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趙銘竹那么一說,我瞬間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經過他這么一提醒,我一下想到了一個令我心驚膽顫的事情。
假如,我爸沒有死,而他又想掩蓋這件事情,那他會不會在知道有人要拿他那具假骸骨和我做DNA鑒定,他就馬上提前挖走自己的骸骨呢?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連連搖頭:“我爸一定死了,他絕對死了!”
這一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很害怕我爸還活著。因為我隱隱地覺得,如果我爸還活著的話,那他一定做了很多壞事。我不希望眼睜睜地看著他會落到一個像秦政他們那樣的下場。因此,此時此刻,我倒希望他真的已經死了。
以前我一直很想查出我爸被害的真相,可當此時我離這個真相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卻害怕起來。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早告訴你了吧?你也應該知道,上面為什么三番五次的想試探你了吧?”趙銘竹緩緩地道:“我把你拉進懸案組,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在我把你拉進懸案組之前,我查過你以前的所有相關記錄。你和你媽從小就很苦,你一直很努力,我不想看見你這個好苗子就這么浪費了。
我深信你和你爸是沒有什么關系的,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可是,你爸的事情卻至今是個謎,雖然上面早就放棄你爸的事情了,但秦政這幾個月鬧得太兇,都是因為你爸引起的,所以上面在秦政被捕后,已經開始叫人專門調查你爸這件事。
前幾天,我接到上面通知,他們說要把你的DNA和你爸的DNA拿去做個鑒定。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有什么意見,所以我就先去問了一下你媽。你媽很通情達理,她答應了。本來打算過幾天等你那邊那個嬰兒砂鍋粥的事情忙完之后就叫你回來一趟的,沒想到今天早上就出事了。”
“上面打算怎么調查我爸,有我爸什么證據了嗎,他們撬開秦政嘴巴了?”我試探著問道。
“目前我也不清楚,秦政的案子移交上去后,我就沒插手了。你也知道,雖然我們知道整個案子的經過,就算所有資料全都交給他們了,我們想查照樣還可以查,但問題是,這個案子一結束,上面馬上就會給你別的案子去做,根本就不會給你有多余的時間去干別的事情。”趙銘竹搖了搖頭:
“你也別有什么心理負擔。你現在已經是系統內的人了,也已經經過了組織的重重考驗。組織還是相信你的,只要你不做出違背原則的事情,組織不會把你怎么樣。”趙銘竹安慰道。
“……”我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以為我現在什么都說不出來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趙銘竹剛剛說的這番話,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聲晴天霹靂,我一直想幫我爸洗脫罪名,還他一個公道,不讓別人笑話他是個衣冠禽獸。可現在,我已經沒有勇氣繼續查下去了。我現在甚至寧愿我爸真的是那種人,也不愿他是個做了很多壞事的罪犯。
如果他真的還活著,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和秦政那種人一樣壞事做絕的人,當年死的只是他找來的替死鬼,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了。
正義和骨肉相連的親情之間,這對于一個警察而言,絕對是人生中最痛苦的抉擇。
“走吧,上去安慰一下你媽,張怡寒這邊的工作已經做好了,她答應了去H省給你幫忙,不過她說你不能管她,該做什么事情,她自己自然會做。”趙銘竹說到這里微微一笑:
“這丫頭就這脾氣,你就多擔待一點吧。我知道調別的人過去,你不熟悉的你也不會要,還不如就在那邊找人,省得麻煩。余旭和杜輝這邊,我找機會再和張博華說說,看能不能把他們給你調過去。”
