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遠遠望著那小小村落竟有種莫名眷戀,良家老小一眾人早就在村口迎著了,大黃看見牛車的影子,便沖過來迎接,汪汪叫的好不喜悅。
戴氏和良鳳站在最前頭翹首期盼,滿眼倦怠,一看就知昨夜里定沒有睡好。見他們?nèi)绱耍z絲暖流陣陣涌入心頭。蘭若嬨利落地從車上跳了下來,幾步跑到戴氏身邊,撲到她的懷里嗚咽著哭泣,“嬸子,我差點讓人賣了。”
戴氏僵硬的手臂,瞬間柔軟,將若嬨抱在懷里,兩行熱淚也是忍不住往下流,見良沐緩緩走來,伸手就是啪的一巴掌,那聲音脆亮,聽著心里既解氣又心疼。
良沐噗通跪下,老良頭無奈搖頭,“不知好歹的不孝子,丟人啊!去良家祠堂去跪,在這村口丟人。”良沐不急不緩起身,擔心地看著蘭若嬨。
良鳳狠狠道:“放心吧!我們不會似你般唬騰的把人送走。”說著伸手拉著若嬨往家里走。
跟在最后面挺著肚皮的車蘭,卻甚是好心的貼近了若嬨,低聲問道:“聽說你是那員外家的養(yǎng)女兒?”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蘭若嬨的臉色更是白了幾分。
“咳咳……老二家的回你屋待著,我有話要和若嬨說。”戴氏毫不留情面打斷車蘭的話,讓她很是不爽,扭頭拉著良水回了屋。
“嬸子,我不是他家養(yǎng)女兒,是良沐沒有打聽好,我不認識他們的。”蘭若嬨委屈的抹眼淚,據(jù)理力爭,這可是名聲啊!
“我們知道。”憋悶如葫蘆的老良頭回了話,很讓若嬨感動。
良鳳用手戳著若嬨,“傻丫,還叫嬸子,該改口叫娘了。”蘭若嬨驚愕地看著良鳳,“啥?”
“怎的?不愛嫁啊?還是你怕良沐那傻人在不要你。”戴氏樂呵呵的臉色瞬間驟變。
蘭若嬨心里轉(zhuǎn)著彎,其實嫁給良沐不錯,人很實在且善良勤勞,最關(guān)鍵是能聽自己的話,小門小戶的還不擔心妾房跟人家分男人。就憑著自己的現(xiàn)代知識,將來必定能有好日子過,想著想著,這心就寬了,小女兒羞答答點了點頭,換的大家一片笑聲。
四月初八,天晴的連朵浮云都沒有,清風(fēng)中帶著一絲絲涼意,山里紅樹上冒著青丫,兩只喜鵲在上面嘰嘰喳喳。戴氏喜得跟什么似得,熱情招呼著十里八村的老親少友,將剛剛過門的媳婦子跟他們引薦。
凡是見了的,都贊良沐這呆瓜找了個仙女,美得戴氏哈哈大笑,嘴都合不攏。老良頭也不似往日那么悶,跟著相熟的上了年紀的老者劃拳,吃酒,臉上升騰著興奮的紅。
良鳳就留在娘家沒有回去,大姐夫因家母病了,所以沒法趕來了。二女兒良彩得了信便帶著孩子爺們,火急火燎地在第二日趕到的。她們二人最是繁忙,不僅要照顧著自家來的親人,還要照顧著大伙的吃食,茶水,忙的不亦樂乎。
車蘭少有的安靜,正日子的早上,她因為多給了良沐家的一件紅色料子,還和戴氏指桑罵槐的一陣,后來被良水給罵了幾句,才消停的。
蘭若嬨則是乖巧的跟著戴氏見客,好不容易將老親認了個遍,戴氏才給她個眼神示意她回房里歇著。拖著一身倦怠,終于磨蹭到房門口,還沒等進屋,就看見一只凈白的男人手從門后伸了出來,擋在面前。
良田笑盈盈地從門后探出頭,似變戲法一般,將個刺繡的鴛鴦荷囊送到蘭若嬨面前,她臉一拉,唇角扯動下:“多謝三弟,不過這是新房,請三弟自重。”
良田見自己不受待見也不惱,竟膽大的將荷囊塞入她手中,笑的越發(fā)放肆,“只是三弟的心意,莫要辜負了。”滑膩的手絲毫沒有硬繭與良沐截然不同,輕輕滑過她的手腕,讓人越發(fā)厭惡。
用力握緊手中的荷囊,她只是冷笑,在他眼中卻是笑靨如花,“那就多謝三兄弟,嫂嫂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了。”蘭若嬨用力捏緊荷囊,往屋里去。
