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我考慮,送客!”
面對蒲壽庚的“延請”,張世杰只是點了點頭,似乎已然心動,然而,最后他還是表示,自己得思索一番,方才可以行事。
“蕭媞……我們真要炸泉州啊?”
“當(dāng)然啦,反正,現(xiàn)在正是奪取泉州的最好時機!”
瑞國號上,宋軍飛機已然整裝待發(fā),準(zhǔn)備撲向泉州港,豈料,就在這時,趙珍珠卻扶著趙嫣登上甲板,制止了她們的進一步行動。
“娘,我打算去城里看看,不知,你可否答應(yīng)?”
“這?”
蕭媞本想一口回絕,然而,面對趙珍珠期許的眼神,她卻言不由衷地改口說道:
“那……我們還是先禮后兵,讓你去探路好了……”
面對蕭媞那副憂心如焚的模樣,趙珍珠不禁嘴角一翹,微笑著說:
“娘你就放心好了,珍珠一定會小心行事的,請靜候佳音!”
說完這,趙珍珠就離開了甲板,來到船尾登上了一艘小火輪,她不曾想,小火輪剛剛出發(fā),蕭媞就反悔了,于是乎,她叫來了楊蓁,跟她嘀咕了幾句。
“蕭司言,你就放心好了……”
楊蓁坐上了另一艘小火輪,跟著趙珍珠的船駛向泉州港,此刻,趙珍珠除了憂心于如何與泉州官府交涉之外,她還得看著楊思妍……船剛開動,楊思妍就從船艙里爬了出來,徑直趴在了她的肩上。
“思妍,你弟在哪?”
楊思妍努了努嘴,說道:
“娘,他呀,和楊彥楊婉在一起玩,你就放心好了……”
面對楊思妍的溫婉可人,趙珍珠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她清楚,此刻自己去的,并非是坦途,而是危機四伏的虎穴,而楊思妍跟著自己,不但不會給她提供什么幫助,還會給她帶來不少麻煩。
“珍珠,你等等我……”
趙珍珠靠岸之后,楊蓁的船也隨之靠了岸,趁著趙珍珠準(zhǔn)備登車進城的工夫,楊蓁急忙攔住了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珍珠,你娘讓我過來陪你,要不,你還不指望會鬧出什么事呢!”
“你來陪我?”
趙珍珠瞥了瞥楊思妍,用眼神示意楊蓁一眼,說道:
“楊蓁姐,用你的船,幫我把思妍她送回去,可以嗎?”
“這樣也好,帶著她,恐怕我們還會有不少麻煩呢!”
此言既出,楊思妍當(dāng)即扯了扯趙珍珠的裙角,一邊低聲哀求道:
“娘,你放心,不論你要我做什么,我會聽你的話,你就……就別把我送回去了,好嗎?”
事實上,對于楊思妍的請求,趙珍珠根本不想理她的話茬,只不過,眷念于親情,她還是心軟了,并沒有將其送回軍艦上。
“是嗎?那你可得緊跟著我,要不,你就會被人賣了……”
“娘,我會的……”
楊思妍輕輕地點了點頭,之后,她就抓著趙珍珠的衣袖,和她們一起,登上馬車,向著城內(nèi)的南外宗正司而去,那里,是泉州的趙宋宗室子弟聚居的地方。
南外宗正司的起源,源自于大約一百五十年前的建炎南渡,當(dāng)時,雖說太宗一脈的不少皇室近親,都被金兵擄往北國去了,但是,仍舊有不少宗室子弟逃離了金軍的追捕,隨朝廷南下江南,在這座被朱熹譽為“海濱鄒魯”的城市里開枝散葉。
一百五十年后,這里的趙宋宗室,已經(jīng)繁衍了好幾代人,人口約有三千多人,也是泉州文化水平最高的人群之一,而眼下,隨著元軍節(jié)節(jié)南下,泉州離前線越來越近,他們也和其他漢人一樣,早已經(jīng)磨刀霍霍,準(zhǔn)備與韃子決一死戰(zhàn)。
“珍珠,之前,你可曾來過泉州?”
