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之下,狼音凄遠,嗚咽不絕!一黑一灰,煙霧彌漫間,交纏著兩道疾光!傾絕突滾之間,四肢有如鋼刀,直奪夜哥腹間!夜哥突旋之下,血口如若巨盆,直取傾絕咽喉!兩頭巨獸,空地之間撕咬,血滴飛濺!邊上橫七豎八傾倒的樹木,驚飛一群群休棲的鳥兒!
寧揚撐著肘坐在一具青紫色的尸體上,強大靈罩壓力鼓起他的衣袂,吹得他的發亂舞如煙!但是,他那樣靜靜的坐著,看著他們,出著神!容顏一如的妖媚柔和!他身下的尸體已經鼓脹僵硬,五指都深陷在泥土,拉出長長的數條血道,四周都是廢敗的亂柱橫礫,地上是橫流的青紫色的污血,混著一大片的狼尸,地上有水痕,四散開來,泛著紅色,有如鮮血!而他,卻有如坐在靜靜的山水間,坐在一塊大石上!他腳下是鮮花,身側是碧樹,流淌的,是潺潺的溪流!因為他容貌太過柔美,神情太過安詳,姿態太過悠然,以致于,讓人忽略了那四周令人作嘔的殘敗腐臭!無論他是坐在哪里,總是讓人覺得寧靜而美好!
頭狼帶著少數狼眾靜靜的蹲在寧揚的身后,遠遠的看著那兩只纏斗的巨獸,不時的發出一兩聲嚎嗚,對著月,對著沙沙的樹影!
夜哥身形一個后旋,騰在半空,對月而引頸!慘光照著他的灰眸,絲絲的泛著清光!獠之怒,爪之銳,突背成刺,爪影紛飛!他輕吼出聲,獠牙突長,爪影在月光照耀之下影成實體,星星點點間,在空中有如無數飛梭!他四肢一旋,影爪泛起白刃,兜頭向著傾絕撲天蓋地的襲來!
“哼,我也會!”傾絕身形左突右閃,旋轉如飛輪,直向半空,一如剛才夜哥一般,面間爪影如電,數量卻是更多!他身形一抖,背后生出尖刺,獠牙突長,跟夜哥一模一樣!
“你,你怎么?!!”夜哥大驚,影刀已經在半空之中紛紛而亂,但傾絕在光影明滅之間又映出許多,將他全身已經罩滿,一傾之下,似要將他碎裂成千萬塊!
“馭關九年,是你定的!你想汲我氣血,養化固型!”傾絕半是嗚咽,半是人語,夜空之中,格外的詭異:“我們彼此利用,你的招法,我爛熟于胸!”他言語言,身形已經回落,就地一個打滾,便向著他撲去,他在月光下的影紛紛化實,成為白刃,竟然逆空而上,旋飛向著夜哥!
寧揚托著腮看著他們,唇邊還浮起一個若有似無的輕笑。夜哥在傾絕擒他之前已經化形成人,不過他貪圖美貌,放棄了原本的形體。他在傾絕的體內,想借此化出如傾絕一般的容貌,也正是因為此,傾絕也學會他的招法!他根本不知道傾絕是與一般人不同的!他的狂血可以寄養靈物于體內,也可以讓他變成野獸!這是他特殊的地方,也正是他的悲哀!沒有聚靈咒,他不敢如此放縱狂血,釋放妖狼之法!說起來,今天真的還算順利。或者沒有水凝煙在這里攪活,他今天絕是拿不到聚靈咒的!但是,現在看起來,他好像更狂燥暴怒了!
“云寧揚,你還在這里干什么?去找小白!”傾絕眼睨之間,看到他在那里坐著,突然一聲嘶吼,雙爪卻快若閃電,直探向夜哥下墜的腹間!
“我在等水靈被土吸干!要不然一會出來,你還顧得上誰?”寧揚無可奈何的搖頭,眼中卻閃出一絲光來!他已經狂血入頂,卻依舊有如此清晰的思路,他還可以這般如人一樣的講話和交待!一個,當然是因為聚靈咒,護住了他頂上玄極。還有,就是他心中的牽掛,一直沒有放松一點!
“用不著!”他咬著牙吼著,雙爪忽然自空中化出人手來,猛的一把抓住他蜷起的腿。在頭頂繞了一個大輪環,然后狠狠的向地上摜去!夜哥猛然一驚,他如此快速的化形根本已經出乎他的意料,冷不防竟被抓了個結實,然后嗖的一下,便一下子撞上身后的一棵大樹!
他哀呼一聲,大樹已經被齊腰撞斷,轟的一聲傾倒在地上!傾絕不待他起身,身體一拱,直彈而去,他雙手交錯,爪又成形,嗆啷一聲脆響,鋼指突出奇長!有如十把巨刃,向著夜哥的雙眼,直刺而去!
“你既然這么強,為什么還要馭我!”夜哥嘶吼出聲,眼睛見白刃直刺而來,再避無可避,他四肢向上,露出胸腹一個大空檔,昏潰之下,竟然聲音變了腔調!
“沒有你,我不可能再強!”傾絕的身形在漸變,指尖止在他的眸前,血滴滴嗒嗒的落下!他看著夜哥:“你輸了!”
“是!”夜哥的身形同他一樣在變化,慢慢變成一個躺倒在地的灰發男子!他喘息著,身上的血染紅了一大片樹葉,他看著傾絕,眼神變得迷惘,這張臉是他最喜歡的。他一心想變成這個模樣,因為放棄了曾經平庸的容貌!但是,他現在發覺,他還是無法跟他一模一樣!他,總是不如他的!不管做人,還是做狼!
