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夢境也已經讓你開始審視它的真實性了, 不是嗎。”表情雖然是微笑著的,可他的語氣卻沒有一絲起伏,冷淡到冰點。“那棵被白霖淚摧毀的樹, 是你我出生的地方。說得人性化一點, 她是我們的母親。”
七海看著那男人的表情像在看連環畫。
“白霖每月都會誕下一顆種子, 一共十二顆, 由月份命名, 這十二個人,是離靈王最近的守衛。你我同屬于一顆種子,所以擁有相同的名字, 皋月。”
“照你那么說,王庭的守衛不要多得擠不下了。”
皋月輕笑, “不, 守衛永遠只有十二個。第二年出生的必須與上一年同月份的守衛角逐。敗者為寇。”看著七海有點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補充了一句,“被你殺掉的皋月, 不計其數。”
夜半驚醒的七海此刻漸漸被睡意席卷,她抱著白霖淚坐到床鋪上。打了一個哈欠后耷拉下腦袋,她道,“我是什么?一棵樹?樹妖?”
“可以那么理解。”
翻了一個白眼,七海拿起身邊的枕頭砸向男子。“編故事也不知道事先列個草稿。你說守衛只能有十二個, 那光是皋月就有你我兩個了好不好。出去出去, 我困了。”
一掌拍掉那個向自己飛來的枕頭, 皋月完全無視七海的逐客令, 他身子前傾, 綠眸泛著幽幽的光芒。“這就是你為什么會在尸魂界的原因。”
“靈王對于你可以掌控天氣的能力十分贊賞,自你之前或是之后出生的, 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能力。哪怕是和你一同出生的我也不具備。所以那位大人剝奪了你守衛的身份,轉而派遣你掌管了他的花圃。”
那個花圃七海有印象。當時夢醒后的自己還疑惑了很久,為什么不同季節的花會在同一時間一起綻放。可是……三根黑線自腦后慢慢壓下。“那家伙居然把我當園丁用?”
很顯然,七海對于靈王的稱呼讓皋月十分不贊同。安靜了一會兒,他才繼續道,“當時的你也是這種想法。不具有守衛的資格,卻要每年進行皋月之間的角逐。所以,盛怒之下的你,毀了白霖樹。”
七海忽然亢奮的神情像是在說:干得好。
“這方面,你好像一點都沒變。”他挑了挑眉,“曳舟晉升的那一次,我是特意以使者的身份來尸魂界的。那些長老們很聰明,看到我的臉后立刻猜到了你的身份。所以才會對你之后的言行如此縱容。不然,你大概會被又一次流放。”
“又?”
“封存記憶,流放尸魂界五百年。這是靈王對你的懲罰。”
感情五百年后,他還想抓我回去當園丁。七海扁了扁嘴,“那所謂的兄長大人,你把這些事告訴我是為什么?”
“靈王說的封存記憶,流放尸魂界五百年,其實暗示了兩個條件。一個是直觀上的,五百年后你必須回王庭,一個是隱晦的,如果你的記憶完全恢復了,也必須回去。很顯然,你的記憶現在正以不尋常的速度恢復。所以我給你敲個警鐘,免得到時候又一次抗命。”
“為什么?為什么記憶會那么快恢復?”
皋月陷入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具體的我還未查明。不過你的記憶是由霜月的催眠進行封存的,或許在這瀞靈庭內,有人的斬魄刀也具有這一能力,所以引起了沖突。你有聽說過這樣的斬魄刀么?”
七海凝神想了想,絲毫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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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容易找。分明可以始解斬魄刀,你卻從未見過他斬魄刀能力的,就是那個擁有催眠能力的人。”
幾乎是在下一秒就鎖定了目標,七海眉心微皺。
皋月伸長手臂正對七海,“等你的記憶完全恢復了,你對那把斬魄刀的免疫也就消失了。不如現在就跟我回去吧。”
“就算我相信你現在所說,我也不會走。”
“隨著記憶慢慢恢復,你作為七海的人格會慢慢消失。到時候不是尸魂界傷害你,而是你親手傷害那些你在乎的人。”
“我不會傷害他們的。”話語才說出口,一股異樣的感覺又一次席卷全身。眉頭微蹙,七海冷言道,“你走。”
“看看這股殺氣,你連自己都欺騙不了。”
被雷電包裹住的斬魄刀瞬間抵住皋月的喉頭。七海垂首,眼眸輕抬,目光里有種道不明的厭惡感。“原來白霖淚是這樣用的。”
“如果你正確使用了白霖淚的能力,王庭肯定會立刻派人把你抓回去的,皋月。”留下這句話,男人瞬間消失在了七海的房間里。
***
細雨潤物,酒香四溢,笑醉桃花間。
難得的假期,幾個死神懷抱酒壺在門廊處坐成一排。雨絲順著風向飄至屋檐下,打在身上涼涼的,格外舒服。
“聽說昨天皋月七海又被總隊長召去訓話了。”
“是啊,最后還是藍染隊長想辦法讓事情平息下來的。”
“哎,藍染隊長不但繼承了這五番隊,還繼承了平子隊長給那個女人收拾殘局的習慣。真是,怪只怪藍染隊長人太好,太替部下著想。”
“不過也真不容易,要是這瀞靈庭內沒了皋月七海,想必會無趣很多吧。說真的,只要對象不是我,我還蠻喜歡看她惡作劇的。”
隊長辦公室內,七海側坐在沙發上,身體伏在靠背上,雙眸呆滯地看著大門的方向。長發凌亂地散落于背后,呼吸聲輕得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直到有人拉開房門走進屋里,她的手指才略微動了動。
“七海?”