“你想多了吧,我呀,怎么可能來過這里呢?”
拉開窗簾,看著街道周圍忙碌的各色人等,楊蓁不由得拉了拉趙珍珠的手,示意道:
“看吧,那就是蒲壽庚的宅子!”
順著楊蓁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蒲壽庚的豪宅門前,掛著兩個寫著“蒲”字的大燈籠,門旁的石獅兩側(cè),還站著幾個五大三粗、兇神惡煞的家丁,而且,他們的手中,還端著宋軍制式的嘉熙四年制步槍。
“這個蒲壽庚,想必,他肯定還私藏了不少武器,倘若我等不想辦法,只怕,到時候韃子一來,我們就得淪為階下囚了……”
“正如你說的!”
趙珍珠哀嘆一聲,心里想著,如今,大宋落到了這步田地,自己已然是有心無力,不如先去想方設(shè)法談?wù)劊热舨怀桑⒕椭挥心舷禄葜莸姆萘恕?
想到這,趙珍珠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對著楊蓁喃喃地說道:
“聽說,泉州如今百業(yè)凋敝,而蒲壽庚卻借著權(quán)勢,偷稅逃稅,欺壓良民,以至于全城赤貧,其一家獨大,朝廷卻無計可施,實屬養(yǎng)虎遺患!”
“珍珠,我們還是別在泉州揭露此事吧,否則,到時候,恐怕連談判的余地都沒有了!”
泉州城,棋盤園。
“兄長,這個張世杰,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我們的計策了,如此下去,只怕,我們蒲家會被他當(dāng)槍使……”
棋盤園內(nèi),蒲壽庚和他的兄長蒲壽晟下棋消遣,一邊愜意地喝著茶,看起來,一切似乎和平日里沒什么不同。
蒲壽晟,本來是蒲壽庚的兄長,曾經(jīng)受到提舉泉州市舶司王茂悅的賞識,并被保舉為梅州知州……在一向以長子繼承家業(yè)的中國社會,蒲壽庚得以繼承父親蒲開宗的事業(yè),而蒲壽晟卻是被邊緣化,實屬令人有些不解。
話說回來,蒲壽晟也有著不少過人之處,尤其是拍馬屁和出謀劃策,他的本事都遠在蒲壽庚之上,因而,這次宋廷南下泉州,面對難以應(yīng)付的張世杰,蒲壽庚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兄長。
“那又怎樣?他終究還是不能對你下手!”
“此話怎講?”
蒲壽庚有些疑慮,而蒲壽晟卻依舊是悠然自得,屏退充當(dāng)棋子的三十二個美女之后,他這才陰笑一聲,悄悄地從衣袖里掏出了一個蠟丸:
“這是我草擬好的降表,打算將其送到張弘范的手中,不如,今夜就讓識水性的心腹前去,將其送到元軍那里!”
蒲壽庚恍然大悟,急忙接過蠟丸,將其塞進了自己的衣領(lǐng)內(nèi):
“哼,如今大元如日中天,而宋已然是夕陽西下,既然這樣,那就不如背宋投元,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嘛!”
“甚好!”
聽聞此言,蒲壽晟不禁哈哈大笑,笑過之后,他這才命人呈上一幅經(jīng)過裝裱之后的畫,將其打開平攤在了桌案上:
“弟,你可知道,這是何人?”
蒲壽庚瞇著眼睛,看著畫像上那個儀態(tài)萬千的女子,不禁有些沉醉,就在這時,蒲壽晟悄悄地將臉湊到了他的耳畔,嘀咕道:
“她就是趙珍珠,如今,宋廷派她前來慰問宗室子弟,而大元皇帝有詔,稱活捉趙珍珠來獻者,賞黃金五千兩……”
蒲壽庚思量片刻,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容:
“既然這樣,那她就是送上門的肥羊,我等定要將她生擒活捉,獻給大元皇帝!”
