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一應雜務交給了總管劉波。然後,連十五都沒過,他便帶她上京!她見到了那金壁輝皇的宮房。但是,所謂的金壁輝皇的宮房,也不過如此,除了金頂琉璃瓦。除了殿堂高一些,臺階多一些,門口獸頭大一些,宮殿大一些,園子多一些,其它的,好像也沒什麼!她見到了皇上,凌佩的嘉定帝!一個細弱的中年男人!皇帝看起來很親切的樣子,而且居然也會瞧著她笑!她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帶著她見皇帝,只是任他帶著走。
在這人跡泱泱的明陵城廣宮裡,她見到了無數的達官貴人,他們走馬燈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眼前全是迷亂的光景,她耳邊全是嗡嗡的轟鳴,她的頭疼的快要炸開,她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但是,她又是無比的好奇,被一種強烈的暈旋的感覺包裹,讓她的心,快要滴出水一般的溫軟!
她機械的任他帶著到處走,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一所殿到另一所殿。一張面孔接換一張面孔,一個聲音接著另一個聲音!他們說什麼,笑什麼,她都聽不懂的。只是覺得他們都衝自己笑,然後她就跟著一起笑!
但是,她喜歡的,並不是金光閃閃,翠寶華蓋。她更喜歡一些小孩子的東西,比如吹糖人,皮影戲,捏麪人,陀螺,彈珠子!她一看這些就雙眼發光,比進皇宮還來的興奮的多!
傾絕知道,她之所以這樣是來自於童年的欠缺。他就儘量的滿足她,他們來京的路上過的十五,他買了好多好多花燈給她玩。蓮花燈,玫瑰珠,鯉魚繡珠,老頭燈等等。團團轉的,琉璃花的,還有非常精美的嵌著金的。她喜歡極了,過完了十五也捨不得扔,能疊的都平平展展的疊著,不能疊的就天天託著腮瞧著,瞧著瞧著,就笑了。
到了京裡,好玩的東西就更多了,各種各樣的把戲,簡直晃花了她的眼。她看什麼都新鮮,大眼裡映滿了光彩!
他來京裡不是爲了玩,他有事情做,不可能天天陪著她。他在京裡有座行府,他就弄了好多新奇的玩藝給她。把京裡有名的傀儡班請到家裡來,給她耍傀儡戲看。給她買糖人,麪人,小木偶還有線縫的娃娃。除了進了一次宮,其它他沒再帶她去別的京官宅院。他讓她在行府裡頭玩。閒了他就儘量帶她出去逛,把她以前沒見過的,沒聽過的,沒吃過的,沒玩過的,盡數都兜攬到她的面前!讓她的笑容,一直的綻放,一直的滿溢,一直的燦爛!
傾絕與杜勁軒坐在攬月樓裡喝早茶,攬月樓是京裡最大的酒樓,就在皇城外的金雲大街上。這條街繁華熱鬧極了,滿街都是林立的全城最昂貴的商鋪,有碾脂閣,賣著各國最優質的妝品。有寒翠齋,擁有最華美的金飾玉器。有醉帛良錦,那裡的料子精美如雲,裡頭有最好的裁縫師付。有聚華館,古玩應有盡有!在這街上穿行的,都是衣著鮮亮,容光煥發的有錢人。遍地可見綴珠鑲寶的豪華馬車!這裡是富貴人的銷金窟,巨賈強權們的樂園!
“這裡的雪蛤蓮蓉還不錯!”他微微展著眉,腦子卻想著一會要帶著什麼給她吃。
“賢弟就不如回朝,讓凌霜在昭平守著不結了?”杜勁軒白淨的指節轉的琥珀杯,髮絲齊整的綰在頭頂,束著冠。頂上鑲著一塊很大的藍寶,初陽的映照下,爍爍的閃著光。他倪著眼,微微有些下垂的眼角此時還帶著笑,看著傾絕:“賢弟不在,司馬秋那個老匹夫總是想蠢蠢欲動!”
“我的狼馭此時正在關口。京裡不便的地方太多!”他淡笑:“我已經通知各州,彈劾的摺子明日便到。兄長朝堂之上壓他一頭,皇上想保他也難!”
“他有護騎八校營,屯兵京師。天天擺著個護主的老臉給我看呢!”勁軒細白的臉此時有些泛著暈紅。
“他怎麼也是皇上大舅子,想收拾他,得有個名目!”傾絕微忖著:“兄長再忍兩日。他是一直仗著司馬涼手裡有點禁校,明日朝上,衆折一至,先調了司馬涼,斷了他的手足!”
“愚兄自然是可忍得!皇上最近有他撐腰,也硬氣不少。必得把他壓服下去!”他壓低了聲音,雖然此時攬月樓已經全樓皆封。他還是很自然的放低了嗓音!
“我現在人在昭平,很多事勞煩兄長多多掛心!待得馭關一過,我自當重返朝堂,與兄長並肩!”傾絕舉起手中的茶,以茶待酒,略飲一口示意!
“賢弟放心!”勁軒微微含笑,京裡有兩派相爭,王爺派與保皇派。皇室如今孱弱,但傾絕乃是外姓,自然有諸多人不服。黨爭傾軋,一向如此!
“上次進宮後,皇上不日便可下召!”勁軒話鋒一轉,說著:“與其賢弟回昭平再建郡府,誤了良辰佳期!不如就讓愚兄成人之美可好?”他挑著眉:“我在昭平西門的行府,雖然不算大,也算精緻。那園子賢弟也不陌生,覺得如何?不由修繕了,旨下來,便將其改爲郡府。讓新娘子從那裡出閣子,可好?”