卻時刻能感覺到一道毒目盯著自己,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氣得蘭若嬨牙根癢癢,卻不能發(fā)火,更不敢讓人見了去,名聲啊!吐沫都能淹死人的時代。
良田還算長點腦子,見若嬨進入臥房便不再糾纏,轉(zhuǎn)身出去與人吃酒去了,可這短短的動作卻沒有逃過某人的眼,正是良田剛過門的媳婦戴春華。
戴春華見自家的爺們瑤瑤走遠,略顯嬰兒肥的瓜子臉上滿含冰霜,卻是一忍再忍沒有追過去扇那廝兩大嘴巴,反而強擠出一抹甜笑,緩緩向屋里面去了。
蘭若嬨真是累了,一頭倒在軟綿綿紅艷艷的被褥中,伸手撫摸著那絲滑的手感,她心里說不出的高興,本以為戴式覺得撿了便宜會輕賤她呢!
然被褥面子都是她從城里一手置辦的,就連內(nèi)的棉花都是在隔村新彈得,房子也是粉刷過得,皆不用若嬨親歷親為,說是讓她緩緩驚嚇,安心做新娘子就成。
二姐良彩送了梳妝盒,還有些胭脂水粉,大姐昨夜里悄悄來的,塞了個金色荷囊給良沐,良沐太忙有事便將東西給力若嬨,掀個縫一看里面是幾貫錢,也不敢數(shù)直接放到空間里面去了。
車蘭倒是也來過幾次,皆是哭窮,差點鬧得良沐這傻子倒貼,安全起見,蘭若嬨連聲說自家啥也不缺,不用她破費。看她心甘情愿的模樣,車蘭回了聲:“我可是意思到了,是你不想收禮的啊?別到時娘問起,你埋汰我。”
蘭若嬨心里這個狠啊!強忍著怒氣將她送走,“我們真的啥也不缺,你就快些走吧!忙你的去,不用再來了,拜拜,拜拜……”
“新娘子在家呢!”柔柔的聲音將蘭若嬨從思索中回魂,猛地起身,便見一身穿真絲牡丹紅袍,頭梳云髻,面色雪白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笑盈盈看著自家。
她是?哦!想起來了,是良田媳婦戴春華。昨個她一直跟良田在一起,為了避嫌若嬨根本沒有過去打招呼。想起剛才良田的過分舉動,讓高興的蘭若嬨難免冷臉,卻是笑的伸手握住戴春華。
“昨個實在太忙了,沒得跟你嘮嗑,今個咱也不去外面熱鬧,就陪著嫂嫂聊會子吧!”蘭若嬨熱絡(luò)地拉著她的手,坐在炕上。
蘭若嬨本就生得好,再加上今個精心地搗撤,面若秋水眉入霞鬢,雙眸含情頰至酡紅,看著甚是迷人心扉,卻讓戴春華更恨了幾分。
戴春華眼色有些迷離,笑道:“嫂嫂生的真養(yǎng)眼,怪不得良田那般挑剔的人都夸,大哥真是修來的福分。”
她提到良田了?很不好的念頭讓蘭若嬨如當頭一棒,莫不是她剛才看見啦?心里這么一想都覺得怕得慌,微涼的手用力握住戴春華的手掌,“弟妹別寒蟬嫂嫂了,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個是高興的。”
戴春華只是笑,也沒有在說些什么,眼色卻是落寞的,看來她必定是有所懷疑,但這種事情不能解釋,解釋就等于掩飾。何不如……
“弟妹,嫂嫂初次見面也不知道該送你什么的,這個就送與弟妹了,當是見面禮。”若嬨說著,從被子下拿出良田送與她的荷囊,剛才隨手檢查過,里面啥也沒有,就算是戴春華懷疑自己,這東西都完璧歸趙了,她還能說啥?而且看她也不似不講理的人,若是車蘭,怕是這房頂都鬧騰的沒有了。
戴春華先是一驚,低頭看了看那荷囊,笑了“這物事真精致,該是天衣坊的吧!我可不敢要。”
“說啥呢?”若嬨將荷囊硬掖到她手中,“這是嫂嫂給的,只要你喜歡就行。”
“那就謝謝嫂嫂了。”戴春華終是慧心笑了,心想,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倆人閑聊了幾句,戴春華借故便告辭了,剛出門就迎頭遇見酒過三巡的良沐,他面如霞紅,憨憨地笑著,滿眼的喜慶呼之欲出,雙手抱拳,“原來是三弟妹啊!”
