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十一番的隊員吧七海。”公文批閱到一半, 平子金燦燦的腦袋從文書間探出。眉頭微皺,一雙棕黃色的眼睛瞪向正躺在沙發上啃梨子的七海。“一會兒去十二番,一會兒去四番, 一會兒又去二番, 現在還呆在五番, 你的工資真的沒有被扣光么?”
拋出手中的吃剩下的梨子, 梨子呈自由落體掉在了平子的腦袋上。七海坐起身, 雙手背于腦后,她翹著二郎腿,小腳不停地晃著。“就說了十一番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他們巴不得沒人和他們搶虛。喜助哥哥不在,技術開發局也暫時關閉了, 我再呆在十二番感覺很奇怪啦。”
平子放下手中的筆, 歪頭看了看窗外春暖花開的風景。瞥了一眼陷入沉默的七海, 他問,“還沒回來嗎?”
“……嗯。不過應該快了啦。”對了對手指, 七海抬頭看著平子笑道,“喜助哥哥已經錯過了新年,不會再錯過下個月的賞櫻會的。”
“所以我才說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嘛。”平子露出頗為嫌棄的表情,隨后走到七海身邊坐下。“用這種表情說出‘他會回來的’這樣的話語,聽起來只會像是‘他不會再回來了’啊。”
四個月音信全無。最初的信任也統統變為了焦慮不安。
“我說, 你這樣的狀態會讓人誤以為你又初戀了啊。”平子隨手貼上七海的額頭, 本意只是想確定這丫頭沒有發燒, 不料手腕被人狠狠拍掉了。
七海鄙視地看著平子, “不要摸我的額頭啊笨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啊, 初戀了幾百年還在初戀!”
“你的額頭長角了么?”嘴巴呈三角形,平子甚是不爽。
伸手蹭掉平子留下的印記, 七海抱腿坐得離平子遠了些。“啰嗦,額頭上有喜助哥哥的味道嘛……白癡真子摸了之后會消失的。”
都四個多月了,哪里來的味道殘留啊。平子雙腿翹在茶幾上,長發服帖地貼于沙發后背,他挖了挖鼻子,望天低喃。“是真的移情別戀了吧。不過回想起來,在外人眼里七海絕對是喜歡喜助比喜歡海燕多。”
“你嘰嘰咕咕在說什么?”
“在說你搞錯初戀對象這件事啊,白癡。”
很顯然,最后那個多余的白癡后綴成了平子變成沙袋的導火線。“你才是白癡!明明初戀對象是日世里,還總是胡亂指可愛MM是你的初戀情人!”
“喂……誰會喜歡那種暴力女啊。”
“承認吧平子,人群中只要有日世里,你肯定離她不超過三米遠的距離。”七海站起身,雙手插腰仰天得意地笑。
“那是你。”
掃興地垮下了臉,七海小聲嘁了一下。“可是我和喜助哥哥應該不是那樣的……”
身體完全窩進沙發里,平子斜眼看著正對自己居高臨下的女孩。“這種東西啊,在你審視它的時候,其實已經發生了。”
結果,浦原喜助還是沒能趕上這一屆的賞櫻會。
海燕一周年婚慶上,七海憤恨地坐在角落里啃著櫻花糕。副局長一見七海這副神情,趕忙四處告誡,說皋月七海正處于紅色警戒狀態,萬萬惹不得。除非你有攜帶浦原喜助制造的“滅火器”。
“皋月小姐看起來心情不好。”在眾四番隊娘子軍欽佩以及愛慕的目光下,藍染坐到了七海身邊。自上一次銀和她戰斗過后,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這小丫頭片子了。
瞥了藍染一眼,七海繼續啃糕點。
“不用擔心,浦原隊長會回來的。”
不得不說,這句話瞬間戳中她的軟肋。火氣消去一半,雖然心里有些小開心,七海卻還是繃著那張臭臭的臉。“這是不爭的事實。”
抹了抹嘴角,七海在大廳內四處張望了一下,卻不見那個小屁孩的人影。“市丸銀呢?”
