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楚千嵐這般說,若棠總算覺得心氣平了點,白他一眼,嘟嚷道:“油嘴滑舌。”
楚千嵐伸出手指狀似發誓狀:“肺腑之言!”
若棠仍想繃著晾晾他,讓他再說幾句好聽的才饒過他,不過忍不住上翹的嘴角卻出賣了她。“且信你一回——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她還以為不到半夜這人是溜不出來的。
楚千嵐挑眉,“你覺得尚早?”
他可是心急如焚的等到天色黑下來,只恨今天這天黑的太晚了呢。
若棠瞥一眼他眼中驚人的亮光,好吧,看在他如此急切的份上,她就原諒他猴急的吃掉她這件事了。
“宮里守衛森嚴,你出來一次不容易吧?”若棠氣過了,自然就擔心了起來。
“于旁人而言自是守衛森嚴,對我來說,也不過如此。”楚千嵐撇撇嘴,表示并不將宮里森嚴的守衛放在眼里。
若棠少不得還是要囑咐他一聲:“不管如何,一定要注意安全。”
楚千嵐就著薄被將她一把抱進懷里來,拿下巴蹭著她柔軟的頭頂心。“便是為了你這溫香軟玉。我也會多加注意的。”
聽著他調笑的話語,若棠隔著薄被揪了他結實的胸口一把,“這兩天在朝中,一切可都順利?”
還以為他定然要說順利來寬她的心,不想他卻搖頭道:“不太順利。朝中泰半大臣都是支持百里文瀚的,百里煌將我放在刑部。卻又不給切實的職位,只說是輔助刑部。而刑部尚書,正是百里文瀚的人。”
若棠心里一緊:“他們為難你了?”
“為難倒不曾。”楚千嵐淡淡道:“不過是待我客客氣氣的,挑不出禮數上的半點不敬,但是刑部真正的核心,卻是不會讓我隨意窺到的。”
若棠皺眉,“百里煌不可能不知道刑部是百里文瀚的人,可他將你放到那里去,為的是什么?”
“要在朝堂上迅速立穩足跟,自然先要建立自己的人脈,若我連一個刑部尚書都搞不定,還談什么其他?”楚千嵐明白。百里煌這是要打擊他的傲氣,令他四處碰壁后,他再一副施恩的“慈父”嘴臉,由不得他不對他感激不盡感恩戴德。
想到這一點,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勾起譏誚的弧度來。
他雖然說的這般云淡風輕,若棠卻知道事情并不會很好辦,刑部尚書是擺明了站在百里文瀚的隊伍里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挖百里文瀚的墻角,談何容易?上役布扛。
但見楚千嵐并不太放在心上,她也不好將擔心表現的太過,便笑著抬頭親了他堅毅的下巴一記,“我家王爺自然英明神武,收服一個刑部尚書算什么難事,想來不出幾日就能手到擒來。”
“這是自然。”楚千嵐被她順毛順的格外舒坦,“那日在宮里。你似是有話要說,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若棠便將肖敏與八皇子的事情細細說了,末了道:“其實八皇子為何非要裝傻?在他之前的那些皇子不都好好地長大成人了,他只要熬到出宮開府,就算淑貴妃,也不能拿他怎么樣吧?”
楚千嵐自然也不明白,想了想,道:“你若是好奇,我便讓人打聽打聽。”
“我是覺得八皇子裝傻裝這么多年,心志毅力什么的,都不容小覷,就算眼下他跟咱們算是同盟,以后也很有可能會翻臉,到時候……”
“你說的沒錯。”楚千嵐靜了靜,無聲的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來,“今日百里煌告訴我,他會選個日子,先將百里文殊記在王后名下。而后,才能名正言順的將我記在那個女人名下。你說王后得了一個并不傻的兒子,原就不甘心被壓一頭的她有了這樣的資本跟助力,會不會奮力拼死一搏?”
而誰又能肯定裝了這么多年傻的百里文殊不是正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就如大楚的康王一樣,原本默默無聞毫無建樹,可如今已是執掌大楚政務的說一不二的實權人物了。
若棠傻了眼,一瞬間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我還自以為找到了兩個同盟,他們不在背后狠狠捅我們一刀就算幸運了——不,依著王后對淑貴妃的恨意,這刀子是勢必會捅的。如此看來,絕對不能讓八皇子成為皇后的兒子!”
楚千嵐深以為然,“不過眼下看來,百里文殊跟肖敏是沒有那個想法的,不然也不可能讓你知道他這樣大的秘密。”
“是啊。”若棠有些苦惱的咬住嘴唇,“肖敏若不是信任于我,也不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告訴我,我們若轉頭就將他們賣了,總覺得良心上過意不去呢。”
肖敏不想嫁給楚千嵐,不得已將她跟百里文殊的關系暴露給她知道。如若她跟楚千嵐轉頭就將他們的事告訴給百里煌或者淑貴妃知道,那么肖敏也許還能活,畢竟她還有利用價值,可百里文殊就危險了——淑貴妃這樣凡事盡在她掌握的人,又怎么能容忍有人十幾年如一日的在她面前裝傻,且還成功的騙過了她?
