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巫?!卑茬鲾E起頭, 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黑色的兜帽之下,妖異的血色雙眸硬生生地遏制住了國王殿下的好奇心。這個傢伙可沒有阿羅那種在死神面前還討價還價的心理素質。斯凱勒斯干笑著寒暄了幾句,便跑去向正牌的西爾維婭獻殷勤去了。
當晚, 全城熱熱鬧鬧地開起了慶功宴會, 順便進行斯凱勒斯和西爾維婭的婚禮——安琪無語地發現還有比她自己進度更快的。
西爾維婭, 那個前一天還動手殺死無禮的入侵者的倔強女孩, 現在居然任憑薩賓的女人們將她打扮成端莊的新娘, 然後在酒宴上向屠殺自己父兄的仇人們端起酒杯……
這世界變化真快。
安琪翻出了一串紅寶石項鍊作爲禮物,然後就和凱厄斯一起溜走了——有他們兩個在的話,大概沒有誰能夠安心喝酒。
凱厄斯的住處在王宮的一角, 走進一座花園後,他們被似乎從來都沒有修剪過的茂密植物包圍了, 四周安靜了下來, 一池碧水微微盪漾著, 倒映著點點星光。
“很好,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卑茬骺聪騽P厄斯, 很怨念地問道,“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妻子了?”即使她的愛好有點特殊,也會像普通的女孩一樣憧憬著那些俗套的羅曼蒂克:求婚,白色的婚紗,婚禮進行曲, “我願意”……爲什麼會一下子就跳到完成時了?
“你改變主意了嗎?”凱厄斯輕輕地反問, 在幽暗的光線下, 他冰藍色的雙眸變得幽深無比。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 安琪有些底氣不足地抱怨道:“問題是我根本沒有決定什麼吧?!?
凱厄斯表情很無辜地說:“你也沒有反對啊?!?
安琪有些茫然地問:“反對什麼?”
“你是我的女人?!眲P厄斯語氣確定地說, “第一次見面我就說過了,就是這樣?!?
“哎?”安琪眨了眨眼睛, 聲音顫抖地問道,“這,這是求婚?”鑽戒和玫瑰在哪裡?
“是事實?!眲P厄斯吻上了她的脣,“你是我的。”
安琪拒絕再一次的大腦短路,努力掙脫了出來,堅持著自己的權利:“就算這是求婚,我沒反對,可是還有婚禮呢?”
“婚禮?”凱厄斯疑惑地看著她,指了指王宮的方向,“像那樣的?”
安琪立刻搖了搖頭:“當然不是?!蹦莻€更像是葬禮好不好。
“那就沒辦法了……”凱厄斯聳了聳肩,然後他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你想要婚禮的話,也許有人可以幫忙,但不是現在?!?
“那就算了?!卑茬饔行d悶,她當然不覺得在一羣態度詭異的陌生人面前舉行婚禮是個好主意,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她就這麼簡單地把自己嫁出去了?就算是即成事實也太隨便了吧……
她一邊煩惱著,一邊跟著凱厄斯走進了花園盡頭的石屋。
一進屋,她就愣住了。
說實話,即使這裡是一間鮮血淋漓的拷問室她都不會吃驚,但房間裡實在太過乾淨整潔了,而且一旁靠牆的架子上掛著一束束的乾枯葉片,擺著裝滿了各種果實和根莖的陶罐,淡淡的草藥氣味在房間裡瀰漫著。
“我們沒走錯房間吧?你什麼時候變成……”安琪停住了,盯著凱厄斯,見鬼,伊特魯利亞語裡沒有“醫生”這個詞。
不過凱厄斯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釋說:“我說過,我母親是女巫,這是阿瑪蓓嘉存放東西的房間。她死了之後我就搬過來了,很安靜,沒有誰會接近這裡……”
就在這時,遠遠的有腳步聲朝這邊走了過來。
“現在有人了。”安琪斜眼看向凱厄斯,莫名地有些得意——他說錯了。
凱厄斯卻很坦然地說:“是送晚飯的?!?
安琪有些不解,轉頭看去,一個半大的女孩怯生生地走了過來,細瘦的手臂努力地提著一隻巨大的籃子。
很好!奴隸是沒有人權的。
安琪瞪了殘酷的統治階級一眼,上前一步接過籃子,還沒有等她表示感謝,女孩就一溜煙地跑開了。
“我有這麼可怕嗎?”她氣鼓鼓地把籃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一個野花和月桂樹枝編織的花環掉了出來,她連忙接住它,“這是給你的?”
“也許吧。”凱厄斯似乎更加關心籃子裡的其他東西,一樣一樣地把他的晚餐擺到桌子上。
“看來你的人際關係沒有那麼糟糕?!卑茬麟S手把花環扣到了他的頭上,綠葉、花枝和金髮交織在一起,那簡陋的手工製品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令少年好像是野性而俊美的叢林之神。
除了數量之外,陳列在桌上的晚餐實在沒有什麼可觀之處,粗糙的麪包,沒什麼調料的材料可疑的湯,整隻的烤雞和羊腿……安琪不由得萬分慶幸自己已經不需要吃東西了。
凱厄斯倒是胃口很好,首先動手撕下一根烤成金紅色的雞腿。從早上出發後他就沒怎麼吃過東西,現在可是餓壞了。
安琪仍然覺得有些不爽,陰森森地說:“你不擔心有人下毒嗎?”
