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何等人也,哪有不醒眼的?!
張力立刻上前兩步,躬身一禮,慷慨激昂地道:“臣惶恐!臣愿為陛下馬前卒,陛下怎么說,臣就怎么做!如此而已!”
“好!好!好!——”崇禎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臉色愈發潮紅起來。
頓了一頓之后,崇禎朗聲說道:“張力聽封!”
張力立刻高聲應道:“微臣聽封!”
一旁的周延儒眼睛微瞇了起來,也不知陛下到底給張力什么官職?若不是寧遠巡撫和廣寧巡撫的話,遼東的其他官職張力資歷不夠呀!
譬如遼東經略,亦或者什么薊遼總督,那些官位是絕對不可能授給張力的。就算是遼東巡撫,那也不可能是張力現在能擔任的。
明代的正牌巡撫,乃是一省的最高行政長官,一般是掛著各部侍郎銜巡撫地方——譬如山東巡撫全稱是“某部右侍郎某某巡撫山東”等等,這可是副部級,也就是從二品的高官!
可見正牌巡撫、經略、總督這些職位張力是沒有一絲可能弄到手,那就沒什么官職了呀?
總不能給張力個團山堡經歷——七品縣太爺吧?
沒錯!
崇禎正是給的七品官!
/無/錯/小說 崇禎微微一笑,得意地道:“張愛卿,朕封你為正七品的——遼東巡按!”
張力剛開始聽崇禎說出“正七品”這三個字的時候,心涼了半截。
可不是么,正七品的。能有什么官兒?縣太爺唄?
自己先前是正四品的寧遠巡撫,這尼瑪等于一擼到底。給個七品的芝麻官打發叫花子呢!
可是當崇禎后面那幾個字“遼東巡按”說出口時,張力頓時喜出望外!
巡按。官職全稱是巡按御史,品階很低,只有七品。
它的職責是代天子出巡,“大事奏裁,小事立斷”。巡按御史代表皇帝巡視地方,俗稱“八府巡按”,專門負責監察,一般不理其他事務,權力極大。他們代表皇帝行使監察權。能夠“以小監大”、“以卑督尊”。
別看巡按只是七品官,這尼瑪也就是后世的中——紀——委啊!
什么薊遼總督,遼東巡撫,也就省長罷了。你遇到中——紀——委來了,你就說你敢怎么滴吧?!
這可是大大的美差,就是薊遼總督傅宗龍見了遼東巡按,那也是后背哇涼哇涼的——大明朝的官兒,甭管是首輔還是七品縣太爺,哪個敢說自己屁股上沒點粑粑?
周延儒一聽“遼東巡按”這幾個字。也是心中大喜過望,這等于遼東的監察權控制在自己手上了!
當然,周大人自然是將張力視為自己的“小馬仔”的……
崇禎也為自己的決斷而沾沾自喜:可不是么,祖大壽的面子也給了。那張力原本正四品,朕給他貶到正七品,足足擼掉了n級……而遼東巡按一職。乃是代天子巡按地方,張愛卿對朕忠心耿耿。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
張力也不能失禮,連忙上前頓首謝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必是必肝腦涂地。以報陛下大恩!”
崇禎難得地露出了微笑,輕飄飄地道:“張愛卿平身——”
張力站起身來,臉上也是堆滿了恭敬之色。
……
張力由皇上直接授官遼東巡按之后,整個京師頓時轟動了!
本來按照大明朝的規矩,都察院設十三道監察御史百余人,再從他們中選派巡按御史。從十三道監察御史中選派巡按御史十分嚴格,每名巡按御史的產生,都是先由都察院選出兩名候選人,引至皇帝面前,請皇帝欽點一名。
然則現在皇帝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欽點張力為遼東巡按——皇上的理由也很充分,此為遼東特例,關內大明腹地還需按規矩辦事。
呃,原來是遼東那個火坑的特例……
若說遼東有這樣那樣的特例,京師中人也見怪不怪了,反正大家都知道那地方猶如修羅地獄一般。真正讓大伙兒感動震驚的是,遼東巡按張力,竟然不到二十歲!
巡按御史,這也就是相當于后世中——紀——委巡視組的官兒,那是督查遼東百官的,竟然用張力這么個毛頭小子?!
尋常百姓對巡按御史不太了解,不過大家都對戲文里面所謂的“八府巡按”那是耳熟能詳!
感覺那是比總督還要牛叉的官兒,總督再大,“八府巡按”可是能管到總督的。
其實老百姓的看法還是有些偏頗,就拿中——紀——委巡視組來說,人家也不是管一省民事的,人家只是管“黨紀國法”而已。
最近德高望重的翰林院馬學士不止在一個場合公開贊揚張力,說他是國朝三百年難得的青年才俊!