戴春華頗有意味笑看著若嬨,“呵呵……哥哥吃多了,話都多了。”若嬨膩了良沐一眼,“弟妹莫笑就行了,等我不收拾他。”伸手將他駕到屋里。
“要輕些的,莫要心疼哦!”戴春華笑的眼睛彎成月牙,將門帶嚴便出來了。剛出了門就變得臉若冰霜,恨恨道:“不是你收拾他,而是我該收拾收拾他了。”
良家大院內(nèi)熱熱鬧鬧,親人們聽著良家從鎮(zhèn)里請來班子唱的小曲,喝著美酒,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笑,有得贊著良沐的誠實能干,有得說著新媳婦的柔美動人。
那一波波如歌的美譽,吹綠了墻頭的嫩草,吹紅了園中的藥花,吹開了房前的那扇窗。
良沐雖吃了些酒,腦子卻是清醒的很,剛才用冷水洗了把臉,現(xiàn)在除了臉紅心跳之外,無法闡述內(nèi)心的喜悅。蘭若嬨整個人有點傻,想著她這么點個人就嫁了,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你)”兩人異口同音的說。
“你先說。”蘭若嬨往炕頭挪了挪,這鋪炕他們睡過很多個夜晚,卻沒有如此尷尬過。“餓了吧?我給你弄飯吃去。”良沐利落起身,拿了地瓜想給她熬粥。
不說還好,聽見餓字,這肚子便雷鳴如鼓,良沐假裝沒聽見,滿臉是笑忙活著。若嬨羞得用手捂住通紅面頰,偷偷抬眼瞥著他做什么。
看著他洗好米和地瓜下鍋,剛要合上鍋蓋,若嬨提醒,“放些鹽巴更香。”
“哎!”良沐手上動作一頓,取了鹽巴輕輕拋灑。心里想著自從若嬨進了這道門,自己就沒有親手做過幾頓飯菜,然他卻將著得來不易的幸福往外推,還險些害了人家女子一生。
想著就悔得腸子痛,仰頭看著若嬨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他笑了,那眼底滿是情愫,“若嬨,我發(fā)誓一生一世只對你好。”
“呵呵……”終是忍不住笑出聲音,這呆瓜還會發(fā)誓。
見她笑的譏諷,擔心她不信,良沐放下手中的瓢走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她面前,單手指天,“你若是不信,我就對天發(fā)誓,若是有悖誓言,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還未等他說完,若嬨早已變了臉色,以前她從不信天,可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穿來的,怎能不信,一把封住他的口,“別……別亂說。”她扭頭笑了,微嗔:“誰信你的話。”
小女兒的扭捏良沐就是在不識相也懂,一雙粗劣的大手緊緊握住她白嫩的小手,“今生決不負你。”柔韌溫熱的唇瓣輕輕撩撥過她的手指,蘭若嬨似觸了電趕忙逃離。
“快起來吧!跪著像什么男人?”若嬨伸手拉著他的胳膊起身,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向自己下跪,那心情無法言語,就是高興啊!
