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咱們村那些老娘們,嘴上從來都是少根毛,凈說的是那些個破事、騷事。咱家旺旺,硬生生被她們給帶壞了。這些事,我覺得丟人,也沒跟你說過,我想反正兒子已經傻了,拘得住就拘,拘不住拉倒。全怨你那個孬種的爹,啥都不管,早管了,也不會這樣……”
她媽再擦一把臉,接著說:“村里人都說,旺旺是全村的牛犢子,誰家需要就讓媳婦兒來喚一聲,他一準跟了去,給人家去干苦力,我打多少回也沒用。
他幫人家干,人家會記得他的好?連一口熱水都喝不上。
我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了,省得讓人家看咱們的笑話,真是老天爺作孽,咋叫我攤上這么個傻子呀。”她媽拍著大腿大聲哭出來,路過的人拿好奇的眼神瞅過來。
蘭花輕揉了她媽的背,打岔道:“我爸呢?”
“他去辦出院手續了,住這兒糟錢不是?我就是急得一口氣沒上來。”她媽又把話說回去。
“后來,旺旺不知咋的,看上了馬三刀家的那個神經病。”
蘭花知道,她媽說的是“馬曉紅”,“馬三刀他也敢惹?他家跟咱家有仇,這也是賀中月惹的風流債………
旺旺每晚上都去馬三刀門口蹲著,蹲半夜再回來。
這馬三刀也真夠狠,這么冷的天,拿涼水潑咱娃,你爹實在忍不住,強出頭了一把,那個馬三刀他不就是等這一天么,你爹是他的對手么?
你說旺旺,人家潑他多少回,他連個屁都不放,一看你爹挨了揍,發了瘋一樣追著馬三刀就打呀,打得他頭都開花了,我一看,這不是要出人命么?
怎么喊也喊不住,一急一口氣沒上來,就暈那兒了。”
說完了,又狠命地捶了蹲地下的旺旺,道:“你真是早死了算了,給我惹這么大的事,那個馬三刀是有名的無賴潑皮,他肯定要賴上咱們家了,你說我可怎么辦?”
旺旺依舊是一句不吭地低頭蹲著,蘭花心里也覺得難受得要命。
她這個做姐姐的,啥時候好好照看過她這個弟弟,她弟弟現在這樣,她也有卸不掉的責任。
她按住她媽的手道:“你打他有什么用?打在他身上,你心里還不是疼得要命。”
她媽聽了這話,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爸出來,蘭花問:“有沒有事?”
她爸說:“醫生說,要觀察,血壓很高,不能輕易動火。”
她媽執意要回,蘭花勸也沒用,便隨了她媽,等了個公交車,趕回去,天已經擦黑了。
“……萌萌媽,還有河南三嬸教俺的,還有冬瓜她二媽,還有……還有……”旺旺想了半天,終于是想不起更多的人。
便繼續說“她們說了,大姑娘和小媳婦是最好的人,要俺對她們好,聽她們的話,將來也娶個一樣的回來……姐,俺一直想問問你,他們說的是真的不?你一直不得空……”旺旺絮絮地說,蘭花的心揪在一起。
“俺想,萌萌媽肯定不會騙俺的,你不是跟萌萌好么?姐,你也是大姑娘不是?你這么好,她們說的一定都是真的。
所以,大姑娘和小媳婦讓俺幫她干活,俺都去,媽打俺,不讓俺去,可是……,她們說,家里沒人干……”旺旺露出一副十分為難的神情。
掀起袖子讓蘭花看她媽扭起的青斑,蘭花用手撫在上面輕輕地道:“傻,媽疼你,才打你……”
他便問:“你也覺得我是傻子么?”
蘭花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便垂頭喪氣地嘆:“我肯定是個傻子,連紅紅也這么說。”
他小心翼翼地叫著馬曉紅的乳名,顯出很大的傷心來,急急地接著說:“只有紅紅對我好,我去其它家,她們連口水都不給我喝,紅紅會給我燉好了粉條,給我送到山上去,紅紅對我,就像你以前對我那樣,還會像你這樣地拍拍我的頭……”
他看著蘭花,把蘭花的手放到自己頭上,斜倚到蘭花的臂彎里喃喃地說:“媽打我,爸也打我,只有紅紅和你,對我好……”
蘭花忍著淚,用手輕撫她弟的額頭,她想起來,她弟小時候,她常這樣撫著她弟的額頭,哄他睡覺。
“可,你干嘛整晚地蹲人家門口?”
“姐,”,她弟直起身子,十分嚴肅地說,“馬三刀對紅紅不好,常拿笤帚抽她,還有,晚上還跑她屋里,紅紅說,她害怕,讓我保護她。”
她弟說完,很自豪的看著他姐,有些激動地繼續道:“我想,我要了紅紅,讓她住咱家里,她爹就打不著她,也不會嚇著她了,可是媽不同意,媽說她是**。”
他眉毛皺起來問:“姐,**是什么?為什么**就不能娶?”
蘭花心里又羞又難過,只好拿話搪塞道:“媽怕你被人騙了,所以那么說。”
她弟馬上十分嚴肅地說:“紅紅不會騙我的,她說了要跟我的。姐,過兩天我就讓她來,讓她睡你的屋好不好?紅紅說,她小時候跟你和萌萌都是頂頂要好的朋友,現在你們嫌棄她,都不理她了。姐,讓她來了睡你屋好不好?”
蘭花抱著她弟的頭,淚滴到她弟的領子上,嘴里不停地說:“好、好。”
她爸出來,蘭花問:“有沒有事?”
她爸說:“醫生說,要觀察,血壓很高,不能輕易動火。”,她媽執意要回,蘭花勸也沒用,便隨了她媽,等了個公交車,趕回去,天已經擦黑了。
喂了豬,喂了雞鴨,熱了飯菜,伺候她媽上了炕,蘭花就覺得天旋地轉,這才感覺出乏力來。
她斜倚在炕被上,眼睛粘糊糊地睜不開,她弟蹲在她腳底下有陣子功夫了。
她知道他弟受了這么大的驚嚇,本來就傻的人更是六神無主,她強打起精神,把她弟拉到炕上問:“旺旺,你對馬曉紅是咋想的?”
她弟還是傻愣愣的,她嘆口氣想:“到底還是個傻子,自己想啥都不清楚。”
誰料她弟清楚地說:“俺要她”。
這句話把蘭花羞得半天答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