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妹摸了摸一旁的被子，感覺被子上還殘留著溫熱的余溫，轉頭問宮女，“祁……哦，王昨夜在哪？”
宮女愣住，不敢看她，垂著眼訕訕答道：“王，在，在鳳凰殿……將去上朝了……”
“……是嘛……”
陸小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自己果然是在做夢。
洗漱上妝……雖然她覺得麻煩，可她要是不讓宮女畫，宮女就淚眼婆娑地跪在地上訴說她凄慘的入宮境遇和被發現玩忽職守后的嚴重后果，陸小妹覺得，自己閑著也是閑著，何必砸了別人的飯碗呢！便每天昏昏沉沉地坐在梳妝臺前任宮女擺布了。
這個每天早晨伺候自己洗漱上妝的宮女叫小翠，陸小妹覺得她這十四歲的小丫頭戰戰兢兢地生活在這宮里著實不易，便盡可能地寬待她些。雖然她自己看起來也只有十五歲，在小翠眼里是個比她還不靠譜的娘娘……
“小翠啊，”陸小妹打了個哈欠，“咱們牡丹殿里有多少人啊？”
“回娘娘，宮女一共有七七四十九位，皆在云姨統領之下，打掃通稟的太監有三十位，多是夜里打更通稟應急的，許因為除了娘娘第一日，并未見齊全，這一共算來，當值的就有八十位，再算上這四周明理暗里東南西北四方的守衛四十位，算起來除了娘娘一共一百二十位。”
“哦哦，”陸小妹其實是知道這宮里大致的人員安排分工，只不過是閑得無事，與小翠套套近乎，忽然想起來什么，望了望窗外，“太后可是今日回宮？”
“是。”小翠選了根翠玉簪子替陸小妹挽發髻，“不過女婢聽云姨說，太后殿并未安置妥當，太后便索性去了太師府小住兩日，等都安排齊全了，再入宮。”
“太師府？”陸小妹揚了揚眉，露出一抹苦笑，“太師……徐昭？”
“……是，”小翠的手抖了抖，險些將好不容易盤好的發髻弄散，四小小心地望了望，附耳在陸小妹耳畔，輕聲道：“娘娘，就連太后都敬太師幾分，您這樣直呼太師名諱，甚是不妥……”
“哼，”陸小妹忍不住冷笑，揮手，“你下去吧，用了早膳，叫所有當值的宮女太監侍衛來正殿，我有事要說。”
“……是，娘娘……”小翠訕訕地放下手中的銀梳子，后退出了門。
陸小妹手指輕敲妝臺，心又沉了幾分。徐昭，徐太師，她可是太熟悉了。不，應該說，是尚筱舞太熟悉了。
后宮有太后花可仁那個老狐貍，前朝有徐昭那個白眼狼，上一世尚筱舞完全被這兩個人玩弄得要死不活的，最后還被無賴成了紅顏禍水，指責她不忠不凈，叛國投敵……
和徐昭比起來，花似鸞，簡直就是個小蜜蜂。雖然煩人了些，可是被叮了一口，也死不了。
徐昭就不同了，那個老狐貍，許是因為暗戀太后，幫襯著出了不少損招陷害自己……被他盯上了，咬一口，多半就離死不遠了……
陸小妹不能不起疑，祁冠宇娶她似乎太容易了些。
上一世他娶尚筱舞的時候可是費了老大的周折，要不是當初她被花似鸞下了催情的藥，運氣比較好沒被糟蹋了，還機緣巧合地懷上了祁冠宇的孩子，太后根本不可能讓她入后宮……雖然那個孩子最后還是被花似鸞下了毒，流產了……
她剛想著那老巫婆怎么還不現身，這就來了。還沒回來，就在外聯系好了心腹，準備一舉拿下她么？
太后殿沒準備好？這老巫婆真是沒別的借口了……云姨早昨夜前就全部安排妥當就等著老巫婆大駕光臨……
陸小妹冷笑，這次她雖然沒有像上一世那樣走投無路，非跟著祁冠宇不可，但也是心里念著那個人，不想被莫名奇妙地趕走，或者誣陷了去。她倒是也不怕，這后宮雖說勢力復雜，可終究還都是圍著那個人轉。
太后心里其實并不甚滿意祁冠宇的，聽說她還有個小兒子，偏疼得緊，可惜十年前在那場王室動亂中被殺死了。
