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就好……”聽了趙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之后,面無表情的趙昀卻只是冷哼一聲,仍然是不依不饒:
“卿在此,可曾思過?”
“趙嫣知罪,如今,若是能夠讓趙嫣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相依為命,從此以后,趙嫣……趙嫣就是做宮婢,也心甘情愿……”
“若是卿已思過,則吾亦別無所求……”聽著趙嫣那如泣如訴的言語,趙昀的口氣忽然間變得緩和起來,只見,他伸手捧起趙嫣那幾乎可以擠出水的臉頰,一邊卻是安慰她道:
“卿大可不必擔憂,朕大可答應(yīng)于你……”
“多謝陛下……”聽聞此言,趙嫣欣喜萬分,對著趙昀就是一拜。然而,趙昀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她的心不由得猛地一揪……
“蕭晴和謝氏攜皇女逃出皇城,罪無可赦,朕還需懲處,卿勿言之……”
“不要……”趙嫣大哭,正當她準備下跪哀告求情之時,趙昀卻是搖了搖頭,而后拂袖而去。待盧允升將趙嫣拖回小屋,并鎖上木門之后,趙昀這才怒罵了一聲,對他吩咐了句:
“盧允升,朕命你負責看守趙嫣,除必要的衣食之外,不得給她紙筆錢財,或是讓她走出屋子……”
“臣遵旨……”
盧允升嘿嘿一笑,看著不遠處的小屋,心里也是欣喜……雖然眼下的趙嫣已經(jīng)與廢人沒什么兩樣,
天亮之后,臨安府捕快全體出動,在整個臨安城內(nèi)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同時,朝廷也派出了大批殿前司的士卒和皇城司的細作,在臨安府及附近的城鎮(zhèn)進行拉網(wǎng)式排查,力圖將蕭晴她們捉拿歸案。
“糟糕,這里都已經(jīng)有禁軍了……”
當蕭晴帶著謝道清她們來到了臨安府造船廠,發(fā)覺這里早已成為狼窩。豈料,正在她絕望之時,忽然間,不經(jīng)意的一次回眸,卻讓她發(fā)現(xiàn)了新的希望:
“我們走……去碼頭!”
原來,這時候,碼頭上恰好停著一架水上飛機。至于這架飛機為何停在這,蕭晴雖不清楚,但是覺得自己可以一試身手。
“蕭晴,你要去哪?”起飛之前,謝道清用顫抖的手一把抓住了蕭晴的衣袖,顯然,對于逃跑她依舊是憂心如焚,與之相反,蕭晴卻仍然是無所懼怕:
“嗯……先去明州吧,這種玩意飛不遠就會沒油……”
飛機起飛之后,蕭晴故作隨便,說起了明州的物產(chǎn)和飲食,還拿出了早已準備的糖葫蘆和糕點給趙珍珠吃,而看著趙珍珠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謝道清的心情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
“我等萬一被捕……只怕,我等是罪不容誅,甚至會累及家人……”
“不跑?”聽著謝道清那憂心忡忡的言語,蕭晴只是冷冷地瞄了她一眼,輕笑道:
“謝皇后,你可真是任勞任怨,難道你還想留在宮里,被董宋臣之流欺凌嗎?”
“我……這次,只是,我的家小難逃此劫了……”
臨安皇宮,大慶殿。
“謝奕昌勾結(jié)韃兵,出賣大宋機要,故責授萬安軍(今海南省萬寧市)節(jié)度副使,籍其家,雷州安置……謝堂多行不法,欺壓良民,故責授南恩州團練副使,籍其家,廉州安置……奕昌之姊廢后謝氏,則即令有司加以緝拿……”
這一天,在朝堂之上趙昀似乎顯得有些揚眉吐氣,在收拾掉了難纏的趙嫣之后,他又下令借謝道清逃跑一事處置了長久以來多行不法的謝堂和謝奕昌,一時之間,朝廷的大事小情,似乎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面對趙昀如此嚴懲,謝奕昌和謝堂頓時呆若木雞,他們剛想求饒,就看到趙昀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硬是逼他們將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報——陛下,蕭晴……”
正當朝廷上下氣氛已然凝固,百官靜若寒蟬之時,一個禁軍士卒氣喘吁吁地跑進大殿,給趙昀帶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陛下……蕭……蕭晴帶著謝氏和……壽安公主盜取水上飛機去了……”
“她們?nèi)ツ牧耍咳甑瓤芍俊?
“臣惶恐,臣等暫且不得而知,然,其向東而去,可能是逃亡慶元府,意圖乘倭船前往倭國……”
趙昀眉頭一緊,沉吟片刻,對著那個士卒吩咐了句:
“傳旨,電令沿海制置司在慶元府進行埋伏,定要將其抓獲!”
明州(今浙江省寧波市),是兩浙東路最重要的貿(mào)易港口之一,在淳祐年間,這里早已經(jīng)升格為慶元府。對于這里,蕭晴卻不甚了解,她只知道,趙嫣曾有過在此建海軍基地和補給站的計劃,為此,她曾經(jīng)讓造船廠的工匠前來勘測過沿海的地形……而她這么做,這次則正好幫了蕭晴的大忙。
“這個趙嫣,可真是救了我一命……”
蕭晴駕駛著水上飛機平穩(wěn)地落在了起伏的海面之上,然后向著碼頭的方向緩緩靠來。眼前,忙碌的明州碼頭似乎依舊沒有人戒備,只有一些好奇的民眾正在圍觀,還不時指指點點。
“快走……”
將飛機停在碼頭之后,蕭晴就迫不及待地拉著謝道清她們前去尋找邸店暫且居住。路上她還不止一次提醒焦慮不安的謝道清千萬別回頭看水上飛機,以免被官吏或是士卒盯上……而至于如何在此謀生,蕭晴已經(jīng)有所打算:
“眼下,我們暫且不能返回臨安府,還得待些時日,不如,明天我就去找份女紅的活,賺些錢活過吧……”
“做女紅?”