良沐就勢坐在她身側(cè),手臂輕輕環(huán)住她的肩頭,獻媚道:“我爹若是惹到娘了,一跪娘她老人家就高興了。”
“切!”蘭若嬨憋著嘴,翻了個白眼,心里卻是甜絲絲的。良沐越發(fā)的靠近,那深邃明亮的眼近在咫尺,黝黑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溫氤的熱氣撲面而來,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躍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蹦了出來。
紅潤的唇瓣眼看就要吸附住她的臉頰,“良沐”隨著一聲輕喚,火熱嘎然而止。良沐猛地起身,腳下卻是一跌,“我這就是看看鍋里面的粥好了沒。”人忙不迭的跑開了,那樣子似后面有鬼追。
蘭若嬨猶豫了下,走到他身邊,手輕輕推著他的肩頭,“良沐我想跟你說個事情。”
良沐微微仰頭,那模樣似只可憐兮兮的小狗,生怕被人拋棄他。“只要你喜歡,怎么都行,我定不強求你。”他說的堅決,神色坦蕩,仍能感覺出他的不安。
是啊!試問哪個男人在洞房之時,被老婆喊停會高興,但是蘭若嬨身為現(xiàn)代人,卻明知故犯將自己這個小身體交給個壯碩的男人,怕是就垮嘍!為了能好好完成自己的諸多偉大理想,她想潔身自好,等這顆果子成熟些在雙手奉上。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拿眼瞥了他下,他悶著頭,望著灶口里的火苗,“你說吧!我聽著呢!”良沐側(cè)頭看著她笑了下。
若嬨蹲在他身側(cè),手輕輕拂過他肩上,“只是我年紀太小,還不過及弈之禮,想等一年左右再把身子給你。”一句話說完,險些咬斷自己舌頭,雙頰更是紅的刺疼,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聽著她綿柔的聲音,剛才的膽戰(zhàn)心驚全無,伸手握住她略帶冰冷的手掌,良沐感激道:“謝謝你。”
“謝謝我?”若嬨疑惑地盯著他微笑的臉,一雙眼彎成了月牙,狡黠的如同中空的月色。她羞澀地扭過頭去,“傻了吧!謝我做什么?”
汝瓷般細膩的雪肌,泛著如晚霞般嬌嫩的紅暈,水汪汪的雙眸注滿羞澀,長長的睫毛顫動著逃避他灼人的眼神,能娶到這般美好的女子,夫復(fù)何求?一把將她鞠入暖懷,“謝謝你愿意嫁給我這個窮小子。”
剛才還溫柔如小鹿的女子,忽然變的嚴厲,猛地推開他,“先別謝的太早,我還有話說呢!”
“你說,你說,我舉事聽你的。”良沐那修長的眉眼笑成一條縫隙。蘭若嬨搬過來小凳子坐在上面,掰著手指頭道:“我要約法三章,其一不能做鳳凰,其二不能想納妾,其三不能藏私房錢。”
良沐先是點頭,隨即便是滿面疑惑,“后兩個我都懂,也能準行,但是這鳳凰又是怎么回事?我哪有鳳凰那么好看啊?”他嘿嘿笑著,手撓了撓脖子。
“傻樣!”若嬨想笑,卻還是憋住了,“鳳凰男說白了就是愚孝,父母親大人說什么,你都聽都信,反而娘子大人的話當耳邊風(fēng)。”
“哦!”良沐了然,眼中卻有絲絲淡然,讓蘭若嬨很是不爽,“怎么,這點做不到?”良沐忙點頭:“只要娘子說的有理,必定準行。”
“孺子可教也。”伸手揉了揉他膨松的頭發(fā),真想滿意的給他法式深吻,不過還是不要玩火自焚的好。
吃過晚飯,天已經(jīng)黑透了,外面靜寂的只有寥寥風(fēng)聲從窗縫中吹過的呼呼聲,天上的月被烏云遮了有散,散了又遮,來來回回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人輾轉(zhuǎn)反側(cè),若嬨知道他睡不著。
自己何嘗能睡得著?他就是自己的相公了?以后都是了嗎?也許是吧!在這里若是離婚,怕是難以為人的,招人唾棄不說,連最起碼的人權(quán)都不會有的。
有些女人甚至死了丈夫,夫家的人甚至自己的兒女都不肯放過她,非要終身守寡,稱之為貞潔,是最大的榮耀,真是夠變態(tài)的。
女人啊!不管在什么時候都是脆弱的,需要保護的,只希望身邊這個男人對自己好些,再好些,自己再努力些,將他改造成現(xiàn)代版三從四德新好男人。
只希望我的未來不是夢……不會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