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跟著蕭媞,趙嫣來到了小西湖畔的一條畫舫上,看著渾身溼透的蕭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她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伸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蕭晴,快醒醒……”
蕭媞雙膝跪著,將蕭晴摟在懷中,焦急地搖晃著她的手臂。半個時辰過去,蕭晴終於雙眼微睜,看著一臉焦慮不安的蕭媞,她只是悽然一笑,斷斷續續地說道:
“蕭媞……求求你,別怪趙嫣……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推下去的?是誰?”
蕭晴搖搖頭,顯然是對此一無所知……看著她的樣子,趙嫣更糊塗了,不過,蕭晴卻推了她一把,說道:
“趕快回去……說不定,趙珍媞要遭殃了……”
趙嫣一頭霧水地離開了,直到她遠去,蕭晴這才嘆息一聲,悄悄地對蕭媞說道:
“我被推下水……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岸上的……一個宮女還……說,閻允兒……已經向官家請求……要給趙珍媞束腳……”
“哎……只怕,我們也是無計可施吧……”蕭媞輕輕嘆息,緊接著,她一用力,就將蕭晴抱起,而後,將她放在了長椅之上。
“蕭媞,等會,我們也去看看吧……”
“不必了,趙嫣她能行的……我還是先回去沐浴更衣吧……”
然而,蕭媞做夢也沒想到,此刻,趙嫣已經被禁軍攔在了和寧殿外,在她身邊,蕭婈則是急得汗如雨下,不知道該如何對她做出解釋。
“蕭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皇后,對不起……”看起來,蕭婈顯然還沒從驚慌之中反應過來……見此情景,趙嫣急忙將她摟在懷裡,像哄孩子一般地喃喃說道:
“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趙皇后……方纔,董宋臣帶著一幫人闖了進來,說是……說是奉皇上之命給趙珍媞束腳……妾身阻攔不住,被他們拖出來了……還請恕罪……”
“不行……”趙嫣大驚失色,推開蕭婈就要往裡邊走,然而,那些士卒卻根本不買她的賬,仍舊死死地頂住了大門,情急之下,趙嫣索性拔下金簪,對著士卒的手就是狠狠一紮。
“你們……你們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
“趙皇后,你怎麼了……”
聽到嚎叫之聲,蕭婈上前,看著趙嫣手中帶血的金簪,再看看士卒血流不止的雙手,她霎時就明白了方纔發生的一切:
“蕭婈無能,還請皇后治罪……然,此事,恐爲皇后遭來禍患,甚至是連累小公主……”
看著跪在地上請罪的蕭婈,趙嫣也是於心不忍,忽然間,她也跟著癱倒在地,之後,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蕭婈急忙掏出手絹,替她擦去淚水,一邊低聲勸慰她道:
“蕭婈以爲,此事,還需再問皇上,說不定皇上會收回成命……”
面對蕭婈的趙嫣像個小孩子一般,坐在地上,仍舊是嚎啕大哭:
“可是,若是趙珍媞她被迫束腳,以後她的日子,又該怎麼過啊……”
半個時辰過去,一臉陰笑的董宋臣帶著閻貴妃及其手下走出了和寧殿,看著手足無措的趙嫣和蕭婈,他只是冷哼一聲,怪聲怪氣地說道:
“趙嫣啊,不是我等要給趙珍媞束腳……而是官家的旨意啊……你就別怪誰了……”
“滾!”趙嫣銀牙緊咬,鄙夷不屑地將臉撇向一邊,蕭婈見狀,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細語地勸道:
“趙皇后,快進去吧……說不定,公主還在受苦呢……”
趙嫣點頭,跌跌撞撞地走進了和寧殿,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董宋臣之流不由得哈哈大笑,對趙嫣和蕭婈指指點點,嘲諷不斷……然而,趙嫣還是聽清楚了董宋臣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趙嫣,若是汝膽敢私自給趙珍媞放足,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進入臥房,只見趙珍媞捂著雙腳,臉上早已經是淚如雨下。看著女兒痛苦無助的樣子,趙嫣急忙坐到牀前,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骨肉:
“珍媞,疼嗎?”
“娘,救救我吧……”趙珍媞依偎在趙嫣的懷裡抽泣著,一邊伸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衣襟。趙嫣雖然十分心疼,但是,有了幾乎被活埋的教訓,這個時候,她也不敢再擅自給女兒放足,生怕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珍媞,如今娘也救不了你了……你還是忍著些吧……”
“不要嘛……”趙珍媞努努嘴,小心翼翼地褪去鞋襪,想讓母親看看她那雙的滿是血痕的腳……趙嫣悄悄一瞄,當即就發出了一聲尖叫:
“不……”
“趙嫣……你怎麼了?”
