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希臘人和羅馬人稱之為北方“蠻族”的, 占據了大半歐洲的族群通稱凱爾特人，金發白膚，身材高大, 他們以部族的形式在歐羅巴北部尚顯蠻荒的土地上游蕩著, 但也懂得從南方的鄰居那里學習先進的文化和技術。
比起不久前還在高高的包廂中為角斗場中殘酷的戰斗歡呼的“文明人”, 伴著豎琴聲圍著篝火跳舞似乎是更加令人愉快的娛樂方式。
一對情侶相擁著離開村落, 今晚是滿月, 如水的月光使得一切都纖毫畢現，他們一邊嬉笑一邊朝稀疏的樹林走去。
走了沒幾步，女孩便注意到了, 不遠處的一棵云杉樹下好像站著一個人……
黑色的戴著兜帽的披風使得他輕易地融入了黑暗中，不, 他就是這黑暗的一部分。
“我們回去吧。”女孩顫抖地說, 老人們講過的那些古老而陰森的傳說立刻澆滅了她的所有熱情。
“有什么好怕的！誰在哪里？”帶著酒氣的年輕人滿不在乎地大步走了過去, “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不會是奸細吧……”
他一把掀開了那個人的兜帽, 如同月光碎片一般的銀色長發順勢滑下，露出了一張完美精致而又冷漠的面孔，冰冷的雙眸靜靜地看著他，好像是看著一個死人。
這蔑視的表情完全激怒了那年輕的戰士，“你……”
還沒有等他說出第二個字, 他便覺得自己的頸部好像嵌在了冰里, 緊接著, 是輕微的碎裂聲, 撒克遜戰士引以為傲的力量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女孩本能地想要尖叫, 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喉嚨，輕易地將她健美豐滿的身體提了起來。
隨后, 樹林里再次安靜了下來，只有輕微地好像是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和隱約的，汩汩的水聲。
凱厄斯抬起頭，輕輕地舔去唇邊的殷紅，隨手一拋，男人高大的身體無聲地滾落在地，另一個吸血鬼利落地把兩具尸體拖進一旁的灌木中。
過了一會，兩道黑影一前一左，幾乎是同時地掠入了樹林。
“太慢了。”他冷冷地看著其中的一個氣質文雅的黑發男子。
“對不起，大人！”那個吸血鬼連忙低下了頭。
“剛才遇到點事，主人。”另一個高大的青年咧嘴說道。
凱厄斯點了點頭，然后看向文雅的黑發男子：“埃弗頓。”
“他們就在村子里，那對雙胞胎。”埃弗頓連忙說道，“男孩受了傷，但還沒有生命危險，女孩沒事。可是，有人注意到了那兩個孩子，好像是……我們的同類。”他猶豫了一下，但凱厄斯的眼神立刻變得冷冽起來，每個人都知道，某人最近的心情很差，非常差，越來越差了——上個月那個過于羅嗦的倒霉鬼被用了一個小時拆成了碎片，又用了一個小時拼了回去——埃弗頓連忙解釋說，“一個……女人，她沒有露出臉，向那兩個傭兵出示了王族的標志，只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動作很快。我擔心雙胞胎的情況，就沒有跟上她。那些傭兵沒有見過她，他們被嚇壞了，據說她的命令是把那兩個孩子送去城堡……也許她也注意到了簡和亞歷克的不尋常。”
“那說明你的判斷沒錯，我們跑了這么遠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凱厄斯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轉向了另一個吸血鬼，問道，“菲利克斯，為什么回來？”
“在那邊碰上了兩個奇怪的女人，她們居然發現了我。”菲利克斯回答說。
“發現了你？”
“是的，我藏得很好，還在上風處，可她們就直接走過來了，好像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那里。我也不能等到她們踩到我不是？所以就試探了一下，和她們玩了玩。她們根本不說話，臉上冷冰冰的，而且也完全不會打架，不過有點不對勁……”他皺著眉，費力的形容說，“不太容易真的抓到她們，總是錯過了那么一點。是的，我想把她們抓來，反正都被發現了。她們的手上戴著藍寶石戒指，上面刻著那個什么標志，應該是那邊的人吧。然后又來了另外一個，三個我可沒辦法全抓住，所以就先回來了，要去追上她們嗎？現在也許還來得及。”
