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又一個的, 吸血鬼們無聲而優雅地穿過狹窄的街道，來到了廣場上。

這是安琪第二次看到這麼多吸血鬼，上一次是在六百多年後的北美森林中——現在的歐洲人還不知道新大陸的存在, 他們的品位也很令人無語。鮮豔的顏色和華麗的誇張裝飾如今是貴族的專利, 不過, 看到這些穿的五顏六色金光閃閃好像歌劇演員的俊美人物後, 安琪的緊張感立刻消弭於無形了。相比較而言, 一襲黑衣，高居在教堂臺階上的阿羅和凱厄斯要有壓迫感的多，衛士們林立在他們兩側, 冷漠地注視著來者。

看到好整以暇的沃爾圖裡們和臺階上渺渺的殘灰，吸血鬼們的反應實在很值得玩味。有人謙卑地上前行禮, 有人恐懼地辯解, 有人不安地四下看著, 有人警覺地站在廣場邊緣，不肯再前進一步。

最後, 她來了，豔麗而華貴的女王，烏黑整齊的長髮上綴滿了黃金和寶石的飾品，斜坐在被僕人擡著的金輦之上，懷裡抱著那個小小的孩童, 高傲地俯視著一切。海蒂跪在她腳邊, 像是一個卑微的侍女。

“歡迎您, 殿下。”阿羅伸出雙手, 熱情地說, “很久以前，我們就聽說在遙遠的南方, 在文明肇始之地，有一位美麗而又強大的女王。很遺憾，我們在不久前才得知您的到來，否則會給予您更加符合身份的招待。”

“感謝您的歡迎，歐羅巴的主人。”女王緩緩地說道，“我只是在做一次小小的旅行，並不希望有所打擾。”

“恐怕您有所誤解！”阿羅莊重地說，“這片大陸並沒有一個主人，一個統治者，每一個同族都是平等的。我們只是法律的執行者和守護者，爲了整個族羣的利益。”

“哦？”女王露出了一個不以爲然的微笑，挑釁地問道，“法律？在我的土地上，我就是法律，你們的法律是什麼？”

“保守我們的秘密，讓我們的獵物無從得知吸血鬼的存在，這是我們能夠平靜生活的基礎。”

“真是無趣。”女王不屑地說，“我的臣民會恭恭敬敬地奉上他們的鮮血，可是這裡的人類全都無禮又粗俗，大驚小怪的。”

“只是習慣的不同。我們尊重任何有智慧的靈魂，儘管人類是如此弱小，但他們擁有奇妙的好奇心和創造力，他們爲我們提供了一切，提供了他們文明創造的全部財富。他們的世界永遠是豐富多彩的，非常有趣，這是我們無盡生命中最有趣的消遣，同時，我們也會得到更加睿智，更加有才能的新成員，而不是愚鈍的農夫。”

女王冷冷地看著阿羅，緋紅的眼睛幾乎要燃起火焰，隨後，她轉移了話題：“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你在懲罰罪人嗎？”

“我們是在維護法律。”

“那麼這個罪人違反法律了嗎？”

“是的。”阿羅輕輕地說道，“她創造出了一個無法控制的吸血鬼孩童，無視法律，肆意地殺死了無數的人類。”

“真可笑，就以爲幾個無足輕重的食物的死亡，就要殺死我們高貴的同類。”女王高傲地說道，“我曾經聽說過在野蠻的北方，我的同類遭到嚴重的迫害，沒有想到居然會親眼見到這種行爲。”

“法律就是法律，凡是可能有損法律的行爲，我們都要進行懲罰……爲了整個族羣的利益。”

“任何來到這片土地上的吸血鬼都要遵守法律。”凱厄斯傲慢地說。

女王高聲尖叫道：“你以爲你在和誰說話，沃爾圖裡的膽小鬼。”

“哦，我忘記了。”凱厄斯冷笑著說，“你已經違反了法律。”

“哈哈哈……”女王突然笑了出來，然後興致勃勃看向凱厄斯，說，“很好，出來旅行果然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有多少年沒有人違逆過我了？看在你還算有趣的份上，我饒恕你的無知。你可以不必被燒死，還能夠擁有成爲我的僕人的榮耀。”

凱厄斯眼神一寒，微笑著說：“很遺憾，我們不能夠赦免你的罪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他一下子停住了，表情僵硬地看著女王，身體搖晃了一下，開始向前邁動腳步。

站在一旁的簡立刻發覺了不對勁，冷冷地看向女王，幾乎就在同時，她痛苦地尖叫一聲，幾乎摔倒。

“哈哈！”女王得意地笑著，“你們這羣愚蠢的爬蟲，任何膽敢冒犯我的人都會見識到自己的弱小與無力，你們的任何垂死掙扎只能夠傷害你們自己。”

“反射的能力嗎？另一個是精神攻擊？還是控制？”躲在門後面的安琪輕輕地說，“簡，攻擊凱厄斯！”

凱厄斯茫然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隨即便涌上了憤怒的火焰。

“那是什麼？”女王尖叫著說道，“一個人類，你們居然容許一個卑微的人類參與進血族神聖的對話？”

“我們中的每一個都曾經是人類。”阿羅依然溫文儒雅地說道，“這不是重點，關鍵是，我可以認爲這是對歐洲血族的宣戰吧，美麗的女王？”然後，他轉向其他人，高聲說，“我的朋友們！你們都看到了，異國的女王闖入了我們中間，試圖用她的力量奴役我們，像在她那野蠻而嗜血的國家一樣……”

那些吸血鬼們開始動搖，大部分都向後退去，悄悄地溜走了。

“野蠻！？”女王不滿地說道，“當我們的神殿建起，接受凡人的朝拜時，希臘只是一片矇昧的土地，羅馬到處都遊蕩著無知的野人，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野蠻？”

“歐洲曾經野蠻，但已經開始文明。”安琪高聲說道，“埃及曾經文明，但已經迴歸野蠻，——進步總比退步好，不是嗎？你的國家已經消失了，你曾經的土地被異族統治，神聖的廟宇和陵墓被摧毀，法老的屍體被掘出，現在大概只有黑非洲的土著居民會給你獻上血液，你居然還沉迷在往日的榮耀中……我記得吸血鬼不需要睡覺的，應該也不會做夢吧？”

她離開了門廊的陰影，站在凱厄斯的後面。

“你！”女王的臉色突然變了，惡狠狠地盯著安琪，“是你！”

這個反應可有點出乎意料，安琪輕輕地拉了拉凱厄斯的披風，問道：“我認識她嗎？”

“也許……在我認識你之前。”凱厄斯移動了一點，擋住了安琪。

女王一下子站了起來，尖叫道：“你以爲變回人類我就不認識你了？哈！化成灰我都認得你！你這個該死的小偷，你偷走了我的王冠，偷走了我的愛人，攪亂了我的婚禮，殺死了我的丈夫……”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安琪不自在地動了動，萬分懷疑這位女王是不是認錯人了或者得了被害妄想癥，她向來都是人畜無害的乖女孩的——好吧，大多數時候是……現在，連凱厄斯都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