聽到趙嫣的尖叫聲,尚在正堂等待的蕭媞幾乎想都沒想就掀開了門簾。而趙嫣也沒隱瞞什麼,當即擡起趙珍媞的雙腳,示意道:
“蕭……蕭媞,你看看吧……”
蕭媞俯身仔細瞧了瞧趙珍媞腳上纏著的白布條,思索一會,很快就回想起了一件往事:
“哎,實話告訴你吧……聽我娘說,我姐姐小時候,因爲性格桀驁不馴,也曾受此折磨,以至於,她再也無法出遠門了,人也因此性格大變……即使長大了,平日裡,她性情孤僻,幾乎從不與任何人主動說話……因此,甚至還有很多人說她是啞巴……”
“你說的是……蕭婉清?”
“嗯……我可不希望,趙珍媞會重走我姐姐的老路……”說著,蕭媞就單膝跪地,開始慢慢地替趙珍媞解開白布,趙珍媞很聽話,咬緊牙關,愣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蕭媞……董宋臣說這是皇上的旨意……你難道不怕官家責罰?”
聽著趙嫣顫抖無助的疑問,蕭媞只是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哼,縱使爲此做了刀下之鬼,蕭媞也無怨無悔……”
四分之一個時辰過去,蕭媞總算是將白布條都給解下來了,緊接著,她就吩咐蕭婈去準備幾條用沸水浸泡過的絲巾,用來給趙珍媞包紮傷口。
“好了……等會我去拿兩瓶烈酒來給她擦擦傷口,趙嫣,你可得好好陪陪孩子,儘量讓她忘了這事……這些天,我會帶趙珍珠她們過來陪她的……”
“蕭媞……你真是趙嫣的救命恩人……”趙嫣抿了抿嘴脣,忽然起身,對著蕭媞就是一跪……至於蕭媞,她則當場愣住了,片刻過後,這才急忙伸出雙手,將趙嫣扶了起來:
“何足掛齒?我們幾個相依爲命那麼久,難道……我還在乎這些?”
……
淳祐十年三月十一,遠在南方的勃泥國,蒲應率領著已經做好準備的宋軍登上軍艦,準備跨過南海駛向呂宋……只不過,在送別的人羣中,少了個熟悉的人,那就是馬天驥。
“馬天驥怎麼沒來?”
“回大人,馬大人去電訊房了,很快就來……”
聽了手下的稟報,蒲應並沒有再說什麼,轉而向著屬下官吏拱拱手,徑直登上軍艦,對艦上的士卒下達了起錨的命令。
“嗚——”
一聲長長的汽笛聲響起,慶元號首先駛出了碼頭,向著風高浪急的南海駛去,在它後頭,剩下的幾艘軍艦也跟著開動,隨之緩緩進入外海。
電訊房內,隨著電報機一陣“嘀嘀嘀”的聲響,一個小吏正坐在電報機前緊張地發送著一份電報,在他身旁,拿著茶杯的馬天驥似乎十分愜意,他一邊品茶,一邊留意著小吏的一舉一動。
“進軍呂宋,系制置司官吏擅自行事所致,還望朝廷派出新科進士,來此擔任要職……”
“馬大人,是否直髮樞密院?”
聽聞此言,馬天驥咧嘴一笑,說道:
“這是當然……”說完這話,馬天驥就丟下茶杯,得意忘形地對小吏說出了自己的伎倆:
“嘿嘿,我已讓人經把軍艦上的電報機給破壞了,他們一時半會也發現不了……此事一出,到時候,就輪到你我升官發財了……哈哈哈哈……”
“多謝馬大人提攜……”小吏諂媚一笑,向著馬天驥拱了拱手。
“甚好,記得,別把事情捅出去了,否則,悔之無及!”
“那是自然……”
傍晚時分,樞密院將馬天驥發來的電報通過通進司送到了宮中……只不過,此刻的趙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福寧殿或是復古殿處理政務,而是在和寧殿,聽著趙嫣所謂的解釋。
“陛下,妾身以爲,萬萬不可給趙珍媞束腳啊……”
聽完趙嫣的乞求,趙昀只是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
“倘若她長大後和卿一樣,豈不是,整個天下都將永無寧日?”
“官家多慮了,趙珍媞一向乖巧懂事,豈會和妾身一樣桀驁不馴?”說著,趙嫣勉強一笑,抱起女兒就跪在了趙昀身旁。
“卿勿言之……”看著趙珍媞那副疑惑不解的樣子,趙昀並沒有再去和趙嫣說話,轉而故作隨意,問了趙珍媞一句:
“珍媞,你是想和你娘一樣桀驁不馴,還是和謝皇后那樣恪守女訓,端莊賢淑?”
趙珍媞打量了趙昀一眼,用手抓著衣角,一邊低頭回答道:
“父皇,珍媞不知,這是什麼意思……還請父皇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