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湖北路,江陵府。
“李祥甫啊,若非史子由利慾薰心,只怕,他就是大宋的賢臣了……”
在京湖制置司衙門裡,孟珙悵然若失地放下文書,擡頭看著屋頂橫樑……直到李庭芝拿著公文進來,他這纔不慌不忙地和他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恩師,此事……也不能全怪史大人……徐元傑等人不過是一介腐儒,完全不知朝廷難處,以至於和他內鬥,至於杜丞相,他的確是死得太可惜了……”
“祥甫,此事,就別再提及了……”
李庭芝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之後,才向孟珙稟報了一個來自北方的重要情況:
“恩師,前些天,韃子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範用吉派人給制置司送信,稱想要投降大宋,此事,學生不敢自作主張,還請恩師下令……”
“可,若是能夠讓其反正,則朝廷必將不戰而得河南之地……倘若在得到河南之後能夠順利北伐,則收復中原,可謂是近在咫尺……”
聽聞此言,李庭芝不由得大喜過望,對著孟珙就是一拱手:
“是……那,學生和賈師憲這就去辦……”
“咳咳……此事,還是小心爲上,若是暴露意圖,只怕,會給範用吉等人招來殺身之禍……”
“是……恩師的教誨,學生定當銘記於心……”
有了孟珙的許可,辭別過後,李庭芝就迫不及待前去找賈似道商量此計……而對於範用吉的用意,賈似道也是頗有疑慮:
“此事甚好,然,若是詐降,則不免前功盡棄,甚至是損兵折將……”
一聽這話,李庭芝臉上的興奮之色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神裡無盡的擔憂:
“那……還望賈大人指點迷津,將解決之道告訴在下……”
爲了以防萬一,賈似道建議李庭芝還是先讓範用吉獻上蒙古軍在河南的地圖,並寫信與蒙古決裂,到時候,若是其詐降,宋軍也可將其公諸於世,來個借刀殺人。
“妙計!”
回到家中,李庭芝就迫不及待地鎖上房門,以孟珙的口氣開始謄寫信件,爲了防止暴露,他使用了暗語,表面上寫的全是問候語句,然而,在關鍵字眼旁,他則故意將筆跡加粗作爲標記,意圖讓對方看清楚自己的真實意圖。
寫完之後,李庭芝悄悄地將信件揉成一團,緊接著,他用油燈將蠟燭燒化,藉著蠟燭的燭淚將信紙包裹起來,形成了一粒蠟丸。
“來人,將此蠟丸送往汴京,交由河南行省的範用吉範大人……”
“得令!”
信件送出,李庭芝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看著窗外深夜的夜景,他的內心依舊是起伏不定,自然也是睡意全無。
“範用吉啊範用吉,不知,此刻汝會想些什麼呢?”
……
此刻,在臨安府,趙嫣又開始策劃一場旅行……這次,她駕駛的不是轟炸機,而是剛剛被製作出來的運輸機……這架運輸機仿造的是20世紀20年代德國的容克運輸機(即JU52運輸機),由三臺馬力較小、結構較爲簡單的活塞航空發動機驅動,速度只有900裡(約等於500千米)一時辰,航程也比較短……
“蕭晴,蕭媞不和我們去,你還打算去江陵府嗎?”
“這是當然!”蕭晴輕笑一聲,不過,思索一會兒直到,她卻不由得改變了主意:
“去江陵府……恐怕我們就回不來了,不行!我們去慶元府就行了……而且,這樣做朝廷的那些大臣也方便回朝……”
“嗯,所言不虛……”趙嫣會心一笑,緊接著補充了一句:
“要是去江陵府,只怕,朝廷會以爲我們圖謀不軌,到時候,我就真的得和你一起懸樑自盡、以證清白了了……”
吹滅蠟燭睡覺之前,蕭晴卻故作遺憾地自言自語,絲毫不顧趙嫣早已經倒頭呼呼大睡: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想去看看江陵府,聽聞,孟珙已經思索著如何招降範用吉,我可想讓蕭媞去給他們支個招……”
天亮之後,蕭晴駕車將她們帶到了富陽機場,等候了兩個時辰,隨著一聲汽笛傳來,一輛列車緩緩進入機場車站……她們知道,這定然是那幫朝臣們來了。
“哈哈,趙知府,你可真是膽大妄爲啊……竟然讓我等來此自尋死路?”
“誰說呢……範老夫子,你也不是自己想來的?”
剛剛下車,範鍾和趙與蔥就迫不及待地開起玩笑,好似興致很高。然而,當他們進入狹窄的機艙時,取而代之的便是急促和無盡的恐慌。
“蕭晴……還不快滾出來端茶倒水?”
