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著面前的姜雨柔化成了塵埃,是真的塵埃,消散在空氣中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王娜姐有突然說貴叔不行了,我不相信這是巧合,趕緊跟著王娜姐直奔貴叔的房間。因為姜雨柔的緣故,我和貴叔的關系也變得冷淡了起來,貴叔的小院我已經是很久沒有過去了,從大宅到貴叔的小院,路程也不算近,我們幾乎是一路小跑的奔了過去。
貴叔的房間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開始彌漫著濃濃的藥味,我這才想起來,最近看見貴叔他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恕我粗心,最近的遭遇讓我沒有辦法再繼續關心其他的事情,不是我冷血,有一種情況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貴叔躺在床上,他已經爬不上他心愛的吊床了,所以傭人們把他放在了最普通也最舒適的那張木床上。他蓋著白色的絲絨被子,臉色竟然比絲絨被子還要蒼白,現在已經是入夏時節,可是貴叔還是在被子里面瑟瑟發抖。
“為什么不再給他多添加一床被子,就任由他這樣?”我說。
“不是我們說的,是醫生說的,他現在的狀態,出太多的汗反而只會更快的消耗體力,冷比熱要好。更何況醫生說,也就是今天的事兒了,他自己也說不必再為他費心了。”王娜姐說。
我走到貴叔的窗前,小聲的跟他說話,“貴叔,我是陰陰,我來了。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要跟我說?”我問。
“出去,別人…都出去。”貴叔聲音微弱的說。
“王娜姐,你先出去吧,看來貴叔有事情要跟我單獨說。”我說。
王娜姐走出了貴叔的臥室,房間里只剩下我還有貴叔。
“貴叔,沒有別人了,您有什么要說的?”我問。
“少主人。”貴叔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響亮了起來。剛才行將朽木的聲音消失不見了。現在的貴叔和我認識的貴叔別無兩樣。
“貴叔,你的聲音?!”我問。
“這就是龜息術,不過少主人。我確實活不過今晚了,我在姜家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少不了也學了一些本事,不過使用龜息術。非常的耗費體力,少主人。我的時間不多了,原諒我,老仆只能陪你到這里了。”貴叔說。
算起來我和貴叔認識也不過一個多月,交情什么的也算不上。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眼眶還是紅了,我想我這不是為了我自己,有可能是整個隗氏一族還有姜家上下的列祖列宗們。想要通過我的眼睛流幾滴淚水,感懷一下貴叔吧。
“貴叔。別這么說,您一定會沒事兒的。”我說,曾經這是電視劇里面我覺得最虛偽的臺詞,如今竟然從我自己的嘴里說出來。
“少主人,雨柔已經走了是吧?”貴叔問,這是他第一次稱呼姜雨柔為雨柔,他說話的語氣竟然還有一點羞澀,就像是初戀中的小男生提到了自己心儀已久的女孩。
“是…她…”我不知道怎么說出口,我不希望貴叔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最后竟然是那樣的結局。
“您不用顧忌我的感受,我能猜得到,雨柔最后的樣子,我不會介意,在心里她永遠是那個十三歲時候的樣子。”貴叔說。
“十三歲的時候?”我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年紀,我以為貴叔喜歡上姜雨柔是在成年之后,成年之后的姜雨柔是姜家的二把手,縱使長相不及自己的姐妹出眾,辦事方面自然也是破有魅力的。
“是不是比你預想的時候還要小?那一年我才九歲,跟著父母逃荒到了鎮上,我爹死的時候眼睛瞪的老大,我想他恐怕是不甘心吧。我娘后來不知去向,她原本似乎也是被別人賣給我爹的。我被扔在姜家的大門口,是姜雨柔撿到了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善良可愛的人,他看著我,雖然身邊的仆人一直催促她趕緊走,生怕我身上有什么傳染病,過給了她。可是她不怕,我就連真上的瘧疾都不會找到我。她當時這樣說。”
“姜雨柔是山上的狼子,天生體質應該就是與常人不同的吧。”我說,不過轉過頭我就后悔了自己的說法,不知道貴叔知不知道姜雨柔的身世。
“是啊,她不是隗家的人,也不是姜家的子嗣,這一點我早就知道。”貴叔說。
“您竟然知道?!”
“我當然知道,有幸在這人世間活了上百年,時間多了,有走不出這個屋子,也會學著接受一些新鮮事物,上上網,看看新聞。我從小就喜歡研究藝術和廚藝,所以自然早就知道,雨柔的臉是因為排異反應的緣故,才始終無法歸于己用的。”
“可是,您竟然沒有告訴她?”