“嗯,麻煩趙叔了!”我無精打采地對趙銘竹點了點頭。
“臭小子,別愁眉苦臉的,世界末日還沒來呢,人還得活著,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別告訴我,就這么點事就把你打垮了,那你可就太令我失望了。”趙銘竹鄙夷道。
“嘿嘿……”我強行憋出一點笑容:“趙叔,不會的。”
“嗯,那就好!”趙銘竹搭著我的肩膀帶著我朝我們家的方向走去:“你這次最好是把你媽接到那邊一起去住,我看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有你在身邊照顧她,會好很多。”
“我也是這么想的。”我點點頭。
“找時間探探*口風,看她是不是還有些什么事情在瞞著你?”趙銘竹說完這番話的時候,表情多少有些尷尬。很明顯,他在懷疑這次我爸的墳被挖開是我媽通風報信了。
雖然剛才我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我有充分理由相信我媽絕對不知道我爸的事情。但我沒有直接反駁趙銘竹的意思,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和趙銘竹回到家后,朱明智和趙銘竹、朱琳幾人就一起回去了。只留下我和我媽兩個人在家里。我出去買菜給我媽做了一頓飯,可我媽一口飯都沒吃,只是吃了幾口菜就放下了筷子。
當晚,張怡寒破天荒地主動給我打電話給我:“林明俊嗎,你什么時候去H省,我找不到地方上剛,順便帶我一起過去。”
我現在心里有太多事情,本來她會主動給我打電話,我應該很高興的才對,可我心情太差,只是說了一句“機票我幫你一起訂,明天去機場的時候給你打電話”,說完我就直接掛了電話。
這一掛可掛壞了,那娘們兒打電話過來把我一頓臭罵:“你什么意思,從來沒有人敢掛我電話,你居然敢掛我電話……”
我也不知道她罵了多久,我聽了一會兒覺得她應該還會罵好半天,我也不敢再掛電話了,我就把電話朝沙發上一放,找衣服去沖涼了。
我沖完涼后,聽見張怡寒正在手機里大聲叫我的名字:“林明俊,你聽見沒有,你死到哪里去了?耳朵聾了是吧?”
“師姐,我一直聽著的。”
“算你識相!”張怡寒說完掛了電話。
我對著手機看了看,一臉瀑布汗,通話時長23分多鐘……
一夜無話,我媽第二天起床之后,精神好了不少,還給我做了一碗小時候我最喜歡吃的雞蛋瘦肉面。吃碗面后,收拾一下行李,我們就朝機場趕過去了。
雖然我訂票是知道張怡寒的身份證號碼,可取票必須她本人來。所以我們就在機場外面等她。
等她來了之后,我驚奇地發現,她對我媽的態度還挺不錯,一口一聲阿姨叫得挺親熱的,這令我心里倒是舒服不少。不過她看我的眼神就不行了,總是橫著眼睛看我,那一臉嫌棄的表情就和那時第一次我們一起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一模一樣。
一路無話,當我們回到我們合租的房子里面之后,租房問題一下來了。
我們租的雖然是一個四室一廳,可張怡寒與我媽一來,房子明顯就不夠住了。
于是我便提議把我的房間給張怡寒,我和我媽重新租一間去。可不僅張怡寒不同意,趙曉天和陳葉都不同意。
張怡寒的理由是我住過的她不住,陳葉的理由是,我住哪里,她就要跟著我住哪里,她說她要和我一起照顧我媽。
最后張怡寒好像是故意和陳葉對著干,她也變卦了,她說她要和我媽一起住,還要和我媽睡一個房間,照顧我媽。
于是經過一番商議,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不用再租房子了。
陳葉一個房間,張怡寒和我媽睡我的房間,不過被子全都要換掉。阿瞞和趙曉天睡一個房間。
至于我嘛,按照趙曉天這牲口說的就是,領導就要有點領導的覺悟,一般領導思想素質都比較高,當然要睡沙發了。
雖然我睡的是客廳沙發,其實我知道我比阿瞞強多了。因為他表面上是和趙曉天睡在一個房間,實際上,趙曉天壓根兒就沒打算讓他上床。趙曉天說,老子讓你在我房里打個地鋪,你們家祖墳都已經冒青煙了,你還想上老子的床,你知道老子多少錢一夜嗎……
趙曉天和阿瞞爭執了半天,兩人說著說著,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一個叫吳小帥的人。
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挺恨他的,于是我就不由地問了一句:“吳小帥是誰?”