“嗯,要不座山吃空,我們還不是會活不下去,甚至是流落街頭?”
中午的飯點剛過,隨著一陣軍號聲和一陣腳步聲,慶元府的全體官兵開始了看似例行的搜查。只不過,這次搜查僅僅開始不久,市民們紛紛傳言是要搜捕兩個從宮中逃出的宮女,更重要的是,這兩個宮女還拐帶了懵懂無知的壽安公主,因此,趙昀已經(jīng)下詔,定要將這兩個膽大妄為的宮女碎尸萬段,以儆效尤。
“姐姐,我們到了……”
這一天傍晚,在慶元府郊外的一個小村莊,經(jīng)過一天的辛苦勞作,村民們都陸陸續(xù)續(xù)地從田地里收工回家了……正在此時,兩個風塵仆仆的女子出現(xiàn)在了村口,她們的臉上和身上早已沾染了灰塵和汗珠,而其中一個女子還抱著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她們走路的樣子,也是步履蹣跚,看上去,簡直就像極了從遠方逃難而來的流民。
眼看來了兩個陌生女人,不大的村莊里一下就炸開了鍋。村民們紛紛圍攏上來問長問短,想要從她們的嘴里套出她們的真實身份……
“你倆姓什么,是何處來的女子?”
面對詢問,蕭晴先是看了看謝道清,示意她先別吱聲,接著,她先是擦了擦額頭上的灰塵和汗珠,然后才不慌不忙地用江陵口音說道:
“賤妾姓蕭,只是一介農(nóng)婦……這是我姐姐和她的女兒……自韃子入侵大宋以來……我等無以為生,方才流落至此,還望各位行行好,讓我倆做做女紅換口飯吃吧……”
一聽此言,村民們一下子就議論紛紛,一些人表示相信她們的身份,而大多數(shù)人卻不相信她們,并用懷疑警惕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三個陌生人……這時候,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人撥開人群,走到了蕭晴身邊:
“不對吧,看起來,你的肌膚還挺白凈的……怎可能是農(nóng)婦?”
面對眾人將信將疑的目光,蕭晴裝作焦急萬分,哭了一會之后,對著眾人就是一拜:
“各位……我等真是良家女子,還望各位相信我們……賤妾和姐姐已經(jīng)一天沒吃飯了,還望各位行行好吧……”
蕭晴的哀哭顯然起了作用,那些淳樸的村民們幾乎都相信了她們的身份,當即,在村中那些長輩的允許下,她們得以住進一間早已廢棄、充做柴房的老屋,并吃上熱飯和饃饃。
深夜,在昏暗的油燈旁,忙了一天的蕭晴終于可以歇息一會了,在她身旁,謝道清卻早已經(jīng)倚靠在墻角似睡非睡,在她懷里,趙珍珠也已進入夢鄉(xiāng)。
“蕭晴,若是能夠以農(nóng)婦的身份呆在這里,我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聽著謝道清那夢囈般微弱的言語,蕭晴卻只是莞爾一笑,安慰她道:
“皇后別急,妾身相信只要熬過這次,我們就可以安然無恙了……到時候,妾身定會和照顧蕭媞一樣追隨你左右,想必,這也是蕭媞的遺愿吧……”
“只怕……這些都只是癡心妄想吧……”謝道清哀嘆一聲,合上了雙眸,借著燈光,蕭晴看見兩滴清淚,正順著她的臉頰緩緩落下,無聲地滴落在趙珍珠的額頭上。
次日清早,蕭晴就從村民那里得到了做女紅所用的針線和剪刀。同時,那些村民們也拿來了不少需要縫補的舊衣服,想要看看她們的手藝究竟幾何。
“圣人勿憂,妾身和蕭媞一樣,自小學習女紅,縫縫補補,對妾身來說并非難事……”說著,蕭晴就熟練地操起針線,在她的手指間,針線飛快地穿梭著,好似一道道游龍。
“珍珠,想和我們學女紅嗎?”
“想……”趙珍珠輕輕地點了點頭,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好奇的神色。而看著她那副想學的樣子,謝道清卻只是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就開始手把手地教她縫衣服……這回,蕭晴也有些傻眼了,手里的活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妾身有眼無珠,不知皇后竟然也會縫縫補補……”
聽聞此言,謝道清也只是嘴角一翹,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她,良久她才凄涼一笑,說道:
“若不是當年,我們謝家家道中落,只怕,我也不會淪落至此吧……”
蕭晴默然,片刻之后,她才銀牙緊咬,恨恨不平地說道:
“謝皇后,我真不知道,你都淪落至此了,那些閹豎和狐貍精為何還不肯放過你……”
和蕭晴她們一樣,此時,趙嫣在東園里的日子同樣也不安樂。自打看守她的人被換成盧允升以來,她就沒有吃過一次好飯,也沒有睡過安穩(wěn)覺……每天,等她給徐姈她們上完課之后,盧允升就會屁顛屁顛地跑來對她進行威逼利誘,要她交代出蕭晴和謝道清的下落……情急之下,趙嫣竟然起身打了他一記耳光,不耐煩地吼道:
“盧允升,我被囚禁在此,又怎能知道她們之事?”
盧允升捂著臉頰,當即上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正背著他給趙珍媞哺乳的趙嫣,對她就是一陣反唇相譏:
“喲……趙皇后,都到這里了,你還如此驕橫無禮,難道你想在這里住一輩子嗎……”說著,盧允升放下了捂臉的手,將其徑直伸向了趙嫣的酥()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