傾絕強撐著慢慢的轉身:“進來吧,我用我的血,助你療傷!”,贏了夜哥,他卻沒有快慰!九年來心心念念的愿望達成了一個,卻一點都沒有快慰!他原來一直在想,今天這一刻,他該是多么的狂喜!但是,沒有!得到了聚靈咒,他的愿望,又達成了一個,但還是不快樂!小白,他現在只想找小白!她下山了沒有?當時已經看她,覺得她的眼神已經不對,十幾年來聚靈咒一直在她眼底,突然出來。會不會影響她的視覺?他得找著她,得看著她回家才行!他知道寧揚不動,是怕水靈脫土而出,是怕有人打擾他與夜哥之間的打斗!但是,他實在心里有如火灼!
寧揚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摁住他的肩:“你現在不能再亂走了!”他輕聲說著:“這座山不是野山,到處都是農莊!凌霜行事這么仔細,你還怕她丟了不成?”凌霜此時一定已經封山,他之所以沒有上來,是因為山頂是強靈相攻,多上人來,更添雜亂!他只消守住山下要道,封住兩鎮出口。靜待便可以滴水不漏!因為天黑搜山,一通亂鬧,反而會讓人趁亂跑掉!就算小白行至半途,迷了方向,以她的個性,必然是原地不動。怎么也不致于丟掉!
“她今天已經嚇個半死,山道黑,我得去找!”他看著拱到他身邊的狼,它們已經是一拐一瘸,毛色散亂,傷痕累累!已經沒辦法再幫他找人了。光是突撞靈罩,就令這些野獸折損了大半,當時它們感應到了他的焦灼,所以用一個雖然很笨,卻能最短時間突破的方法!
“你!”寧揚微蹙了眉頭:“你別一副對不起她的樣子,你呆在這里。我去找!那水靈估計出不來了,馭主已經死了,她沒有棲身之地了!”說著,他手風微一用力,傾絕整個人就要撲倒在地!
“沒有聚靈咒,我今天就算不死在夜哥的手上。也會變成畜牲!是她,救了我!”傾絕的手已經無力攥起拳頭,狂血沖撞他的全身,最終無法突破頂門玄極中樞,所以,他還能保存清楚的意識!她哭了,她哭起來的時候,沒有聲音,連抽咽的聲音都沒有!卻是,讓他好難受啊!在他的印象里,女人流淚,都是嗚嗚咽咽,或者抽抽啼啼!就算因為害怕而不敢大聲哭出來,也總會有些動靜!但是,她,卻是無聲無息的!他怎么能放心的下,如何能放心的下?靈咒一出,她再禁不起半點創傷,她要是再滾落山澗怎么辦?她又摔了怎么辦?他抖著向前撐了幾步,夜哥的鋼爪劃開了他的胸腹,刺穿了他的肋!血一直在流淌,而他,卻依舊堅持著沒有倒下!
“我去,我去!我怕了你了!”寧揚微嘆,松開他剛要向前邁步。突然他的眼眸一緊:“有人來了!很快,非常快!”說著,他挾著傾絕猛的向邊上的亂木叢后陰影處閃去!兩人剛躲了不久,便有十幾條人影直縱上山來,為首的是一個五十上下的男子,借著月色,看他形容削瘦,雙頰凹陷,寬額細目,尖鼻方頜。長發綰在頭頂,系了一條巾帕。一身窄袖輕衫,眼睛爍爍有光!
“哼!來的正是時候!這里打的可真是熱鬧啊!”聲音有些喑啞,略帶干澀,但氣息沉定。腳步堅穩!他慢踱了幾步,眼突然向著這邊掃視過來,目光定格在他們藏身之處:“蛇靈!你跑不了了!”
寧揚微愕,傾絕眼神已經凝冷!這里血味很重,罩力亂散,卻能清晰分辯出來何種靈物!那,只有一種人!
身后的十幾個人已經成六角形散開,風簌簌,無人言語!傾絕身邊的狼已經拱起后背,頸毛直豎,蓄勢欲沖,他喉間微微凝咽,令它們靜止!他們現在只感覺到寧揚的氣息,是因為他現在靈罩最是完整,而且夜哥已經回體!對于普通人,或者普通的野獸,他們不會如此敏銳!寧揚很快的與傾絕對視了一眼,兩人俱已經明犀!寧揚微一拱身,從樹叢之中轉出身來,看著面前一干人等,慢慢的踱前了幾步:“制馭!綴錦來的?!”
“碧丹傾絕呢?也在那里吧!”那男子微一揚頭,盯著那一大叢的陰暗。雖然說著,身形卻是不動。他感覺不到傾絕的靈罩,一時不敢突動!
“看你有沒有本事了!”寧揚背負著手,向著他。
“哼,老夫沒有別的本事,只會制馭!你們打的血肉模糊,這份禮,老夫收下了!”他說著,雙掌交叉,中指扣彈,雙腳側立,身形微彎!隨著他的動作,寧揚忽然旋身而起,在空中化成巨蟒,比剛才的形還要巨大,他游走于空,裹起一煙塵滾滾,長尾橫掀之間,要將這些人直掃上天去!
“兩極天地,浮懸于心!萬法相依,攻克相抵。制馭之陣,天罡地煞!”在他動作的霎那,十幾人同時出口低念,動作與為首之人相同,在他們出口同時身下形成六角光線,強光灼灼,竟然將這里照得雪亮!他們同時掌抵地心,自掌心連出光影,光影交織成網,數道相連!在光影明滅之間,一股刺鼻氣味突然涌出來,隨之,四周燃起沖天火光!
“硫磺火陣,嬌然鶴出!”他們齊聲大喝,風影之間,火線連織炎網,將他們罩在當中,卻是絲毫無傷,那刺鼻味道直灼上天,火光之中,一只白色仙鶴鳴嘯而出!直追著天空之中的寧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