關于那個人的流言倒是不少，可是正史上并無記載，她也無處可尋，還有傳聞說那個小兒子是太后和太師的愛情結晶，這個傳言，她倒是有幾分興趣考究考究……
琢磨著徐昭會用啥招數對付她，她連阿默夾給她的青菜都不剩地吞下了肚。等到她用過了早膳，小翠便很有效率地招齊了牡丹殿中所有當值的人。
“娘娘，人都到齊了，一共是四十七位。”
“哦？啊！”
陸小妹回過神來，一抬眼只見地上跪了一片，便收了二郎腿，輕咳兩聲，“都起來吧！”
眾人答：“謝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小翠啊，幫我把筆墨紙硯拿來，”陸小妹指了指眼前的人，“你們聽好了，都一個挨著一個排好隊，娘娘我今天閑的慌，來替你們免費義診，你們開心不開心啊？”
眾人呆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這個娘娘的醫術表示懷疑，但覺得如果說不開心，娘娘一激動賜個一丈紅，那自己沒病也離死不遠了，便異口同聲：“開心！那是相當開心！”
陸小妹點點頭，“很好很好，來現在聽我的話，來領號碼，一會兒小翠會挨個叫號，你們就立馬來，爭取我在傍晚前都診治完，你們該回家吃藥吃藥，該回家睡覺的睡覺……今天娘娘我高興！牡丹殿放假，都歇著！”
眾人不知道這娘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可也不敢忤逆，喏喏地領了號碼，站在一旁。
小翠也是狐疑，但還是挨不過陸小妹，扯著嗓子道：“第一號！”
進來個戰戰兢兢的小宮女，“娘娘……”
陸小妹擺上了回春堂招牌店小二的微笑，看得小宮女一哆嗦，“來來來，小妹妹不要怕，來喝口水，我們來談談心啊，再讓我號個脈……”
“第二號！”
進來個太監，弓著腰，連入座都不敢。陸小妹看他腰不太好，按著他坐在長椅上，太監嗚嗷一聲，腰間啊蹦一聲……陸小妹擦了擦額頭，嗯，好了，腰間突出的那塊骨頭，終于掰正了……
“第三號！”
……
陸小妹雖然也實在是因為閑得慌，才在后宮開了個免費義診，不過這一通下來，她算是覺得自己賺大了。
這治病，不但要看病，可要看人，包括他們的人生經歷，外加他們現在的工作性質，比如說打掃的宦官，可能脊椎腰椎不太好，需要正骨，宮女們擔驚受怕的也容易婦科生理紊亂，外加先天或后天大傷小病……反正陸小妹這一通下來，總能套出些他們的底細來……
陸小妹伸了個攔腰，終于完成了頭午的二十個診治，許久未坐診，倒是有些疲倦了，招手向小翠道：“你去告訴那剩下的二十七個，下午繼續，叫膳房傳膳！餓死我了！”
“是，是……”
小翠激動地跑出了門。這一上午她算是開了眼，這個外州的娘娘倒是真的有本事，出來的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都對她的診治贊不絕口，有的說她比御醫還厲害，只不過扎了幾針，就腰不酸了，眼不花了，干啥都有勁兒了……
陸小妹仰望著房梁，只覺得又累又餓，閉了眼，想著下午忙完了，可以趁著還有印象，做兩個宮女的易容假面，方便情勢不利的時候，逃跑用……
“阿宇啊，不是我貪生怕死，只是那兩個老禿驢太厲害了，對了，還有一個是你老娘，嗯，那個老巫婆和老禿驢太厲害了，如果真的打不過，我也不能死在這啊，打不過我就先跑，反正，你總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