由于馬學士大聲疾呼,輿論立刻便不再對張力的“幸進”口誅筆伐了,一時間京師對張力的風評那是嗖嗖嗖地上了好幾個檔次!
既然張力是遼東巡按,那么團山堡鬧兵變之事,便理所當然由他去撫定——其實這也是崇禎皇帝給張力這個官職的深意,張愛卿去安撫叛軍,不過要錢那卻是一分也沒有……
這事兒對張力來說叫事?
張力今日一大早便來到了內閣朝房,求見首輔溫體仁和次輔周延儒。
此刻內閣朝房之中,溫體仁和周延儒有一句沒一句地“相談甚歡”,將前來辦事的張力涼到了一邊。
張力躬身立在房間門口,百無聊賴地等著兩位內閣重臣聊天結束。
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房間中才傳出了周延儒的聲音:“唔,溫大人,咱們探討國事太入神了,竟然忘記門外還等著一個人呢!哈哈——張巡按,你進來吧!”
張力真是恨不得將屋內兩個老奸巨猾的家伙狠狠地罵一頓,然而張力臉上卻掛著無比“誠懇恭敬”的神色。
張力走入屋內之后,首先對著溫體仁施了一禮,而后又對著周延儒躬身一揖。禮數周全之后,張力開口了:“二位老公祖在上,下官為團山堡兵員編制之事而來……”
溫體仁正眼也不瞅張力,而是用余光掃了周延儒一眼,只見周延儒坐在太師椅上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溫體仁心中冷哼一聲,也微瞇起了眼睛,就像壓根也沒聽見張力說話一樣。
溫體仁知道,皇上前幾日問遼東巡按張力平定團山堡兵變之策。
張力說的是核定兵員,先發糧食軍備,餉銀緩一步再說。
朝廷沒銀子,不過糧食和軍備物資還是有一些的,看來張力這小子算盤打得挺精呀!
皇上聽說不要銀子,那自然是“龍顏大悅”,很快便準了張力所奏。
這不,張力這小子跑來“核定兵員”來了!
大明朝邊鎮“核定兵員”,向來不是一個個數大頭兵的個數,而是大人們一言而決——我說你多少兵,你就是多少兵……
諸如廣寧衛祖大壽麾下,實際戰兵也就六萬,紙面上兵力是十萬……
這還是遼東,若是山西、大同、宣府等地,紙面上十萬兵,恐怕實際有沒有三萬都難說。
溫體仁始終留意著周延儒的動向,因為在他眼里,張力不過是周延儒的小馬仔而已,畢竟不久前張力才認周延儒為座師嘛——
一時間屋子里有些冷場,這種場合張力自然不便多說什么,主要看周延儒的意思。
沉默良久之后,周延儒終于開口了。
周延儒站了起來,笑著對溫體仁道:“園嶠公,依在下看來,既然皇上已經應允了張巡按,咱們內閣便按皇上的意思辦吧。”
溫體仁字長卿,號園嶠,周延儒稱他的號,那是非常尊敬的敬語了。
但是,叫一聲敬語有個卵用!
溫體仁很快便滿臉笑意地回“敬”了周延儒:“挹齋公,國事艱難,戶部現在沒錢吶——”
張力見縫插針地插了一句:“溫大人,下官已經跟皇上說明,團山堡只要糧食軍備,餉銀可以緩一步再說……”
“放肆!”張力話還沒說完,溫體仁立刻變了臉,怒斥了一聲,“本官與挹齋公商議國事,哪有你說話的份?!”
張力整個人氣得快要爆炸,恨不得沖上去啪啪啪猛扇溫老賊幾個耳光——然則,張力還是忍住了。
“下官孟浪了!”
張力臉色如常,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
周延儒立刻出來打圓場:“張力,你不可妄議國事!”
瞪了張力一眼之后,周延儒干咳了一聲,對溫體仁道:“張力不懂禮數,還請園嶠公大人不記小人過呀!咳咳,都是本官平時疏于教導……”
周延儒這話可就是個軟釘子了,擺明了說張力是他的學生,你溫大人不給幾分薄面?
張力聽那“疏于教導”幾字,心里很不是滋味,不過現在忍一時風平浪靜,故而也就一臉慚愧之色,猶如做錯了事的小官兒一樣。
溫體仁呵斥張力可以,但卻不能不給周延儒面子,畢竟這件事是皇上答應了的,他太過于反對便會給周延儒留下把柄。
溫體仁當然知道這里面的厲害,冷哼了一聲,暗自忖道:
張力,你想遂你的心意么?
那是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