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薛仁杲這一后患,李淵心情十分愉快,他在宮中大擺盛宴,以示慶賀。歌闌酒酣,眾臣紛紛離去,李淵只留裴寂于內宮商談朝政。此時李淵已從平定西秦的興奮與喜悅之中冷靜下來,重新考慮起朝廷所面臨的那些復雜而棘手的難題。首先,他想到的是涼王李軌不久前稱帝之事。說起李軌,李淵心里就來氣。當初為了牽制薛舉奪取隴右之地,他不惜紆尊降貴與李軌稱兄道弟,封他為涼王,并贈送他一批價值不菲的金銀財寶,以此來聯合他對抗西秦。原以為李軌會被自己的隆恩所動,從而死心塌地地跟著自己,不戰而擁有河西之地,孰料還沒等他高興幾天,這位堂弟就背信棄義,在涼州自稱皇帝,建立大涼王朝。
此事自然令李淵非常不滿,它不僅讓他失了臉面,更重要的是直接威脅到大唐的存在。所以,李淵當即就命令吐谷渾國王伏允出兵攻打大涼。但是由于此時大唐軍隊正在與西秦作戰,沒有及時出大軍支援力量較弱的吐谷渾,所以并沒讓李軌傷筋動骨。李軌依然舒舒服服地做他的大涼皇帝,并且對大唐疆土虎視眈眈。這讓李淵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他一直想滅了大涼,奪取河西之地。這不僅拓寬大唐疆土,而且也穩定了西面邊境。一箭雙雕之事,豈能不為?先前只是因為西秦未平,不敢貿然對李軌用兵。可現在不同了,薛仁杲已死,西秦之地為自己所占有,無此顧慮,可以放手攻打大涼。想到這兒,李淵的心情一下子好轉了不少,面部繃緊的肌肉也慢慢松弛了下來,末了竟綻出一絲笑容。
毫不夸張地說,裴寂就是李淵肚子里一條蛔蟲,對他了如指掌。因此他一察覺到李淵表情的細微變化,就很快揣摸到了圣意。于是,他笑問道:
“皇上,看您這么高興,該是找到了解決大涼的妙計吧?”
“朕所高興的是,現今西秦已定,可以騰出手來攻打大涼了?!崩顪Y慢條斯理地答道,“這李軌也太自不量力,竟敢反我大唐,朕得好好教訓他!”
“皇上圣明!”裴寂揖禮道,“今李軌背叛朝廷,有負皇恩,為天下人所不齒?;噬洗藭r出兵討伐大涼,乃為義舉,必能大勝,一舉收取河西?!?
“玄真言之有理!”李淵撫須點頭贊同道,“以仁義之師攻不義之軍,豈有不勝之理?且我大唐皆虎將狼兵,擊敗李軌羸弱之兵當無憂慮!”
“皇上所言極是!”裴寂含笑道,“薛舉如此之強,尚且敗亡于皇上手下,何況兵少將寡的李軌!只要皇上派兵前往,必能一戰而奪取河西?!?
“嗯,玄真說的好,說的好哇!”李淵龍顏大悅,笑道,“不過現今世民剛打過大仗,人馬困乏,極需休整。要不讓太子領兵前往,你看如何?”
“區區一李軌,豈勞太子殿下親征!”沉吟片刻,裴寂正色道,“皇上,裴寂以為派一偏裨小將前往就可以了?!?
“玄真,你一向小心謹慎,何故如此輕敵呀?”李淵小吃一驚道,“李軌也算當世梟雄,機智多謀,能征善戰,且部下人馬也不可小覷。朕當派大將率精兵前往方可確保萬無一失。朕尚且不敢輕敵,玄真你又何故如此呢?”
“皇上,臣非輕敵也,而是大涼實為不堪一擊?!迸峒沤忉尩?,“今李軌聽信讒言,毒殺大臣梁碩,造成朝中人心叛離,上下異心。此時皇上若能派一機智善之士入大涼游說,以動其根本,那大涼必將分崩離析,到時李軌就只能束手就擒,向皇上負荊請罪?!?
“李軌一向狂妄自大,豈肯自縛見朕?若要李軌就范,就得大軍相逼方可?!崩顪Y堅持道。
“皇上,您高看李軌了!”裴寂呵呵一笑說,“以臣之見,大涼岌岌可危。不僅上下不齊心,而且民心背離。如此之勢,李軌豈可違天理而回生?”
“玄真所言也不無道理?!背了剂讼拢顪Y轉變了思想,“若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河西,那的確是太好了。只是誰能擔當此重任呢?”
“回稟皇上,臣以為可派安興貴前往!”裴寂答道,“安興貴乃武威豪族,在涼州一帶極有聲望,且對大涼內政了如指掌。再者,他的弟安修仁又在大涼為官,執掌樞密。安興貴必能說服其弟為皇上效力,如此李軌可破也!”
李淵認為安興貴的確是最佳人選,沉吟會兒,他便點頭應允道:
“好,朕準奏!明日早朝,朕下旨差安興貴前往大涼說降李軌?!?
“皇上圣明!”裴寂滿心歡喜,揖禮道,“臣以為安興貴必將不辱使命,助皇上平定河西。”
李淵聽罷,也開懷呵呵一笑。接著,他又跟寵臣裴寂閑聊了一陣,然后起身朝后宮走去,準備上尹德妃那兒過夜,放松一下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