的陸長啟,心道你既然拉下臉來找茬,我也不能便宜了你,之前俞家兄弟鬧完場子沒事人一樣走了,那算他們走運,那時候還沒什么恩怨,現在你來了,我這氣也就只能往你身上了撒了。
想著說道:“你要求我的賭注是關店,讓我損失的是真金白銀,這等于是斷我的活路,按說本姑娘若贏也該讓你破費些,可是覺得未必太沒新意,所以呢……我決定一個大子也不用陸公子掏,但是卻要為我做別一樁事情。”
陸長啟隱約感覺到不好,問道:“什么事情?”
“我在別一處建的新棋苑剛剛奠基,干活的人手正不夠,若是陸公子輸了,便換了粗布麻衣去那里幫我做一個月的工,抬抬木頭搬點磚什么的出點力,你覺得如何?”
她把自己的條件說出來,滿屋子的人差點沒驚掉下巴,這個玩法倒真是新鮮,讓堂堂的京城四公子之一到你家工地上去搬磚,虧你也能想得出來!這事要是成真的,那可真有這陸長啟好瞧的。
陸長啟也被她的話驚呆,搬磚、抬木頭?!自己從小長這么大,連超過一斤重的東西都沒拿過,更別說碰什么木頭磚頭之類的東西,這該死的女人竟然讓自己去做苦力,你娘的該不是瘋了吧?!
展紅菱站在他對面,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問道:“怎么,陸公子不是怕了吧?你和我這最讓你不屑的女子打賭,讓我輸了關棋苑,我一口就答應了,反過來我與公子賭這一個月的活計,公子卻連個聲也不敢吭,莫非真是怕了我這小女子了?”
雖然明知道她是激將法,可是陸長啟還是忍不住想,不過一個賭注而已,難不成自己還真怕輸給這女子怎么的,答應也就答應了,反正也是完全不可能出現的事。
想著說道:“好,就依你!輸了關掉棋苑,從此之后見到京城棋苑之人退避三舍,如果本公子輸了,就到你的新棋苑去出一個月苦力!”
展紅菱臉上露出一絲陰謀得逞的笑意,道:“好!陸公子果然是爽快之人!我們就一言為定!今日在場的各府千金、公子們作證,如果誰敢抵賴,就在大家的見證之下到對方府門前去磕三個響頭!”
她后加上這一條保證更狠,無論誰如果抵賴了都將名聲掃地。
站在兩人旁邊的張子焦極其頭疼,再次勸道:“展小姐、陸公子,不要這樣好不好,一人退一步,哪怕今天的棋不下了,也不要傷了和氣……”
展紅菱道:“他找上我門來也沒想著要和氣,只怕我想退他都不依呢,所以今天不賭不行!”
陸長啟冷哼:“哼,小小女子也敢盛氣凌人,好像你真有本事贏一樣,還是想想你關棋苑時怎么眾位夫人、小姐們交代吧!”
見兩人賭得這么大看熱鬧的眾人立刻來了興致,甚至之前自持身份在樓上不下來的小姐們也忍不住了,走出屋子站在樓梯上向下看。
展紅菱為了讓大家看得清楚,吩咐翠蘿,道:“去把栓子叫進來,你們把那副最大的棋擺上,也好讓大家都好好看著?!?
“是,小姐!”翠蘿也興奮起來,從臨州看到現在,她不知看過小姐贏多少盤棋、打多少次賭了,不過數這次最有意思,她實在迫不及待想看那位衣冠楚楚的陸公子去搬磚時的模樣。于是飛快地跑到院子里把栓子叫來,讓他把那個四張桌子拼在一起做成的大棋桌擺上,又把碗口大的棋子擺好。
吳管事主動請纓,道:“小人給苑主和陸公子走棋,兩位口述便好。”
展紅菱說道:“好,先請看棋的眾位都上樓,男賓在西,女賓在東,分出界線,省得讓別人進來看還以為我們這里是亂糟糟的地方?!?
眾女子紛紛上樓,張子焦沒辦法也只好帶著另外幾個男子上樓梯,找了合適的位置向下觀看。
展紅菱道:“陸公子請了。”
到了這時陸長啟也隱約有點不安,這女人從開始到現在都如此自信,似乎十分有把握的樣子,看來自己還真不能小瞧她,不然萬一失手豈不要貽笑大方。
想著也不推辭,先手出了第一步棋:“炮二平五?!?