“銀有任務在身。”
“真可惜。”砸了砸嘴,她趴在桌上,手指不停撥弄那個倒下的酒杯。“現在心情不好,若是他希望的話,再戰一次也是可以的。”
藍染揚了揚唇角,語氣聽起來很是抱歉。“幾次挑戰皋月小姐,是銀失禮了。”
食指扶住杯沿,七海將酒杯立了起來。由于趴著的緣故,她視線里的藍染是橫著的,鏡框耳朵底邊正巧遮住了他的雙眸。“陪我喝酒。”
未等男子回答,七海已然正襟危坐開始斟酒。側頭看著藍染,綠眸看起來有些懶散的意味。“還有,我現在是四席。”
“那真是失禮了,皋月四席。”
副局長及其一票女死神無比震驚地看著與七海交流自如的藍染。從此刻起,藍染又多了一樣令她們的崇拜的特質。——能成功鎮壓七海的男人,都是偉大的。
平子無意間瞥到七海和藍染二人身上,皺眉回想了一下他們是什么時候冰釋前嫌的。還未找出關鍵點,右臉被人狠踹了一腳。“輪到了你啊真子!磨磨蹭蹭干什么啊!”
七海的初衷只是想灌醉藍染,看看這紳士的皮囊下,酒后會是何種姿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藍染還未醉,她就先躺平了。
“酒品還是一貫的不好呢,皋月七海。”放下手中的酒杯,藍染垂眸看著身邊雙頰緋紅的女孩。
當晚,七海又一次夢到了許久以前的夢境。和普通意義上的夢境不同的是,它有連續性,仿佛在放映故事一樣。
這一次的夢境里,男孩在和女孩玩耍的時候偶然回了回頭。于是七海看到了,那張和上次見到的王庭使者相仿的臉。
白日做夢般的意識告訴七海,昨晚是浦原把她送回十一番的,而理性告訴七海,肯定是平子那個平劉海送的。可是平子說出的事實真相卻是,“啊?那么麻煩的事當然是惣右介做的。”
于是七海在這并不怎么炎熱的春天里,給平子的辦公室增添了一陣大風。
出門正遇抱著一堆文件的藍染,七海糾結了一下該用什么表情面對他。笑嘻嘻?她和他之間的關系似乎并沒有那么好。哭喪著臉?她又不是要他說真子那家伙撒手人寰了。挑眉?她是要說謝謝的,不是要干架啊。
“早上好,皋月四席。”七海還未糾結出什么名堂,男人搶先發話了。“酒醒了?”
表情一連變了四個,最終還是回以藍染一個微笑。七海點頭,“嗯。謝謝藍染副隊長昨夜送我回隊舍。”
“不客氣。”
說完便要拉開平子的辦公室大門,卻被七海攔住了動作。藍染不解地看著七海,只見女孩笑著擺了擺食指,“現在最好不要進去。”
只奉勸不要進去,也沒說什么理由。七海雙手背于身后,樂哉樂哉地離開了五番隊。藍染看著七海離開的背影更是疑惑,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拉開了大門。
屋內狂風大作,平子正抱著沙發。
“惣右介你來得正好!快把七海那丫頭抓回來!”
***
浦原和涅繭利回瀞靈庭的時候,七海正和夜一切磋白搭。
雖然去了一大幫人回來得卻只有兩個人,眾人還是紛紛忍不住驚嘆,畢竟,這是存活的先例。
接到消息的七海甚至來不及和夜一說一聲再見就瞬步離開了地下空地。夜一笑著看向七海消失的背影。“嘛,既然如此就晚點再去和喜助打招呼吧。”
趕往一番隊的路上,七海幾乎用了最快得瞬步速度,可當她看到那個交代完任務從一番隊走出來的男人后,反而瞬間淡定了。
一看就知道虛圈那個地方氣候惡劣,浦原的臉看起來竟蒼老了不少,頭發長長了些,下巴處還有未剃干凈的胡渣。隊長羽織有破損的痕跡,仔細看,他的手臂上還有不少傷痕。
櫻花已落,一地緋色。
春暮的風緩緩過境,揚起殘花盤旋于低空處。
七海單手撐著大樹,呼吸聲漸漸由沉重轉為平緩。她看著那個久違的男人,在腦海里搜尋了很久才找到合適的言語。
一句話,四個字。“喜助哥哥。”
“喲,七海醬,好久不見。”這句重逢后的言語,早在他離開的第一天就已經想好了。
一蹦一跳地走至浦原身邊,浦原還以為這個女孩會給自己一個熊抱什么的,結果她只是用力推開自己的臉佯怒道,“刮胡子去!”