“臥槽,小林,薛老頭不會還沒告訴你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我茫然道。
“你真的還不知道啊?”趙曉天一臉驚愕之色地道:“省廳又新成立了一個懸案組,說是有競爭才有進步,這個懸案組的組長就是吳小帥,和你一樣,也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薛老不死的意思是叫他們和我們一起信息共享,一起去破那些堆積下來的懸案。說這是省廳各級領導開會決定的,為了能在兩年內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務,讓我們兩個組一起努力。
麻痹的,這也就算了,還把他們那個懸案組排成懸案一組,我們排成了懸案2組。你是沒看見那小子昨天看見我們的時候有多囂張,還一個勁的給我們比劃二……”
“是啊是啊,那小子明顯就是在說我們懸案二組的人都很二!”阿瞞補充道。
“他會那么說我們,就是因為你這SB把我們這個組的整體智商拉低的。”趙曉天煽了一巴掌阿瞞的腦袋。
緊接著,他們兩個人就去鬧了。而我卻馬上拿起手機給薛副廳長打了一個電話。
這老家伙也太不是人了,這特么明顯是過河拆橋的節奏。
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如果那個叫吳小帥的很有來頭,或者是他自己的什么心腹,我特么在這邊說不定忙活兩年就給別人做嫁衣了。這種冤大頭我可不干!
當我和薛副廳長通完電話之后,我的心拔涼拔涼的。
我之前所想的沒錯,只不過薛副廳長說的比我想象的要好聽得多而已。
他說:“小林啊,你也別生氣。省廳領導決定多組建一個懸案組,這也是為了安全起見,畢竟你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多一個懸案組,這也是為了能完成上面交給我們省的任務。你放心,只要你們懸案二組的破案率高于懸案一組,兩年之后總結的時候,我一定馬上撤了懸案一組。”
薛副廳長的話聽起來的是好聽,可意思卻很明顯,如果吳小帥那邊的破案率高過我們,那撤得就是我們懸案二組了。
麻痹的,我就不信你吳小帥長著有什么三頭六臂,你就等著看你是怎么卷鋪蓋滾蛋的吧!
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靠這么一股不服輸的狠勁才走到今天,想想讀高中那會兒,我每天只睡五到六個小時,其他時間除了讀書和復習功課,其余的時間全都在撿破爛。就這樣我還自己把自己供完高中,并且還養活了我媽,我就不行現在能輸給一個吳小帥。
不過我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當我做出決定之后,我又問了一句薛副廳長,不過在問話之前,我把電話按上了錄音鍵,然后故意稱呼了一句全稱:“薛副廳長,如果我們懸案二組在兩年后的破案率比懸案一組高的話,你真的會撤掉暫時由吳小帥領導的懸案一組,讓我們懸案二組成為H省一的懸案組嗎?”
我這番話說得特別細,還故意點到了吳小帥的名字,并且特別點明“暫時由吳小帥領導的懸案一組”,如果我不這么說的話,萬一懸案一組半路換將了,以后又不好說話了。我相信有這么一段錄音,就算薛副廳長到時候想抵賴也說不過去。
“放心吧,這是省廳上面的領導決定的,你放一百個心,如果你真的能贏過懸案一組,以后H省的懸案組一定由你領導,決不食言!”薛副廳長可能是感覺到了我的顧慮,所以可以把話說的很慢。
緊接著,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繼續說道:“小林,我老薛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增加一個懸案組的確是上面省廳各級領導一起開會決定的,我當時也反對了,因為這事對你不公平,吳小帥是本地的,而且在系統內的關系網還比較強。可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一個人說了根本就算不了數。不過你放心,只要你真的能比過他,我老薛拼著這個位置不坐了也要保你周全……
哎,不過小林,有句話我得和你實話實說,這次你的競爭對手是吳小帥,他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智商很高,是省廳年輕一輩中的重點培養對象,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不過你也別有什么后顧之憂,就算不成,我也會給你在H省安排個好位置的。”
