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不見,你老了十歲。” 秋水紅著眼睛,緊握著滕均的手。原來記得那雙手從來都是火熱的,現在卻是異常的冰涼。
“其實是老了二十歲,甚至更多。”滕均斜靠在木橋上,低頭撫摸自己扎手的胡茬。 “在歐陽家過得還好嗎,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他們都挺照顧我的。”
“喔,那就好!” 滕均語塞,已經想不出再說什么。
“走,帶你去看看我種的花。” 秋水挽著滕均的手臂,腳步輕快地往竹樓走。
“來到這里的前三天總覺得無事可做,你們又不在我身邊,我就只好養些花花草草。” 秋水語氣輕快地解釋著她自己培養地粗壯的花木,掩飾著瞟過滕均憔悴面龐時的憂傷。滕均也笑得歡快,沒有把看見秋水哀傷時心里的失落表現出來。
“秋水到底是長大了,終于不會把花花草草全養死了。”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得什么是呵護,現在懂了,養什么就能活什么。”
“這么厲害啊?”
“嗯!”
“走,去那邊看看,還有好多我親手種的花草。”
只到夜幕已經籠罩得很深,秋水兩人依然孜孜不倦地流連在花花草草里,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映襯得秋水愈發像天下流連忘返的仙子。
“你到底種了多少花花草草?”
“還有一些,明天應該可以看完。” 秋水眨著靈動的眸子,挽著滕均的手再次踏在木橋上。
“好了,歐陽軒為我準備好了住所,我該回去了。” 滕均輕撫了秋水的頭,望了望皎潔的月光映照下的秋水湖。
“今晚,別走了……” 秋水挽著滕均的手加重了兩分力氣。
“我要是不走,豈不是傷了歐陽軒一份心意?” 滕均溫聲細語到。
“怕你走了像以前一樣,好久都不回來。這個地方雖然大,但是適合種花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
秋水湖畔竹樓內。
“歷代滕王都有侍寢的規矩,要不……” 秋水輕笑到。
“你呀,還是喜歡說胡話。” 滕均輕擰了一下秋水的鼻子,后者把鼻子朝他拱了拱。
“這么多天你應該是累了,就在椅子上休息吧!” 秋水搬了一把木椅放在角落,又為滕均跑了一壺茶。
滕均環顧著四周,裝飾十分簡單,只有生活用品,還有一些農具和種子,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值得一提的物件。
“你也是睡了一個月的床鋪了,想來睡椅子也睡不著。放心睡覺吧,我會注意一些的。” 滕均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清茶,看著秋水還在生火燒水。
“沒有,床鋪上我睡不著,一直都是在那把椅子上休息的。” 秋水解釋到。
“嗯,倒也是,畢竟都是睡了十多年的習慣了。”
滕均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覺進入了半夢半醒中。
恍惚中,他腳步輕輕的靠近了一座木屋。
那是一件搭建簡陋的木屋,房頂上已經生長了許多青苔,門前有一個大水缸,一個葫蘆瓢在里面自由隨心地飄蕩著。走近木屋,里面放著長長短短七八條藤鞭,已經十分破舊,但是可以看出當初一定是價格不菲。
一個破舊的木桌一只腳是用轉頭壘起來的,顯然還有微微的傾斜。上面有一壺粗茶,三個倒扣的茶碗,碗口已經有了斑駁的裂紋訴說著它的歷史與過往。
“你怎么回來了,外疆的任務處理好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農夫打扮的男人從房間里出來,往茶碗里到了一大碗茶水。 “已經結束了,本來應該在那邊多待幾個月,但是聽說這邊有事,我就回來了!”
“哼!這邊能有什么事,你早點回去吧 ” 農夫擺擺手走出門,扛起鋤頭就要往遠處走。 “等一下,有問題想問你!” 滕均追出門,惶恐地望著農夫的背影。
“我還要種地去,你想問什么就快點說。” 農夫語氣提高了幾度,有幾分不悅。 滕均壓下心里的不安,低聲問: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農夫默默回頭,那是一雙惡毒的眼睛。
“均,醒醒。”
滕均驚醒過來,額頭發燙,汗水像水流一般徑直往下淌。 臉頰被秋水的纖手撫摸著,倒是覺得格外涼爽。
“做噩夢了?” 秋水用衣袖把滕均臉上的汗漬擦干凈,回身端來了一盆熱水。 “我夢見師父了……” 滕均捂著臉,低聲說到。
秋水愕然,險些把水盆摔在地上。 滕均回神,見秋水呆在原地,頓時心里升起來愧疚。
“秋水,師父的死,我一定會查清楚,哪怕是與四個大勢力為敵,哪怕是外疆勢力,我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滕均臉色陰沉,胸中壓抑的情緒像是快決堤的大壩。
“已經一個月了,我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每次睡著哪怕是閉上眼睛,師父,長天,落霞姐,還有滕王閣的滕王殿上那一百多人,他們都在盯著我,讓我復仇,逼著我把后面的人找出來。” 滕均紅著眼睛低吼到。
“可是他們都死了不是嗎,為什么你還要折磨自己?” 秋水捧著滕均的面龐,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不見了,現在他墮落,沉悶,頹廢。 秋水的眸子里淚水涌出,順著香腮顆顆滴落。
滕均心里一震,顫抖著說到 “長天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哥在出事的當天,我就看你眼色不對,你難道覺得可以瞞住我?” “所以你恨我?”滕均頹然到。
“沒錯,我差點恨透你了。” 秋水死死揪住滕均的衣袖,把頭深深抵在滕均的胸口。 “落霞姐出事的時候你不告訴我,師父出事時候你一聲不吭,連我親哥哥死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秋水凄涼的喊了一聲后猛推了滕均一把,毫無防備的滕均被推翻在地。 躺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滕均的魂想被抽走了,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
“為什么你從來不愿意把心里的事說出來,為什么什么事都要自己一個人扛著?” 秋水低嘁兩聲,抬起滕均的頭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她把臉貼近他的腦袋,用手撫摸著他的臉 “我以前在外疆的時候,總是完成不了任務想逃回滕王閣。那時候總是看見你和我哥要不就頂撞教官,要不就把行裝收拾好招呼著我規劃路線跑回來。那時候我就認為哪怕是天塌了你們也塌不了,有多大的問題你們都可以解決。”
秋水抹干淚水,用鼻尖輕觸著他的臉頰。 “可是一個多月前,我哥進去了那個廠房后就沒有再出來,那一天我害怕了,二十年來從來沒有像那天那樣害怕。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你知道的,如果你出事了,我根本活不了……”
秋水的淚滴有兩滴重重的敲打在滕均的額頭,他的眼角終于決堤,淚水往外奔涌……
靜謐的秋水湖上有風一陣接一陣,漣漪不斷拍向湖岸。在湖岸有兩束小花,在水波拍打下一次次匍匐身子,一次次又站起身來。小花上的露水在月光的映照下發亮,是一顆顆比鉆石更迷人的寶石。
歐陽家大院。
歐陽軒獨自一人被月色籠罩,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少爺,滕均沒有從秋水峰回到住所,看來是留在了秋水峰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