那么有精神。
看來,七海醬已經完全從離開四番隊和志波少爺結婚的難過中緩和過來了。浦原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胡渣,輕笑著搖了搖頭。
“喜助哥哥你笑什么?”
“沒事。嘛,我先回隊舍了。”輕輕拍了拍七海的肩膀,浦原轉身離開了原地。
另一邊,日世里看著忽然被撐滿的研究室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么啊繭利!你是去虛圈還是去了現世采購啊!”
涅繭利瞥了一眼身邊從虛圈帶回來的寶貝,金眸甚為無所謂的樣子。他攤開雙臂聳了聳肩,“如你所見,是戰利品。”
“什么戰利品啊!難以理解啊!絕對不能理解啊!趕緊把這些東西搬出研究室啊禿子!”小腳踩在一個黑色包裹上使勁踹了兩腳,金色小馬尾跟著劇烈晃動了幾下。
卻見那個包裹動了動。日世里愣住,凝神看著那只左右扭動的東西。啵地一下,一只被白色面具包裹的頭伸了出來。又扭了扭,整個身體都從黑布里鉆了出來,似乎是因為辨認不出自己身在哪里,小家伙著急地滿地亂蹦。
“喂,繭利。”日世里沖身后的涅繭利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
“嗯?”
“這是虛吧!”一腳將涅繭利飛進研究室最里面,貼上了墻壁。“這算哪門子的戰利品啊!你是被虛買通了來尸魂界散布虛的吧!難怪可以活著回來!絕對是叛變了啊!”
涅繭利揉了揉被撞扁的臉。“真是令人不悅地回歸。”
“呀類呀類,面對日世里小姐這樣的指控,身為隊長的我會很為難的啊。”浦原走進研究室內,將那只四處亂竄的虛抓住重新放進黑布里捆綁好。再站起身,他彎了彎笑眸,“連一句歡迎都沒有嗎?”
被浦原有些蹉跎的容貌驚了一下,日世里走出研究室并狠狠關上了大門。“誰會歡迎叛變的人啊!”
夜,二番隊。
“夜一大人,茶已經準備好了。”碎蜂雙膝跪地,畢恭畢敬地看著身前剛沐浴完,正在換衣服的女人。
夜一系上腰帶,回頭道,“啊,就放在那里吧。辛苦你了碎蜂。”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碎蜂看了看桌上的茶水,又看了看夜一的背影,想了想還是沒能忍住。“夜一大人,恕屬下直言,那么晚了,在您的休息室里接待浦原隊長似乎……”
大步流星地走到桌邊坐下,夜一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里。“嗯,味道還不錯。”
“夜一大人……”
“怎么了,碎蜂?”夜一呲牙一笑,“你對你身后的浦原隊長有什么異議?”
碎蜂回頭。正對她的,是笑得一臉尷尬的浦原喜助,雖然將剃了胡渣,修剪了一下頭發,他還是有些面露疲色。浦原撓了撓頭,汗水不由出現在后腦勺上,“那個……不然……我們還是去大廳聊好了。”
……
“嘛,有發現什么好玩的么?”
“啊。”喝下一口茶水,浦原淡笑,“多得幾天幾夜都說不完。”更重要的是,經過幾個月的實驗,他找到了崩玉的突破口。
夜一看著浦原眨了眨眼,跟著端起茶杯壞笑。“七海那小丫頭可急壞了。”
浦原撥弄著杯蓋沒有回話,夜一從他的眼神中讀不出他的心思。沒想到最直接的七海碰上最聰明的浦原,反而走岔了路。
將杯蓋放回原處,浦原輕聲道,“哥哥妹妹的游戲的確玩得差不多了。”
***
涅繭利用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將那些所謂的戰利品全部濃縮以后裝進了玻璃瓶里,掛在研究室的墻上。一整排,望過去甚為壯觀。唯獨被日世里踹過的那只小虛沒有做成標本,成天蹦達在研究室內,由于個子太小,總是不小心被人踢來踢去,滿頭大包。
七海后來才聽說,那只虛是涅繭利在虛圈無聊弄出來的,人造虛。
這一天,日世里第三次踹飛小虛,終于暴走。她指著一旁那只捂頭痛哭的虛怒吼,“繭利!要養寵物就養在房間里!不要放在研究室里啊!它跳來跳去的很礙眼誒!”