“應該是我看到的那一個。”埃弗頓插嘴說，“她就是在剛才離開的。”
“很好！”凱厄斯露出了冰冷而艷麗的微笑，掃視著其他人，“也就是說，在到達這里的第二個小時，我們的目標，以及我們的存在，都已經被這里的主人發現了——非常有效率的進展，是不是啊，先生們？”
就連菲利克斯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吸血鬼們噤若寒蟬地看著他們的主人。
“回去我們再慢慢討論這個問題。”凱厄斯冷冷地說，“現在去把那對雙胞胎帶來，然后準備與我們的同類進行……‘友好的交涉’。”
“現在？”埃弗頓愣了一下，“他們打算明天才把雙胞胎送走，鎮上的那些人類也許會折騰到明天早上……”
“那就把他們全殺了。”凱厄斯淡淡地說，“反正我們都渴了。”
“但……這是他們的地盤。”埃弗頓急切地勸說道，“這會被他們視為挑釁。”
“我就是要挑釁。”凱厄斯傲慢地說，“看一看那傳說中的，隱藏在黑色城堡中的王族有什么能耐……最后一次有人見到他們似乎是一百多年前——不算今天的話。我們走！晚宴開始了。”
他輕盈地掠下丘陵，黑色的披風在身后展開，好像死神的羽翼。
……
小鎮的燈光遠遠地出現在視野中，安琪的腳步卻慢了下來，應該……過去嗎？
沃爾圖里曾經擊敗了羅馬尼亞的血族……是什么時候呢？
如果真的看到了誰……就連上帝都不知道那個家伙有什么反應吧，理論上來說，《圣經》中創世紀的時間還要比奧西里斯晚上一千年。
還是假裝不知道比較好……可是他們之間的這種交流方式根本無法隱藏什么，無所不知的神明絕對是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
她糾結地看向跟來的蒂瑪和薩菲西亞：“怎么辦？”
她們兩人仍然像人偶一樣虛無而漠然，過了幾秒鐘，蒂瑪突然開口說：“沒用的，我們該回去了。”
“什么意思？”安琪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索性掏出了一枚金幣，往天上一拋……
正面是前進，背面是返回……由充滿不確定性的量子力學來決定吧。
“愛絲諾朵拉……回來……”
簡短的命令一下子刺入了她的頭腦中，隨后，她的身體自動地轉了過去，朝城堡的方向前行。
身后傳來了金幣落地的聲音，正面還是背面，已經無所謂了，她根本無法選擇……
……
一走進修建在山腹中的巨大的神殿，安琪便感覺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強烈憤怒。
城堡里的每一個吸血鬼都在，斯蒂芬和弗拉德米爾，還有其他認識和不認識的吸血鬼，那些棺材都空了，所有的吸血鬼都跪伏在奧西里斯的腳下。
這種野蠻的不平等的禮儀除了會弄臟衣服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的意義嗎？
安琪不滿地想著，卻也只能照做。
跪在那里，她有氣無力地說：“偉大的主人，是什么使得你如此憤怒？”她一定要謝謝那個人……
灼熱的痛苦一下子襲來，火，她的世界完全被大火所籠罩。
堅實粗糙的木質小屋在溫暖的輕飄飄的灼熱氣體面前是如此的脆弱，輕易地焦黑，碎裂，倒塌。
這地方有點眼熟……
她剛剛去過的，那個充滿了達契亞人歡樂和喧鬧的小鎮，現在已經完全籠罩在大火中。
很詭異的，明明到處都是噼里啪啦的破碎聲，取代了音樂和歌聲的巨大聲響此起彼伏地響著，她卻覺得很安靜……
對了，沒有人類的聲音……
那些人去哪里了？
那些笑鬧著的人群，那些粗魯的雇傭兵？
他們已經死了，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死了。
簡和亞歷克在哪里？
大火一下子蔓延開來，席卷了整個世界，安琪感覺到身上的灼痛突然升了幾個級別。
