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說“時候一到”是什么意思?到了以后會怎么樣?
最關鍵的,到底是束手就擒,還是坐以待斃,誰有把握確定?
三十多個腦袋,將這些含混不清的線索補充成了三十多個不同的真相。劉平種下的疑惑與恐慌,在司馬懿的澆灌下以驚人的速度滋生開來。很多人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念頭:難道這書童的被捕,是審治中打算對我們動手的征兆?司馬懿那一腳,會不會馬上就踹到自己身上?
那些押送曹丕的衛兵此時也是滿腹疑惑。司馬懿態度雖然囂張得有些古怪,但講的話不至于惹出這么大反應?這件事明明跟這些士子沒有關系,他們干嗎如此憤怒?
在誤導大師的刻意引導之下,這個街道的氣氛立刻變得分外詭異與微妙。押送曹丕的衛兵無法進入鄴城衛,而那些士子的隊伍也不知該做什么好,他們已有了離開鄴城的意思,但還沒鼓起足夠的勇氣鬧事。于是雙方陷入了一種脆弱的對峙平衡,都不愿意離開,又都不愿意動手。
“司馬公子……”曹丕低聲喊了一句。
“你給我閉嘴!”司馬懿厲聲道,一巴掌打在他的頭上,這讓遠處的人群又一陣騷動。他揪住曹丕的頭發,俯下身子一臉惡容道:“因為你這個蠢貨,我們的計劃,要被迫提前了。”
“計劃提前?”曹丕眼神一閃,他一直以為,劉平和司馬懿的出現,只是為了把自己救出來。
“是的?,F在不動手,就再沒機會了。如今時機并不成熟,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這都要算到你的賬上。”
司馬懿冷冷地說道,曹丕羞愧地低下頭,暗暗咬住嘴唇,被自己所傾慕的人這么說,心里可實在是不好受。曹丕這一路上問過自己,自己是否做錯了。最后的結論是,是錯的,但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么做。
司馬懿忽然腦袋微側,似乎聽到什么聲音。他脖子飛速轉到另外一邊,發現遠處有一隊士兵在快速接近,唇邊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他松開曹丕的頭發,拍拍他的肩膀道:“要照顧好自己?!比缓筇鹆擞冶?,直指天空。
曹丕迷惑不解地望向司馬懿。在下一個瞬間,一陣熟悉的破空之聲刺入曹丕的耳膜,然后血花四濺。司馬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胸口多了一支烏黑的弩箭。
“啊啊啊……”曹丕逐漸被淡忘的噩夢一瞬間被激活了,他驚恐地大叫起來,整個人癱倒在地,頭疼欲裂。這射向司馬懿的一箭,擊潰了他苦心堆壘的心防之堤,愧疚、激動、長久以來被壓抑的恐懼以及宛城秘辛帶給的震驚一股腦兒涌入心中,撕扯著他的神智。
這時候,又有數支弩箭擦著曹丕的頭皮飛過,釘在了他身后的幾名衛士的咽喉上。恰好在這時候,那一隊士兵抵達了現場,他們立刻判斷出來,那些弩箭是從那群士子身后發出來的。
盧毓、柳毅等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奇變驚呆了,傻傻站在原地沒動。一直到那隊士兵抽出刀撲過來,才聲嘶力竭地對同伴喊道:“快!快離開鄴城!”
鄴城衛前的混亂,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甄儼感覺自己像是在夢里一樣,他從干草堆里爬起來,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還帶著馨香的氣味。
甄儼沒想到,貂蟬會去而復返。兩個人本來只是閑談了一個多時辰,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談著談著就滾到了這間偏僻柴房的干草堆上。甄儼隱忍已久的欲望終于徹底爆發,他氣喘吁吁地把貂蟬撲倒在地,拉扯著她的衣服。貂蟬欲迎還拒,雙臂試圖推拒著甄儼,換來的卻是更為粗暴的動作。貂蟬輕輕叫了一聲,跌入到草堆深處,隨即被男人的身軀死死壓住。
接下來的事情,甄儼怎么努力都想不清細節了。他只覺得貂蟬就像是一團海中的旋渦,把他這個溺水者拼命扯向海底,讓他的腦中一片混沌。那是一種極混亂卻又極暢快的體驗,恍如羽化登仙一般。
等到甄儼恢復清醒以后,他發現貂蟬已經離開了,旁邊的草堆被壓成一個曼妙的人形。他理解地笑了笑,畢竟她是那名書生的侍妾,跟鄴城的將軍偷情,這種事是絕不能公開的。
甄儼依依不舍地抓起一把干草,放在鼻下聞了聞,想把貂蟬肌膚的香氣記下來。他穿好衣服,覺得雙腿有點軟,要努力一下才站得住。他依稀記得,大概在她的身體里噴射了四次,以前可從來沒試過如此瘋狂。這女人的身體有一種銷魂蝕骨的魅力,他之前積累的壓力全都釋放一空,整個人精神煥發。
他走出柴房,回到袁府前面,卻發覺氣氛有些不對。以前這里都是滿布衛兵,每一個位置他都記得很清楚??涩F在卻空無一人。甄儼有些心驚,他圍著袁府轉了一圈,發現幾乎所有人都不見了,只剩一名部下守在正門的旁邊。
“人都跑哪里去了?”甄儼一邊束好腰帶,一邊氣急敗壞地問。
部下一愣:“不是您下了命令,讓所有人都去鄴城衛那里集合平亂嗎?”