“對於□□我可比他們熟悉多了?!眲P厄斯指了指牆上掛的草藥,“從懂事開始我就幫阿瑪蓓嘉處理那些植物?!?
“你是她的助手嗎?”安琪好奇的問道,“見習巫師?”
“她每隔幾天就給我喂一種草藥,看看有什麼效果?!眲P厄斯故作輕鬆地說,“這也是爲什麼他們相信我是阿波羅的兒子,換了別人的話大概早就死了吧?!?
“有種古老的迷信,”安琪喃喃地解釋說,“低於致死劑量的□□會使得身體適應這種□□,以後你即使中毒也不那麼容易死掉了……”
“也許吧,至少我現在已經熟悉這園子裡每一種植物的味道了,有幾種還是不錯的……凱厄斯拿起一隻褐色的麪包浸到湯裡,很不滿地說,“至少比這東西強,我應該把提弗列的廚師也帶回來的?!?
“我明天想辦法給你做個蛋糕……哎呀,現在還沒有糖,不知道能不能弄到蜂蜜,也許可以烤個水果派……”無視自己的烹飪水平,安琪隨口計劃著,“你們有蘋果嗎?牛奶呢?這個麪粉也太差勁了吧?!彼籼薜卮蛄恐鞍耸兰o的古老麪包,粗糙的麪粉離白色顯然距離遙遠,中間還夾雜著其他的東西,少量的麥糠,甚至還有整顆的麥?!F在的穀物加工水平真是令人不敢恭維,浸在混合了各種莫名材料的濃湯中,看起來似乎要好那麼一點。
湯裡還有另外的東西,一根纖細的灰白色短線,是誰把頭髮掉進去了嗎?廚房的衛生狀況也令人不敢恭維。
“哎?”旁邊還有一根——安琪猛地抓住凱厄斯拿著勺子的手,神色凝重地說:“這種難吃的東西也許比□□更加有效。”
“有什麼問題嗎?”凱厄斯從善如流地放下勺子,輕笑著說,“他們想要用難吃的食物把我餓死?”
安琪用木勺撥弄著湯裡菜葉和麪包碎渣,小心翼翼地挑出一根“頭髮”。那短短的角質蛋白質纖維只有幾毫米長,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它的直徑比人類的頭髮要粗上幾個微米,但仍然是那麼微不足道。如果她沒有阻止的話,餓壞了的凱厄斯對這種東西肯定不會細嚼慢嚥,不怎麼注意就會吃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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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厄斯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解:“這是頭髮嗎?有毒?”
“一點毒也沒有,但同樣能要人的命?!卑茬骼淅涞卣f,“我在一本小說裡看到過相關的記載——那裡面的人用的是豹子的鬍鬚。它們在胃裡不會被消化,反而會刺穿胃壁,產生囊腫,發炎,導致腹膜炎——好吧,不要管‘小說’和‘腹膜炎’是什麼,你只要知道,如果你吃了它,肚子會疼得要命,最後死掉?!?
“這真有趣?!眲P厄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細小的兇器。
“一點都不有趣?!卑茬鞫⒅?,略微提高了聲音,“有人要殺你。”
“這一點我早就告訴過你了?!眲P厄斯的神情仍然很輕鬆。
“你知道是誰?”安琪猜測著,“也許是那個國王。一個年輕的統治者很難容忍一個比他更加年輕,更加強大的戰士……狼羣只能有一個首領。”
“嗯,差不多吧?!眲P厄斯好整以暇地說,“看來他比我想象的聰明,終於想到了一個像樣的主意?!?
安琪怒氣衝衝地說:“爲什麼你不殺了他?你可以的?!?
“因爲我要殺的人不止是他一個?!眲P厄斯露出了豔麗而又殘酷的微笑,“我需要等待?!?
“有什麼好等的?”安琪很不以爲然地說,“你剛纔就差點有生命危險?!?
“想要殺死我可沒有這麼容易?!眲P厄斯撫上了安琪的臉頰,輕笑著說,“你在擔心我嗎?”
“誰管你?”
安琪氣鼓鼓地扭過頭去。她知道,凱厄斯絕對不會有耐心陪人玩俄羅斯□□賭。他是暗夜中不擇手段的殺手,而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角鬥場上的戰士。既然他會冒險,就肯定有足夠的理由,只不過他不想說出來,也不打算去尋求別人的幫助……他的傲慢早晚會害死他的。
無論再怎樣自信和強大,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孤獨的十六歲男孩。
安琪嘆了口氣,算了!反正無論怎麼糟糕的情況她都會在他身邊,實在不行把凱厄斯變成吸血鬼就可以了。
命運已經決定,不會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