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離愁在宿舍裡蔓延,宿舍集體活動多了很多,長期不說話的姜芳菲和陸蕓也和好了。
總的來說,大家的去路都不錯。
馮媛媛沒有懸念地留在黨委辦公室;陸蕓也回了自己母校,是一所市重點;姜芳菲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萌萌系,不過複試的時候被告知調到了激光專業,不管怎麼樣,也算是皆大歡喜。
張俊已經開始上班了,每天西裝革履、榮光煥發的出去,帶回來一些新鮮的事情,蘭花覺得這些事情離自己好遠。
聚會,必然有酒喝。
蘭花畢業前最瘋狂的事情,就是學會了像個爺兒們一樣大口地灌酒。
她大大咧咧地吆喝,碰杯,然後一飲而盡。
第一瓶下去,有些暈暈乎乎,第二瓶下去就完全清醒了。
通常情況,她可以連喝四瓶啤的,她以前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能喝,她以前也不知道,原來酒有這麼好喝。
喝得最瘋狂的一次,宿舍裡四個女孩子幹掉了12瓶。
蘭花喝得最多,馮媛媛叫囂著要把她灌到桌子底下,到第二瓶的時候她就搖搖晃晃了。
大家瘋了一樣地乾杯,跟其他人乾杯,跟自己乾杯,跟遠得不知道在哪裡的秋白乾杯……
後來,閃進來一個男生,還沒看清面目又颼地閃回去了。
桌子上多了個酒杯,幾個人就盯著這個杯子發愣,姜芳菲端起來聞了聞,是醋。
是醋也沒關係,姜芳菲故意大聲地吆喝“謝謝了哈~”,然後也……一飲而盡。
回去後,馮媛媛和姜芳菲吐得翻天覆地。蘭花躺在牀上,就覺得整個屋子圍著她轉,跟坐木馬似的。
蘭花收拾行李花了幾天的時間。她收拾得很慢,每個本子每封信都拿出來細細地看。
收拾行李的時候,對面樓上住著的同班男生正在爲這邊的女生唱歌,用吉他和飯盆伴奏,有時候是一個人誇張地抒情,更多的時候是幾個人一起嚎,嚎的最有激情的是《一無所有》和《灰姑娘》。
他們會給每個女生都送一首歌曲。
送給姜芳菲的是《蝸牛與黃鸝鳥》,在他們心中,姜芳菲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黃鸝鳥;送給陸蕓的是《我是女生》,他們故意捏著嗓子嗲聲嗲氣地唱,笑得陸蕓倚在窗邊上花枝亂顫;送給馮媛媛的是《你傷害了我》,明顯是在爲被甩的那個男生鳴不平,馮媛媛沒有什麼表情,她聽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送給蘭花的是《光陰的故事》。
蘭花靜靜地收拾行李,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流著些傷感的淚……
離校頭天晚上,宿舍裡誰也沒有出去。又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就都躺在牀上瞪著天花板。
對面的男生樓,在噼裡啪啦地扔東西,酒瓶、暖水瓶、搪瓷缸,所有能咂出響的都扔下來,一聲巨響之後跟著無數的叫好聲。
蘭花明天先送走她們三個,會去她表姑那裡待兩天。
張俊單位分了宿舍,他說,“要不,去我那裡待著?”,蘭花想了想說,“還是……算了吧”。
她的心情沒有太大的波動,她看著一撥撥的同學朝她揮著手,看他們流著熱淚,聽他們說著道別的話,她有些淡淡的惆悵,醞釀了一下,並沒有淚出來。
已經提前給她表姑打過電話了,電話裡她表姑說:“來就多住些日子,以後來就不容易了。”
沒想到吃了個閉門羹,敲了半天門都不見她表姑的影子。
對門探出個頭,上下瞅了瞅蘭花說,“不知道麼?出車禍了,住在第二醫院。”
蘭花趕到醫院,見到她表姑的時候,她表姑正在住院部過道的病牀上打著點滴,臉色慎白,頭髮散開來,稀亂地遮在臉上。
蘭花的眼圈有些紅了。
她表姑睜開眼,見到蘭花很高興,往裡讓了讓,讓蘭花坐。
蘭花握住了她表姑的手,問:“怎麼會這樣?”
她表姑說“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剛下公交車就被撞了,再睜開眼就在醫院裡躺著了。好在是跟幾個姐妹一起,昨晚有她們在這裡陪著,沒出什麼狀況?!?
“找到肇事的了麼?”
“沒有,跑了”。
蘭花問,“醫生怎麼說?”
“兩根肋骨斷了,手腳還好。護士來量過體溫,驗了血,綁了繃帶,讓打點滴?!?
……
“再過兩天就回家,在這裡真是活受罪。病房排不上號,過道里人來人往的,睡不好?!?
她表姑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說。
蘭花陪在邊上,打了盆水,幫她表姑洗了臉,梳了頭髮,說:“反正我也沒事,就在這裡陪你吧?!?
她表姑感激地張了張嘴,說:“要是大建在這裡就好了?!?
每晚,蘭花回她表姑的住處,天不亮就起身,熬點粥,做點菜帶到病房,照顧她表姑一天的吃喝拉撒。
接到陶爍的幾個電話,她轉達表姑的意思說:“很快就能回家,千萬不要回來?!?
陶幺跟他爸爸來看過幾次,站在她媽牀前,有些不知所措,她媽拉著他讓他坐,他嫌隙地聞了聞有些異味的褥子,終究是沒待多久就走了。
她表姑嘆了口氣也沒有強留,孩子一天天長大了,留在記憶裡的親情也越來越淡了。
她表姑就越來越想陶爍,蘭花問:“要不,讓陶爍回來趟?”
她表姑說:“部隊裡,哪能說走就走,要受處分的”。
這一待,一個周就過去了。
蘭花給家裡打了電話,她媽沒說什麼,就說:“好好照顧她表姑,她表姑在那兒也沒個實親,挺可憐的”。
一直沒能住進病房,她表姑剛開始還嚷著進不了病房就回去,後來看著沒啥希望,就安安份份地在樓道里住下了。
交了三次押金,頭兩次很痛快地讓蘭花去取錢。最後一次說什麼也不讓蘭花去取了,說“這不是糟錢嘛,不治算了”。
直到蘭花說“不治就給陶爍打電話”,她表姑才很難過地說“陶爍寄的錢全花光了,他以後娶媳婦咋辦呀”。
她表姑的狀況時好時壞,有時候會迷迷糊糊的,蘭花問過護士,護士說:“沒事,正?!薄?
清醒的時候,就斷斷續續跟蘭花講過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