吳管事站在桌邊向前伸說,把他的炮二推到中線上。
展紅菱以順炮相對,道:“炮八平五?!?
吳管事又為她挪棋。
兩人你一招我一步便下了起來。
這次不只是陸長啟加了小心,展紅菱更加不敢大意,對于陌生的對手,又是在棋壇很有名氣的人,她不得不提防,更何況自己又賭上了棋苑和自己的名聲,雖然說就算棋苑真的因為自己輸棋而關了,自己還可以賣糕點為生,可是肯定也會對自己以后的發展有影響,所以這局棋是萬萬輸不得的。
兩人都分外謹慎,這棋下起來就吃力,久久走不出一步,可即便是這樣,樓梯上方的人仍舊看得全神貫注。
下到中午的時候,兩人走出去二十幾步棋,棋盤上雙方的子力卻還沒什么大的損失,表面上看輸贏仍然難以預料。
可是這僅僅是在外人看來,實事上此時的陸長啟已經是滿頭冷汗。
他越與展紅菱對弈越能感受到對方那強大的威脅,仿佛坐在自己對面的已經不再是一個柔弱女子,而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那穩健的棋風、那運籌帷幄中隱藏的殺機讓他不寒而栗。
現在的他再也不像下之前那樣篤定,想到自己與展紅菱打的尋個賭開始后悔,為什么一定要賭點什么呢,如果真按張子焦說的只是與她切磋一下該有多好,看眼下的形式,稍有不慎就會栽在她手里,輸給女子本就夠丟人了,如果自己堂堂的京城四公子真的跑到人家的工地上去搬磚,以后哪還有臉在京城混?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萬萬輸不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全力應戰。
可是無論他多么努力,展紅菱也不可能讓他贏,小心分析著他的每一步棋招下隱藏的后手,小心應戰的同時又埋伏著自己的殺招。
四十招后展紅菱終于布成殺局,“車”八沉入對方底線開始“連環將”。
陸長啟明知道形勢不妙,可是走到此時棋局已經完全不由他控制,展紅菱“將”他只能躲,把右下角的老將上提一格。
展紅菱右手炮前進,隔著陸長啟的紅“仕”再將,陸長啟回“車”擋住,展紅菱“炮”八退了一格,把對方老“將”逼下去,提起另外一“車”殺了陸長啟右側宮角上的炮再“將”。
陸長啟挑起宮心的“仕”殺掉展紅菱的“車”。
展紅菱“車”八落底再將,陸長啟躲無可躲,擋無可擋,徹底輸了這盤棋。
這家伙坐在那里呆呆看著,直到這時還不愿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輸了!
這次輸了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不是用金子銀子可以打發的,是要自己去做苦力!真的這樣了?!
展紅菱見他不說話,從坐位上站起,向樓梯上的眾人說道:“眾位,勝負已分,各位可看清楚了,有這局棋有沒有一點不公之處。”
棋苑中的女子們有看她下棋的經驗,有人早早準備了紙筆,把棋局一步不落地記錄下來,聽她發問知道她的意思,說道:“苑主,您沒有一步悔棋、陸公子也沒有退讓過一步,且他執紅您執黑,勝得理所當然,任誰也說不出有一點不公,棋局我們都作了記錄,有人不服可以以此為證?!?
展紅菱向說話那女子微笑了一下,轉頭朝張子焦等幾個隨陸長啟一起來的公子說道:“你們可也看清了,對于我與陸公子這局棋可有什么疑問?”
下棋這東西不像動武,能使黑手出陰招什么的,每走一步棋都明明白白在旁人眼前看著,輸了也沒有可以打賴的地方。張子焦不得不代表這些人說道:“展小姐棋術高明,贏得光明正大,我等什么異議也沒有?!?
展紅菱又朝他微微一點頭,然后轉目光看向陸長啟,道:“陸公子,你還有什么話說?”
陸長啟坐在那里閉了閉眼,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又不得不點頭,道:“我……沒什么話好說,輸了就是輸了?!?
展紅菱微微一笑,這次贏棋贏得不輕松,所以贏了之后更覺痛快,注視著陸長啟淡淡說道:“那么,陸公子是怎么決定的呢,接照我們之前的約定,誰輸棋都有兩條路可走,陸公子選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