火光中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建筑……是這座城堡，在血色的暗月之下，黑色的城堡被大火吞沒了……□□著，顫抖著，轟然倒塌……最后，只留下一座青煙渺渺的廢墟。
灼燒和痛楚都消失了，安琪跪在石板上，搖搖欲墜。
“這是……”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現在和未來。”奧西里斯冷冷地說，“那些無知愚蠢自大的老鼠，居然敢挑釁我的權威，在羅馬時我就應該把他們全都殺死。”
“……”安琪努力地把大腦清空，在這種時候火上澆油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你認識他們，不是嗎？愛絲諾朵拉。”奧西里斯陰森森地看向她。
“今天天氣真好……哈哈……”安琪一下子僵住了，不由自主地回答，“是的。”
“很好，那么由你去處理他們吧。”奧西里斯冷笑著說，“那一定很有趣。”
“什么？”安琪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你……你們，我的女巫們，去殺死那些狂妄自大的老鼠——他們自稱沃爾圖里……”
安琪眨了眨眼睛，很干脆地回答：“好啊。”
這家伙大腦短路了嗎？不說別的，她怎么可能打得過凱厄斯……從做人類的時候開始打架就絕對不是她擅長的項目，她是優雅的藝術家好不好……
有的時候，思想真的是無法控制的，在那一瞬間，安琪的腦袋里跳過了無數的想法，她干笑了一下，試圖將視線移開，可是，控制眼球運動的神經明顯地拒絕了她的命令。
“我立刻出發……”她試圖溜走，卻仍然無法動彈。
奧西里斯靜靜地看著她，如同雕塑一般端正的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
“不用這么認真吧。”她努力地解釋說，“你馬上就離開了，踏上前所未有的偉大旅程，為什么要讓這些無關緊要的愚蠢的滑稽戲影響你的心情呢？人類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吸血鬼也一樣……”
“是的，但我也絕對不會放過那些送上門的挑釁者。未來的世界屬于他們？真可笑，我要讓那些該死的老鼠消失，永遠的。”悠遠而神秘的聲音直接注入了她的靈魂：“你好像太低估自己的力量了，愛絲諾朵拉。來吧，想一想，怎么才能夠讓他們得到懲罰？如何毀掉他們？他們的弱點是什么？”
現在，不只是身體，連靈魂好像都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安琪覺得自己的腦袋亂成了一團，她正在思考要怎樣殺死凱厄斯？讓那自信而優雅的身影消失在火焰中？
沒關系的，他們最后不是沒事嗎？另一個聲音說道，未來已經確定，命運是不會改變的。
“誰說命運是不會改變的？”奧西里斯自信地說，“我已經控制了命運，我才是命運之神。來吧，我的女巫們，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么。”
安琪再次接收到了一連串的影像，在火光的映襯下，凱厄斯傲慢地看向城堡，簡和亞歷克被其他的兩個吸血鬼抱著。
……火光和呼喊，染上鮮血的簡潔古樸的石頭建筑……被十字架釘在地上，在火中掙扎哭號的吸血鬼……
在紛繁的思緒中，安琪勉強地抓住了一根隱約的細線，“沃特拉。”她勉強說道，然后解釋說，“既然他們跑到了我們的門口胡鬧，那么我們也可以毀掉他們的老窩，不是嗎？那里是他們的領地，他們的家，毀掉了沃特拉，至少，他們就不再會擁有平靜的生活……沃爾圖里也就不復存在了。”
沒錯，阿羅一定會氣瘋了的。
安琪努力地強調著這一點，不過她們的武力還是不夠吧，難道要……“他們不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么事，還會把我當成他們的家人……很簡單的……”
“非常好。”奧西里斯微笑著說道，“別忘了，你不可能違逆我的命令，愛絲諾朵拉。”
“我知道。”
她沒有選擇，但是……
什么也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