涅繭利瞥了一眼正可憐巴巴望著他的虛,冷哼了一聲。“真沒用,就知道哭哭啼啼的。你在虛圈怎么對付基力安的,現在就怎么對付這丫頭就行了。”
于是小虛接受到主人的命令,將完全處于狀況外的日世里轟了出去。
……
流魂街。
七海坐在湖邊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手拿樹枝不停在湖面戳來戳去,驚起一片又一片漣漪。忙了大半年的浦原忽然說可以陪七海到處轉轉,放松休息一下,可是才逛到一半,他又有急事返回了瀞靈庭。
等了半個時辰,七海的肚子傳來很是不雅觀的聲音。恨恨得將手中的樹枝扔進湖里,她起身欲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看到了那個惹惱她的罪魁禍首。
浦原不知身前的女孩正處于紅色警戒狀態,拿著才買好的食物走到她跟前。“抱歉,讓你久等了。”
浦原喜助牌滅火器啟動,七海頓時忘了自己剛才為什么生氣。頗沒有骨氣地接過浦原手中熱乎乎的食物,她坐回了湖邊。“有事也可以讓涅繭利做的呀,總是親力親為多累啊。”想她還是局長的時候,能不親自動手的事情就絕對不會動一根手指。
“所以說是涅繭利不能幫忙的事情。”
大口大口啃著肉包子,七海第一次覺得原來包子也能那么可口。“誒?為什么這個包子特別好吃?”
“這是西流魂街的包子店,據那些隊員說,是尸魂界最好吃的一家包子鋪。”浦原亦撥開紙袋嘗了一口。味道還真的很不錯。
柳樹彎彎,枝椏沒入了湖水里。清澈的藍色倒映出一抹明亮的綠,偶有小鳥銜著樹枝擦著水面飛過,驚起一絲波紋,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著溫暖的金光。
“喜助哥哥。”
“嗯?”
綠眸眨了又眨,七海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么。“沒……”
“我倒是有話想問七海醬。”
“唔?”
淺金色的短發被樹蔭遮去一半的光芒,浦原看著遠處正在筑巢的鳥。“七海醬叫我喜助哥哥,是習慣,還是因為就是那么想的。”
七海扁嘴蹙眉,腦袋瞬間卡殼。她是真的不擅長抽絲剝繭別人話中真正的含義。伸手抓了抓頭發,她只得猜浦原方才的話,和大半年前真子對自己說的話意思相仿。
“不是呀……”糾結很久之后,她吼出了一句否定句。
浦原這才重新把視線放回七海身上,看她一臉著急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由笑了笑。他已經知道了七海的答案。“我明白了。”
于是七海不明白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為什么浦原卻笑著說明白了。
“但是……”七海望天,“但是海燕少爺……還是很特別的存在……”這句話七海本想告訴真子的,不料第一個聽到的人卻是浦原。
笑臉垮了垮,浦原揉蹭了幾下七海的頭發。“所以說這種話放在心里就好了,不要說出來嘛。”
“……哦。”七海紅著臉低了低頭,這才察覺自己在最不該聽到的人面前說了最不該說的話。“以后絕對不說海燕少爺是很特別的存在了!”
三根黑線出現在浦原的腦后。“所以你還是說了……”
“誒?”七海望著忽然無力的浦原一時亂了手腳,“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誒?”
話還未說完,溫熱的唇瓣貼上了她的。
七海瞪大眼睛使勁眨了眨,再眨了眨,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和熟透了的番茄一樣。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這一次克制了自己用力推開浦原的沖動。免去了浦原繼上一次撞柱子后又撞樹。
只是在唇上輕吻了一下,浦原便放開了七海。
“呀類,這是懲罰哦。”浦原抬臂,食指指天,“作為兩次提起志波少爺的懲罰。”
七海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那我以后天天在你面前提……海燕少爺呢……”
陽光下,湖畔邊,浦原喜助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