“不用了,薛副廳長,懸案二組在兩年后如果沒有懸案一組破的懸案多,我自己會辭職,謝謝副廳長的好意!”我這可不是意氣用事,這么兩個組的競爭,如果我輸了,也沒臉再留在H省去干別的事情了。
“哈哈,好!我就喜歡你這種又有魄力,又不服輸的年輕人。”薛副廳長大笑道:“你加油,我看好你。本來我還沒想好怎么和你開口說這事,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有信心。你盡管放手去做,只要我能幫到你的,我一定大力支持你。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不得不說,薛副廳長這番話的確是給我吃了一個定心丸。
雖然我進系統的時間還不是很長,可卻也了解到了里面的一些道道。有些有后臺的人,一旦遇到什么好的機會,當然會來借把東風扶搖直上,而這次*撥款,重點支持兩個省建立這么一個試點單位,他們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他們怎么玩我管不著,系統內的一些事情,我經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喜歡去背后說什么是與非。可現在牽扯到我的前途了,我特么拼了命也不會讓那小子得逞。
我掛掉電話之后先是和趙曉天幾人說了一下薛副廳長剛才的話,原本心灰意冷的他們一聽我那么一說,一下也來勁了。都嗷嗷直叫地說要玩死吳小帥。
最扯淡的是,趙曉天和阿瞞第二天一上班,就去吳小帥的懸案一組辦公室叫陣,說是要和吳小帥賭一把鉆褲襠,兩年后誰輸了,誰就鉆褲襠。
回來的時候他和阿瞞一臉的激動,還很淡定地勸著阿瞞,叫阿瞞別那么激動,就算我們輸了,鉆褲襠也是組長鉆。
我沒心情去搭理這牲口,我趕緊打電話問下面派出所有關嬰兒砂鍋粥的案件進展情況。因為大前天晚上我就安排派出所的人幫我們去查監控了,可到現在下面一點回音都沒有。
當我打電話一問之后,我氣得差點把手機都砸了。
媽的,派出所的人說,嬰兒砂鍋粥的所有資料全都被我們的人拿走了,監控錄像也查到了,說是都一起被我們的人昨天就拿走了。我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吳小帥的人干的。
我趕緊叫阿瞞去問問吳小帥那邊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拿我們經手的案件資料。阿瞞回來的時候說的一番話,差點沒把我們氣死。
他話說吳小帥說,嬰兒砂鍋粥也已經被定型為懸案了,每一個懸案一組和二組都有權利去管。
我心里很清楚,我與吳小帥的競爭已經從現在開始了。這個嬰兒砂鍋粥的案子就是我們爭奪的第一個案子。
我叫趙曉天在家里看家,馬上帶著阿瞞又去了當地派出所一趟,本來我們是打算再去拷貝一份視頻資料的,結果他們卻說,昨天懸案組來的人沒給他們留下。
于是我們又叫那派出所的人帶著我們去找他們找到監控錄像的老板,打算再去復制一份。卻沒想到,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那老板說昨天有警察去過了,把原來的錄像全都刪掉了。
我很清楚,吳小帥把我們的后路全都斷掉了。
就在這時,趙曉天突然打了一個電話給我,我一接通電話,他就給我說了一個地址,叫我們趕緊過去幫忙。
我問:“怎么了?”
他說:“你們快點回來,我跟蹤吳小帥的人到了一個地方,他們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很可能是兇手,我們想法子把兇手從他們手里搶過來。麻痹的,敢陰我們,看老子怎么玩死他們。”
我和阿瞞趕緊朝趙曉天那里趕去。
一趕到趙曉天那邊,發現果然有兩個人正在一棟民房周圍鬼鬼祟祟的。不大一會兒,有個戴著一副眼鏡,很斯文的青年從房子里面出來,那兩個人大叫一聲“站住”,一下就朝那個青年撲了上去。
那青年很猛,那兩個人沖上去準備抓他的時候,他一把推開一人,又一腳踢倒一人,然后撒腿就跑。
那兩個人爬起來邊追邊喊:“站住,警察……”
而那個青年當然不會搭理他們,只見他徑直朝我們三人藏身的地方沖了過來。
我和趙曉天、阿瞞三人互相看了看,臉上全都露出了一臉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