“何必要說穿呢?這原本就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我如果以前就跟她說破真想,不曉得會是什么后果,果然你和她說了事實真相吧,所以她才終于崩潰了是吧,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貴叔說。
“您這樣說是在怪我么?”我問。
“當然不是,您是我的主人,我敬重您,您說出來真相,我同樣敬重您,因為您比我有勇氣,我甚至沒有勇氣跟她說出真相。其實她早就已經懷疑過,懷疑自己并不是姜家的孩子,是我一直在騙她,我不應該騙她,但是我也沒有勇氣自己告訴她真相,恩將仇報,還有什么比這更不可饒恕的?如果她是姜家的孩子,她所做的這一切還都是情有可原,但是如果不是呢?那會怎么樣呢?與其讓她在最后接受一時的良心的拷問,總好過讓她接受一輩子的良心的拷問。她這些年已經在反省了,你要相信她,她已經反省了。”貴叔說。
“我相信。”我說。
“雨柔救了我,把我送到下面的鋪子里去當學徒,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我沒有太多的想法,我只是希望我能夠成為鋪子里的大當家,每次她來鋪子里巡視的時候都可以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每一年到本家大宅里去拜年的時候,都可以站在院子里,而不是遠遠的守在門外。”
“雨柔喜歡王瑾,這件事情不奇怪,這個鎮子上沒有幾個女孩子不喜歡王瑾,他是富家公子,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他和雨柔才是般配的,后來雨柔終于如愿以償,當然,是在三小姐的幫助下。其實雨柔的日子過得很苦,她不是家里最大的女兒,所以受到的關注自然要少一些,再加上大小家又是那樣的知書達理。雨柔天生就是一個假小子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時間長了,大家也覺得即使她受了委屈,也不會太放在心上的。三小姐出生后,因為是隗氏的繼承人,幾乎很少出門,我也只是在年終的拜會上見過她兩次,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了,直到后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貴叔說。
“為什么你當時沒有阻攔?”我問。
“你不清楚,我的小主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當時雨柔決定在當家人的壽宴上做那件事情,是誰也不知道的,而我當時不過只是下面鋪子里面的一個大師傅。還是我在大宅里面的一個兄弟無意間跟我透露一些消息,他當時是雨柔一派的,他說雨柔打算在壽宴上,做一些大事兒。我意料到事情不好,是因為壽宴結束之后,沒有一個人從大宅之中出來,我幾乎是大著膽子獨自走進去的。血腥味,滿屋子都是血腥味。”貴叔說。
“什么情況,這和姜雨柔說的為什么不一樣?”我問。
“我的小主人,這就是為什么我在最后的時候要和你說這些的原因,雨柔的罪孽遠遠比你想的要重得多,她殺了所有的人,所有人。你以為僅僅憑著一杯鴆毒就可以控制住姜家和隗家所有的人,顯然不是,雨柔為了等待這一天,使用了禁術,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禁術,我只知道我走進院子的時候,到處都是尸體,不管是當家人那一派的,還是雨柔手下的人,無一幸免,她的禁術施展的范圍顯然就是那間院子,所以才會波及到了院子里所有的人。那些人的身上沒有一點傷痕,但是每一個都面目猙獰,口吐鮮血。除了尸體還有尖叫聲,我分不清那種尖叫聲,是雨柔發出來的,還是三小姐發出來的,我去到祠堂的時候,三小姐躺在地上,那應該是三小姐,但是她的臉皮不知去向,而雨柔則捂著臉痛苦的待在一旁。我扶著雨柔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她又使用了禁術,這一次禁術成功了,我看著三小姐的臉慢慢的愈合在了雨柔的臉上,而我救走了雨柔的這段時間,也給王瑾爭取了時間,王瑾救走了三小姐,逃去了祖墳方向。我按照雨柔的吩咐派了鋪子里的手下去追,但是我沒有堅持,那不過是為了做做樣子,我并不想對隗家的人趕盡殺絕。”貴叔說。
“可是,為什么這些和我從姜雨柔那里聽到的不一樣?她跟我說這些的時候并不像是說假話的樣子。”我說。
“她和你說的都是實話,我說過,我在姜家待了這么久并不是白待的,我也學了不少的法術,她之所以會和你那么說,就是因為,我修改了,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