在樓梯上的時候藍染就感覺到一股不友善的氣息,尋著這股氣息一路走到辦公室內,不料坐在房間里的卻是七海。
房內光線偏暗,藍染看不清她的神情。
緩緩抬起頭,七海面無表情地看著藍染。綠眸內不摻一絲感情,她一字一句道,“我在尸魂界的時候,不要始解你的鏡花水月,藍染。否則……”
說不詫異,是假的。可是依七海的性格,如果她知道的更多,肯定不會如此淡定地坐在沙發上。藍染不語,只是推了推眼鏡等待七海把話說完。
死一般的沉寂。半分鐘后,七海深吸一口氣,呲牙一笑道,“我餓了。”
黯淡的綠眸瞬間亮起,再一次讓藍染摸不透這其中的原委。只不過,七海方才的言語可以讓他確信一點,那便是鏡花水月的能力已經被除了銀和要以外的人了解。
而那個人,至今敵我不分。
如果說銀是灰色地帶的人,那七海便是透明的。從不表明自己的立場,只要不用權力打壓她就能與任何人和平相處。
小雨在傍晚時分漸漸停下,賜予大地一陣清香。風鈴在風中飄揚,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本是祥和可以用來好好欣賞的夜景,七海卻顯得很浮躁。她的情緒最近變得越來越難以掌控,所以她開始害怕。害怕自己再找不到那個男人,就永遠找不到了。
當腳步在十二番門口站定的時候,七海愣了很久。
那個皋月告訴自己的事情肯定不能全盤告訴涅繭利,可是她該用什么方法才能又不解釋原因,又能說服他幫自己。
糾結間,溫和的女聲在身后響起。
“有事嗎?”
七海回頭,卻見女子一刀平略帶中分,長發在身后束成一股麻花辮,臉頰兩側各留了兩簇發絲。久久沒有等到回音,綠色的眼眸看著七海茫然地眨了眨,“請問,有事嗎?”
“我找涅繭利。”言畢,七海瞥見了女人手臂上的副隊長袖章。仔細回想了一番,她確定自己以前從未在十二番里見過這號人物。
“涅繭利大人正在研究室,我替你進去通報一聲。”音夢說著就要繞過七海走進隊舍內,卻被攔住了。
“不用了,我直接進去就好了。”她從來不知道,進技術開發局居然還需要通報。
不過進去之后,七海便徹底明白了。
研究室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樣子,全然按照涅繭利喜歡的方式進行了大改造。原本放沙發的地方換成了碩大的圓柱形玻璃缸,就那體積,足以裝下整個人。
正在改造虛的涅繭利感覺周圍靈壓的變化,不悅地轉過頭。“不是說過未經允許不準進研究室的么,音夢。你的記憶是不是又出問題了,看來有必要把你的大腦重組一下。”瞥了一眼音夢身邊的七海,他回頭繼續埋首改造。“稀客。”
“涅隊長,我來找你商議一下關于重組大腦的事情。”雖然研究室被弄得面目全非,可聽到涅繭利方才那些話的七海,心底還是有些竊喜。
偌大的會客室內,七海和涅繭利盤膝坐在正中央。并且涅繭利連請七海喝茶的意思都沒有。若不是研究室實在不適合討論問題,涅繭利根本不會挪動腳步。
音夢退出會議室后,七海直接切入了正題。表明來意后,涅繭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為什么?”
“理由我不能說。”
“我對你要封鎖記憶的理由不敢興趣。”金眸微瞇,涅繭利凝視七海的眼睛,“我問得是,我為什么要幫你。”
這個問題確確實實問倒了七海。擰眉想了老半天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涅繭利卻提了一個建議。
伸手比了一個三,他道,“實驗分三次進行,我盡量封存你所謂的更深一層的記憶,而你,提供我研究體質的必要數據。”放下手臂,涅繭利勾了勾唇角,“并且,我不保證實驗的成功與否。”
霸王條款,的確是涅繭利的風格。七海沒有多想便點頭成交了。
一棵大樹什么的,涅繭利愛研究就去研究吧。
“嘿?不問為什么實驗要分幾次進行么?”
“實驗需要的數據和材料,只有在不斷的實踐中才能知道。當然要分幾次進行。”七海起身欲離開會客室,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首看了涅繭利最后一眼,“這是你的上司告訴我的。”
不爽地移開視線,涅繭利切了一聲。
那種被輕易算計乃至回不了尸魂界的人,他根本不想承認自己曾經屈居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