百里文殊若是出了事,到時候肖敏這個助力不但沒有了,還多了一個重量級的仇家,在現在這原就舉步維艱的情形下,再多一個一品軍侯來跟他們作對,那可真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了。
難怪肖敏跟百里文殊敢賭這一把,大概他們倆也早就想到了其中關竅。
若棠抬起頭,看到楚千嵐嘴邊笑意不減,立時抱住他的脖子嚷嚷道:“你笑什么,難不成你已經有法子了?”
依百里煌對淑貴妃的寵愛與愧疚,定然會想方設法的成全淑貴妃的念想,而能名正言順將楚千嵐記在淑貴妃名下,最便捷的就是給王后塞個兒子,很明顯百里文殊是唯一的人選,沒有合理的理由,百里煌輕易是不會打消這個念頭的。那么,楚千嵐又有什么辦法說服百里煌?
“只要王后不肯答應,這兒子就認不成!”楚千嵐簡單的說道。
若棠眉頭一跳,一骨碌從他懷里坐起身來,原本緊皺的眉頭倏然展開,喜笑顏開的擊掌道:“沒錯沒錯,我只顧著百里煌與淑貴妃,卻忘了還有王后。只要王后咬死了不要八皇子做她的兒子……不,還不夠!”
她亮晶晶的眸光落在楚千嵐眼里,只覺得那一雙分外明亮的眼睛里,仿佛裝滿了夏夜天空中最明亮的星子一般,怎么看也看不夠,“寶貝還有什么高見?”
若棠沒有注意到他倏然轉黯卻幽火跳跳的眼眸正落在她無遮無擋的某一處,興奮地咬著指頭說道:“我們要想辦法,令王后打定主意跟淑貴妃搶你——王后不肯要八皇子,堅持要將你記在名下的話,就算百里煌,也拿她沒有辦法吧。畢竟百里煌也不能廢了她,事情鬧得太大,也不是百里煌跟淑貴妃愿意看到的局面,如此僵持著,這兒子干脆誰也別認了,這困局自然也就解了。哎呀王爺,你真是太聰明太厲害了……啊,你屬狗的……唔!”
被猛的掀翻、重又被壓入軟被中的若棠再一次毫無防備的消聲了。
……
“吉祥,你快過來。”一大早守在若棠門口,將耳朵在門上聽了又聽的采青不耐煩的走了幾圈后,看到了神出鬼沒的吉祥,立刻招手示意她過來。
吉祥半點聲息也沒有的飄到了她身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等她開口說話。
采青看著眼前這張任何表情都沒有的臉,沒來由的就想起另一張令她一見就煩躁的同樣冷冰冰的面癱臉,不由得撇了撇嘴,嫌棄道:“你又不是鬼,走路干嘛要用飄的?”
吉祥沒說話,倒是另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冷冰冰的聲音替她回答道:“方便。”
采青嚇得險些跳起來,條件反射的一巴掌就朝身后不知何時飄出來的如意揮去。
如意眉頭微皺,自然不可能讓采青給打了,看了她一眼,輕飄飄的又飄走了。
采青看著自己定在半空中的手,又看看疏忽不見的如意,只覺得這個世界因為這對見鬼的兄妹更加的玄幻了。
她深吸一口氣,忍下罵人的**,轉過頭來命令吉祥道:“你耳力好,快幫我聽聽,姑娘到底起床了沒有?”
這都什么時辰了,姑娘平素是到了時間就醒了,不吃飯就要喊肚餓的人,今天愣是半點動靜也沒有,能不讓人擔心嗎?
吉祥聽都不用聽,平板的回答她:“沒起。”
說完,就跟她兄長一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的飄走。
采青眼疾手快的拉住她,“那你再聽聽,姑娘她還有氣兒沒有?”
別不是昨晚王爺來了,那個久旱逢什么的,那個干柴烈什么的,把她家姑娘給折騰的沒氣了吧!
“有氣。”
“那、那你能聽得出來,屋里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嗎?”別不是她家姑娘還正被折騰中吧?
吉祥看看她,眼神里明顯的表達出疑惑來,卻還是回答她:“一個。”
采青松了口氣,只有她家姑娘一個人就好,她也不用擔心突然進去看到什么不該看的畫面而張針眼了。
這般想著,采青就勢推開了門。
一進去她就有點蒙圈了,屋子還是那個屋子,蠟燭還是那個蠟燭,桌子還是那個桌子,酒壺也還是那個酒壺……但是,十個人都會覺得不對勁啊,她家姑娘辛辛苦苦準備了大半天,不就是為了要跟王爺你儂我儂的浪漫嗎?
結果這些動也沒被動過的浪漫是怎么回事?
正想著,就見垂放下來的月白紗帳里頭突然伸出一只光裸的手臂來。
采青一見,眼瞳頓時一縮,頭皮都發麻了,一聲尖叫脫口而出:“姑娘啊,您這是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