“甚好,慕遠正是有此意!知我者,隱涼兄也!”他微笑,此時卻是溫軟滿眼!他此番進京,除了朝中之事。便是上京找皇上討要一個身份給她!他要娶她,自從看到她那溫柔的微笑,他就打了主意。要娶她!他要讓她當昭平王府的女主人,讓她成爲昭平王的王妃!不僅要娶她,還要她風風光光的進他的門!她沒有孃家,他就給她找個當世最富貴的孃家!他就是要給她編織一個可以包裹她一生幸福的美夢!她只要幸福快樂的笑就足夠了,她覺得眼前全是好人,那麼他就幫她,讓眼前全變成好人。真好假好無所謂,有他分辨就可以了,她不需要認知任何事。她不需要禮儀周全,姿容大方,不需要機智多謀,思慮周詳。也不需要風姿綽絕,美豔動人。她只需要活在他構建的世界裡就足夠了,在那裡,沒有毆打,沒有貧窮,沒有飢餓,沒有痛苦!她什麼都不用想,只要活在他的懷抱裡就可以了!
“那個白夜黃泉怎麼樣了?”勁軒忽然問著,他只知道傾絕瞧上了一個府裡的丫頭。想扶立她當正妃,自然要給她找個足以匹配的身份。對這個丫頭出乎尋常的重視,除了進宮見了一面之後,沒再見過人。瘦瘦小小的,像是有不足之癥一樣!至於白夜黃泉,他知道傾絕特地去綴錦拿了,但後來就沒了下文。上回來,也沒提過!
“兄長也對馭靈之術有興趣了?”傾絕淡淡笑著,反問著。
“哪裡,我一介文弱,又沒那天生的法血。哪有那個興頭!只是沒聽賢弟再提,有點關心罷了!”勁軒笑笑。
“上回問的急了,打死了!”傾絕拿過帕子擦了擦手指,微微揚著眉:“想來也是我太燥了,沒壓住。現在還悔呢!”
“賢弟也該調理調理,日後賢弟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萬不可這麼著了!”勁軒一聽,嘆著。
“可不是,所以我這次上京來。也想找兄長討治討治!”他應著。他不是爲他自己討治,他自己是個什麼情況,他心知肚明!
“那容易!我知道個大夫,比大內的還好呢!賢弟什麼時候瞧瞧去?”勁軒忙應著:“要不,找人給賢弟帶府裡頭去?”
“行,就這麼著!”傾絕說著,便動了動身,日頭都起來了。他也有些想回去!
“喲,咱難得敘敘,又想溜啊!”勁軒手快,一把摁了他:“今兒霄雲院司,京畿提督,都過我府上飲茶。不如賢弟回家接了夫人,一起鬧鬧可好,順便也能閒話?內人會幾樣拿手小菜,到時親下廚做了。你也與愚兄痛飲幾杯?!總家裡憋悶著做什麼?我那還新買了舞姬,廣平曲跳的可好了!”
“她見不慣生人,還是不擾了兄長的興了!改日兄長過府來我那坐坐,也就是了!”小白一見豪門大宅的人就滿臉泛木,上回進宮好幾天沒緩過來。他不想嚇著她!
“呵呵,賢弟如今心繫佳人了。愚兄是白折騰了呢!”勁軒也是不惱,笑著調侃他。
他也不回言,拱了手,便帶了凌霜。點了幾樣攬月樓裡頭精緻的小點,包了就往回走!他的行府也在金雲大街上,臨著翠亭橋。宅子不大,三進的院落,府裡頭沒有丫頭小廝,全是他鐵近衛的人。府裡有個看房的管家,劉波的弟弟,劉巖。他是長年留守京都明陵的,一爲看房,一爲傳遞消息。他這次爲了方便照顧,把小白身邊的燦菊跟明霜也帶上了。她跟她們幾個熟,有她們在,她也覺得安生。那兩個丫頭也是第一次到京,新鮮的不得了。不過她們喜歡的跟小白不一樣,她們沒有殘缺的過去,她們是達官貴府里長大的家奴,性子討巧,沒怎麼捱過打。比一般清貧人家的小姐還要享福。所以,她們喜歡逛胭脂閣子,珠翠堂子,錦料鋪子。她們瞧那些眼睛纔會發亮!只不過,她們是陪主子來的,主子要是不去,她們沒機會去。所以就老是慫俑著小白,盼著她有天提出往那逛去。但偏她們這個主子又是個呆頭,最沒意見不敢發話的主兒!她們只得一個個急頭白臉,又不敢有任何表現出來!
他剛帶了凌霜出了攬月樓,正瞧見宮裡的樂公公帶了人正往這邊走。遠遠的看見他,一撩拂塵,忙躬了身,堆起一臉的笑意:“王爺,王爺叫奴才好找!”
“樂公公?”傾絕微微一笑,向著他:“公公不在宮裡侍候皇上,怎麼出來逛來了?”
“這不,奉了皇上口喻,請王爺您大駕來了嗎?”樂公公一張臉笑成一朵老菊:“奴才一早去了行館,才知道王爺過這飲茶來了!王爺,這就請嗎?皇上該等急了呢!”
“哦?”傾絕笑一笑:“傾絕哪敢勞動公公,走吧!”他回眼示意凌霜先回去,自己跟了樂公公,乘了他的車向宮門而去!
凌霜瞧著他車行遠了,他還未動身,勁軒已經搶下樓來:“皇上此時宣他?你怎麼不跟著!”
“皇上並未宣召屬下!”凌霜蒙著面,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口氣淡淡的:“丞相若無事,屬下就先行回去了!”說著,便徑自拿了包好的食物,帶了人回去了!
勁軒有些不安,明日那些摺子才能到。今日皇上突然宣召入宮?!傾絕此行只帶了近衛,並未多領兵馬進京。司馬家若是動起來,豈不是正中了套?他想著,便急急的打發人備車往自己府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