“來了……”
聽聞此言,蕭晴當即掀開門簾,從駕駛艙裡走了出來,看著他們蜷縮在座位上的樣子,她只是輕聲一笑,而後,走到了趙與蔥面前就是一陣揶揄:
“怎麼?還要有人服侍?看我不收拾爾等!”說著,蕭晴伸手揪住了趙與蔥的耳朵,而後,就是下意識地一用力,令他不由得嗷嗷直叫。
“不不不,小娘子,下官不敢了……”
將趙與蔥的耳朵捏得青紫之後,蕭晴這才眼珠一轉,故作氣惱地放開了他,拂袖走進了駕駛艙……而在離開時,她還當著他們的面,狠狠地甩了句話,顯然是“贈與”趙與蔥的:
“哼……要是再敢,老孃定要稟報官家,讓爾等丟官落職!”
做完起飛前的例行檢查之後,趙嫣就將飛行手冊丟到了夾縫中。等蕭晴回到副駕駛位上坐定,她這纔開始發動飛機,並將油門逐漸推到最大。
“檢查好了?”
“嗯,可以出發了……”
在震耳欲聾的引擎聲中,飛機在土跑道上加速滑行,經過片刻滑跑,飛機終於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機頭也隨之向著蔚藍的天空中扎去。
“諸位,我等還真飛起來了……”
按耐不住內心的驚愕,那些朝臣們紛紛對著窗外就是一陣指指點點。只不過,此刻蕭晴已經不打算再去慶元府了,因爲她剛剛收到了慶元站電臺轉發過來的消息,稱當地已經下起了滂沱大雨,並且還伴有雷電……目前,列車已經暫停運行,車站建議飛機不要前來,以免發生意外。
“趙嫣,我們……我們還是轉一圈就降落吧……”
趙嫣抓著方向舵,繼續向著慶元府的方向飛去,而腦子裡則還在盤算著該如何對袞袞諸公解釋……見此情景,蕭晴不禁揪了揪她的髮髻,輕笑道:
“再不拿主意,燃料可就所剩無幾了……”
“那……你還不如和那些豎子直接挑明瞭……到時候,我們也好找臺階下……”
蕭晴點頭,起身扶著欄桿掀開了門簾,看著興致很高的袞袞諸公,她急忙故作矜持,示意他們先安靜下來,聽她說些話:
“諸位大人……還請聽蕭晴一言……由於慶元府下大雨,因而……我們準備先行降落,到時再做決定……”
“那……慶元府和沿海制置司該如何是好?”
“嗯……我一會就用電報通知他們,不必來了……”
確認準備降落之後,趙嫣開始尋找由校場改成的鹽官縣機場。不過,在滿是雲霧的天空中穿行,她卻怎麼都找不到機場,無奈之下,她只得沿著來時的路飛回富陽機場,對準跑道準備落地……
“哎……若是出了意外,我們可就徹底完了……”
眼看即將著陸,趙嫣的心裡更多的是擔憂與恐懼。眼下,側風越來越猛烈,將飛機吹拂得左右搖擺上躥下跳,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就將死傷慘重甚至是機毀人亡。
“趙嫣,穩住!當心側風……”蕭晴檢查著發動機和例行降落程序,看起來似乎波瀾不驚。然而,她的心卻早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飛機每下降一尺,她心中的憂慮感就不由得增加幾分。
在趙嫣的操縱下,隨著“砰——”地一聲,飛機總算是得以平安落地。不過,對於這次飛行,範鍾他們卻是極其不滿……降落時,由於側風的吹拂,再加上趙嫣下降速度過快,因而他們大都是吐的一塌糊塗,範鍾甚至把膽汁都吐出來了……至於追究責任,他們卻不敢欺負趙嫣,只好將罪責一股腦地全都推給了身份低微的蕭晴。
“喂,蕭晴,還不快扶我等下去!”
掀開門簾,看著滿地的嘔吐物,蕭晴卻是臉色鐵青,慌忙捂著嘴開了艙門就想跑。豈料,趙與蔥立刻上前,一把就揪住了她的髮髻,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
“蕭晴,這回還需要你做些事了……要不,我等可不好對朝廷交代啊……”
“我……這不是我的錯啊……”聽聞此言,蕭晴幾乎是欲哭無淚,不過,再看看那些朝臣不容置疑的目光,她只好忍氣吞聲,朝著趙與蔥點了點頭:
“大人所言極是……賤妾照做就是了……”
“趙大人……這樣做,恐怕你是在欺負她吧……”正當趙與蔥以爲得計的時候,趙嫣卻故作若無其事地推開了蕭晴,踏過滿地的嘔吐物直接就來到了飛機尾部的艙門口。
“地勤的……還不快過來幫忙……”
看著一個個癱軟的官員被架出飛機的機艙,蕭晴也只能無奈的嘆息搖頭……不過,趙嫣似乎並沒有感到十分氣惱,這讓她覺得著實有些意外。
“趙嫣……若不是你提議炫耀這些奇技淫巧……只怕,也就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了吧?”
趙嫣回眸,不經意似的看了蕭晴一眼,反問了句:
“難道,我要讓這飛機成擺設?”
“算了,不和你爭了!”蕭晴嘀咕了一句,話鋒一轉,開始和趙嫣聊起了最近在京湖發生的範用吉密謀投降大宋之事:
“最近……京湖那邊似乎又有事情了,你可曾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