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安琪小心翼翼地叫道。

那雙緋紅的眼珠動了動, 但仍舊一臉茫然，好像根本不認識她一樣。

細碎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凱厄斯跟了過來, 看到馬庫斯這個樣子, 他也吃了一驚, 剛想問什麼, 安琪連忙抓住他的手臂, 阻止了他，然後高聲說：“席卡，這邊有點事, 你去外面盯著點，有異常就告訴我們。”

“……遵命。”年輕的戰士不明所以, 但還是執行了她的命令, 向遠處走去。

打發走了外人, 安琪緊緊地盯著馬庫斯的眼睛，開始輕柔地說著有意義或無意義地話：“馬庫斯, 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是我，愛絲諾朵拉，這是凱厄斯……”

對於新生吸血鬼的狀態，她是再瞭解不過的了——整整經歷了兩次啊。首先是讓人崩潰的巨大痛苦, 會覺得死掉說不定是更幸運的事。然後是身體上各種改變, 成爲一個效率十足的殺戮機器。而這一切對於精神上也有著極大的影響, 死亡與復活的衝擊, 嗜血本能的影響, 需要相當一段時間的適應才能恢復一定的理智，至於自控能力這種高端的要求就因人而異了——安琪自己的控制力就不是一般地差, 馬庫斯倒是向來很可靠，但考慮到他不久前所經歷的事情，還是不要太樂觀的好。

“……我們是來找你的，大家都很擔心你……”

隨著安琪的話語，馬庫斯的眼神漸漸地恢復了清明，表情柔和了下來，嘴脣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輕風掠過樹木，從他們身上拂過，帶著人類和吸血鬼的氣味。

馬庫斯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俊美的臉扭曲著，嗜血又充滿敵意，好像一頭猙獰的野獸。他的無聲而又靈活地移動著腳步，眼神在安琪和凱厄斯之間遊移，對於前者是警覺，對於後者是貪婪。

安琪的動作和語氣沒有任何改變，仍然溫和地說：“好的，馬庫斯，我知道你很渴，很不舒服，等一下我會想辦法的，但現在請聽我說，我們是你的朋友，不會傷害你的，你也不會傷害我們，不是嗎？對了，你在擔心蒂瑪吧？她沒事……”

“……蒂瑪……”馬庫斯輕輕地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然後表情開始轉變成痛苦，用力地抓住了一旁的樹幹，堅硬的木頭在他的手指下輕易地變成碎片，他艱難地說，“她在呼救……他們是那麼強大，輕易地殺死了戰士們，我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他……咬了我？我掉進了河裡，那麼冷，又那麼熱，我以爲我死了……他們抓走了蒂瑪和薩菲西亞……”

“那就說明她沒死。”安琪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蒂瑪能夠看到未來，是最珍貴女巫，沒有人會傷害她。”

“是的，我必須去救她。”馬庫斯的眼神堅定了起來。

安琪輕鬆地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不行，來，我們需要好好的談談。”

“謝謝！愛絲諾朵拉。”馬庫斯抓住了她的手，苦笑著說，“我覺得我好像做了一場噩夢……直到現在……”他不安地看向凱厄斯，手指不自覺地用力。

“是的，我知道，他的味道很好。”安琪深有慼慼然地說，“不用有什麼罪惡感，只是本能而已……其實原來你的味道也很好。”

“喂……這是什麼意思？”凱厄斯疑惑地看著他們。

“我馬上會解釋。”安琪吻了吻他，“不過請先離我們遠一點，最好在下風處。”

接下來是吸血鬼常識普及課，明白自己出了什麼事，馬庫斯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那種感覺很難控制，但並不是無法控制，你只是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最近還是儘量離人類遠一些……”

“那不可能。”凱厄斯插嘴說，“你必須回去沃特拉，馬庫斯。”

“回去……”馬庫斯露出了絕望而悲慼的神色，“只有我一個人嗎？所有的人都死了……他們現在應該和家人團聚的，城裡的人都在等他們回去……我應該把他們帶回去的……”

“這又不是你的錯……完全是不可抗力，你能夠——好吧，就算是活下來，是因爲你運氣好，或者說，命運女神沒有安排你的死亡，這不是你能夠改變的，”安琪用故弄玄虛的語氣說，“他們已經去往冥國，但你的臣民不只是他們，不是嗎？有人正在覬覦沃特拉的富饒，如果他們成功了，會有什麼後果？你都知道的吧？”

“是的，我知道……”馬庫斯慘然一笑，“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回去嗎？”

“你還是你，有什麼不同嗎？”凱厄斯冷冷地說。

“沒錯啊。其實就是食譜和外觀有點不一樣。”安琪很是輕描淡寫地解釋說，“注意一點就好了，我可以把披風借你，其他的衣服——凱厄斯帶了一套備用的，你們差不多高，應該沒問題……好了，你快點去洗一洗，這個樣子可不行。”

在安琪百年難得一見的家庭主婦模式下，馬庫斯的外觀基本恢復了正常。

他們開始朝來路的方向走去，這時，馬庫斯看到了一旁的新墳，臉色一下子變了，僵在了原地。

凱厄斯疑惑看了看他，強調著：“他們已經死了。”

“是的，他們死了。”馬庫斯的表情又開始恍惚起來，“是我殺死的……他們是那麼地信任我，高興的走過來，可是我殺了他們……”

“他們的運氣真差。”安琪有些無力地說，“好吧，我說過了，這是本能……既然他們已經死了，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們還需要保護他們的家人，不是嗎？”

“我真的能夠保護他們嗎？”馬庫斯絕望地說，“我會殺死他們……甚至是你，我的兄弟。”他看向凱厄斯，有些失控地喊道，“我想要撕開你的血管，喝你的血，這樣的我能保護誰？”

“那你就喝吧。”凱厄斯淡然地說，抽出安琪的杯子，“捐獻一點血對我不會有多少影響。我和一個吸血鬼相處一年了，她有時也會很想喝血，看著我的眼神像一頭豹子，但她畢竟沒有傷害過我……你不會連愛絲諾朵拉都比不上吧？”

“哎？”安琪幾乎想要暈過去，她的淑女形象貌似全毀了，但她還是阻止了凱厄斯，“我想你如果現在出血的只會造成反效果，這件事真的很嚴重。其實我的自制力還是很好的——在遇到你之後。”

凱厄斯輕輕地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