“什么?鄴城衛?平亂?我什么時候這么說過!”甄儼有點急了。
“剛才貂蟬姑娘……不是……呃……”部屬有點尷尬地比了個手勢,“……不是跟您去了那邊么?然后她出來,說您有點累要休息一下,給了我們一個腰牌,讓我們去那邊集合平亂?!?
甄儼一摸腰間掛鉤,果然空蕩蕩的,校尉用腰牌被貂蟬給取走了。他揪住部下的衣領怒吼道:“你們怎么搞的!怎么能被一個女人的話給騙了!”
“還不是因為您才跟人家……”部下還想辯解,但看到甄儼氣急敗壞的表情,知趣地把嘴閉上了。
甄儼松開部下,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要盡快把他們調回來。鄴城衛是審配的勢力范圍,他們這支隊伍卻是歸田豐管的,兩邊本來就有抵牾,若是處理不好,搞不好會惹出大亂子。他心急火燎地轉過身去,打算趕到鄴城衛去解釋一下。
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袁府,眉頭一皺。
審配拿起案幾上的幾封文書,細細地讀起來。他手邊攤著一張地圖,不時低頭查閱一下。這是來自于官渡的最新戰報,經過此前的一系列試探,現在袁、曹二軍正式開始了以官渡為界的對峙。袁紹的弓手不斷給曹軍造成大麻煩,曹軍也針鋒相對地使用了霹靂車。不過總體來說,袁軍占優勢。
“前線局勢還算不錯,為何主公這么急著讓許攸南下呢……”審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許攸和他同屬南陽派系,但這個人利欲熏心,不為審配所喜。此前許攸因為觸怒袁紹而被軟禁,現在袁紹回心轉意,一定有什么原因。
他不會天真地認為袁紹真的會請教許攸什么計策。袁紹軍中最不缺的,就是謀士和計策。他仔細研讀這些戰報,希望能看出端倪。
“嘩啦”一聲,門從外面被推開。審榮連滾帶爬地闖了進來,連聲道:“叔父,不好了!不好了!”
審配眉頭一皺,他不喜歡思考的時候被打擾。他一捋胡髯:“榮兒,要鎮之以靜,鄴城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讓你這等驚慌。”
“仲達……仲達被射殺了!”
饒是以審配的沉靜,手腕也是一顫。他起身急聲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審榮結結巴巴,把剛才在鄴城衛前發生的混亂說了一遍。可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說得顛三倒四,含混不清。
審配反復問了幾遍,才大概弄明白怎么回事。他背起手來,問現在局勢如何。審榮回答說現在混亂在逐漸擴大,非冀州籍的士子們帶著大批家奴滿城亂跑,整個鄴城都亂套了。因為缺乏統一調度,軍隊無所適從,甚至不知道敵人是誰。
“叔父!這明顯就是那些外州人的陰謀,射死仲達的也是他們!您可得做出決斷??!”審榮激動地嚷道。
“不要吵!”審配嚴厲地喝止了他,“辛佐治呢?他來了沒有?”
話音剛落,辛毗也跑進屋來。他顯然也得到了鄴城大亂的消息,連衣袍都沒穿好就趕過來了。
“佐治,這是怎么回事?這些人圖謀造反,你竟絲毫沒覺察么?”審配劈頭就毫不客氣地問道。辛毗嘴唇顫動,氣得說不出來話。審配這頭一句話,就把責任砸到了他的頭上,這太不公平了。
那些士子對鄴城不滿,他早就知道,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審配搞的地域歧視?,F在亂子出來,卻要他來背這個黑鍋,辛毗心中不滿,可想而知。
“我認為他們還不至于有這么大膽子……”辛毗試圖辯解,“這么干,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可事實就是如此?!睂徟湟慌陌笌祝斑B司馬仲達都被他們射死了,還有什么不敢干?!”一聽說司馬懿居然死了,辛毗倒抽一口涼氣,心想今天這可絕沒法善了了。
審榮忽然想到什么,他“啊”了一聲,從懷里拿出件東西來,雙手遞給叔父:“仲達前一日給了我樣東西,說如果他出了事,就把這個呈遞給您。”審配眉頭一皺,接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張紙條,上書四字:解甲歸田。
審配握著這紙條看了看,仰天嘆道:“司馬仲達,果然是大才之人,竟連天地都不容他?!?
審榮和辛毗不明就里,問他紙條上說的什么。審配卻沒直接回答,而是問了辛毗一個問題:“那些學子的家奴最多夾帶刀劍,這弓弩乃是軍中重器,他們怎么會有?”
對于這個問題,辛毗答不出來。
審配轉過去又問審榮:“第一批趕到鄴城衛的部隊,是哪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