對于蒲壽庚的詭計,趙珍珠渾然不知,此刻,她剛到南外宗正司,并在提舉南外宗正司趙孟宜的引導(dǎo)下,暫且住進了他的府邸。
“多謝族兄收留……”
看著趙珍珠那副拘謹(jǐn)?shù)臉幼樱w孟宜只是嘴角上揚,說道:
“公主殿下,你能駕臨寒舍,實屬令寒舍蓬蓽生輝啊……”
“敢問族兄,可知蒲壽庚的住處?”
一聽這話,趙孟宜故作隨意,說道:
“公主,蒲舶司的府邸,在涂門街那邊,倘若你想去,還是請宗室子弟陪你去吧,以防萬一!”
“嗯,我會的,時候也不早了,還請族兄早些歇息吧……”
支走趙孟宜后,趙珍珠并沒有就寢,而是和楊蓁一起,換上了樸素的粗布長裙……看著她們的一舉一動,楊思妍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疑惑:
“娘,你們這是?”
換好衣服之后,趙珍珠故作矜持,隨口說道:
“娘要和楊蓁一起出去走走,你就好好在家待著,千萬別亂跑喲!”
“不要嘛……娘,我要和你一起去……”
楊思妍鬧個不停,死活都不肯松開手,趙珍珠無可奈何,只得吩咐了楊蓁一句:
“楊蓁姐,要不你留下來看著她,我自己去就是了,反正我只想去清凈寺,也不是去什么危險的虎穴!”
楊蓁娥眉微蹙,盯著趙珍珠的臉頰,眼球怎么都不肯移開:
“這……萬一蒲壽庚要抓你,那你豈不是慘了?”
聽了她的擔(dān)憂,趙珍珠輕聲一笑,調(diào)侃道:
“呵呵,我穿成這個樣子,與一般的農(nóng)婦又有何區(qū)別?我就不信,這幫豎子能夠逮到我!”
入夜,泉州的涂門街依舊是人聲鼎沸,在蒲壽庚的府邸門前,行人們只敢快步而過,沒有一人膽敢停留,誰都知道,以蒲壽庚在泉州的權(quán)勢,要置一人于死地,可以說和兒戲差不多,因而,不到萬不得已,普通人絕對不敢在此停留,或是登門拜訪。
靠近蒲府,趙珍珠亦步亦趨,慢悠悠地走到了蒲府的朱色大門前,看著她那副悠閑的樣子,那些快步而走的行人們不由得投來了一絲絲異樣的目光,似乎以為,她不是白癡就是外人,自以為自己可以招惹得起權(quán)勢熏天的蒲壽庚。
“站住,汝是何人?”
兇神惡煞的家丁猛然睜開眼,瞪著趙珍珠不放,而趙珍珠卻是輕聲一笑,溫和地說道:
“去告訴蒲舶司,就說,有一宗室女來訪,還望賞臉見一見!”
家丁青筋暴起,剛想用刺刀把趙珍珠捅個透心涼,卻不想,就在這時,一個身著阿拉伯長袍的年輕男子從府邸里走出,看了家丁一眼,怒斥道:
“你難道看不出,此女非富即貴嗎?說不定,她是老爺所要之人!”
“是是是……”
在這個年輕男子的引導(dǎo)下,趙珍珠穿過悠長的回廊和布滿了奇花異草的花園,徑直來到了一處匾額上寫著棋盤園的院子,而在這里,兩個中年男人正在亭子里悠閑的品茶,對于他們的到來,幾乎是毫無察覺。
“父親,伯父,這兒有一介婦人,想要求見!”
“嗯!”
聽聞此言,其中一個男人應(yīng)了一聲,慢騰騰地從椅子上起身,徑直走到了年輕男子的身邊:
“師文,你先下去吧,這兒,就由為父和你伯父來處置吧!”
“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