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劉菊華大叫一聲連忙又捂住自己的嘴:“是你寫的檢舉信?你、你白癡啊你!我們也有房子,你,你真混蛋!”
“混什么蛋?我是想把向保國那鳥人給整下來!我說了,終有一天要讓他見見我的手段!這下,他不死也要脫層皮!”賴瘌痢滿臉猙獰卻又掩飾不住得意之色。
“你神經啊你?把他整下來對你有什么好處?”
“我神經?哼,要不是為了你,我能做下這些事,去得罪那么多人?被他們知道了是我告的密,我罵也給人罵死了!這還不都為了你這賤貸!”
劉菊華沒話了。她心下反而很得意,她笑了,笑得很妖媚,笑得風情萬種。
賴癩痢看得呆了,一把將她抱起,進房去了。
鄉長在向莊村委會辦公室侃侃而談:
“好了,現在問題解決了,就算上頭追究下來,我們頂多不過是個‘后知后覺’的‘失察’,問題不是很大。這是對于上面的應付辦法,大家也是迫于無奈。王長喜,你村里那樓房被炸的兩戶村民,你就去安撫一下吧,必要時可以從村委財政收入里支出一些錢來,免得有后患。
具體情況等上頭來人或來通知了再討論。不過有一點我要提出批評,那就是村委會主任胡卞同志和黨支部書記向保國同志,你們兩位是把關的,怎么做出這樣違法亂紀的事呢?”
向保國誠懇地說:“是是,我是犯錯誤了?!?
材委主任胡卞說:“不,這件事是我一個人提出來的。當時財政緊張,而他們房子做起來了,我就想了這么個辦法,這與向保國同志無關,他只是執行任務。
這些年,我也覺得自己年紀老了,有好多事做得不夠好,不夠理智,是我老糊涂了,因此,我個人提出辭職,空出這個位置讓下面的年輕人也上來鍛煉一番?!?
鄉長沉吟了一會,才點點頭說:“你提出辭職,我個人不能作出決定,等明天開個內部會議商討一下。至于保國同志,多少總是有點責任。我們會依照縣里的意思處理。”
向保國和胡卞都低頭稱是。
鄉長又交代了幾句,方才離開向莊回忘川鎮的鄉政府。
傍晚的時候,鄉政府發來一份轉自縣里的通知,大致內容有:
一、狠煞用耕地造房的歪風,此類事件不可再犯;
二、村委干部監察不力,鄉政府要予以合理處治;
三、狠煞歪風的同時,也要顧及村民的利益。房子已炸,要適當給予補償。
原來鄉長回去后,馬上打電話向縣里報告,說已經將違規建設的房子炸掉,至于相關人員的處理,還要請縣里指示。
縣里針對實際情況,下達了以上三條命令,并提出了一些處理違紀村委干部的建議。鄉里根據這些建議,開會研討,也同時下達了一個通知給向莊村委,大致內容如下:
一、同意胡卞同志提出的辭職意見,撤消胡卞同志的村委會主任一職。并給予黨內記大過處分;
二、村委主任一職暫由黨支部書記向保國同志兼任;
三、向保國同志責任難免,予以黨內記過處分,留職察看一年;
四、已被炸毀的民房,村委會可適當予以補償,照顧村民的情緒。
就這樣,鄉政府草草地就將一場檢舉事件處理了,處理得怎么樣,一看就明白了。
向保國因禍得福,這與他的妹夫王新意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另外還有一點也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他的為官之道。
王長喜真正佩服起自己的哥哥了,胡卞這個替死鬼找得真好,更何況他還是自己主動承認錯誤的呢?
私下里,王長喜問過哥哥,怎么胡卞會那么聽話?
向保國只是微微的笑,有一種穩坐釣魚臺的安逸。
王長喜就想,準是胡卞有什么把柄落在哥哥手中。
這很有可能,試想天下為官的,能有幾個一點杷柄也沒有的?能有幾個無縫的雞蛋?
苦的是老百姓。
爸爸一家和老石頭一家這幾天是愁云慘淡,烏云密布,鮮有人聲。
兩家人都很少開口說話,就連小孩子也似乎嗅到空氣的不對,都不玩不鬧了。
爸爸一家拼死累活攢了十幾年才豎起的那么一棟房子,眨眼間就沒了。
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幾年?更何況還沒得不明不白——我在自家田里做房子招誰惹誰了?
爸爸這幾天一有空就去新屋的廢墟里走來走去的,在未倒的柱子與水泥板的空洞里穿進穿出,不時伸手去摸一摸那冰冷的水泥梁子。
然后,又從廢墟中走出來,看看一大堆廢渣倒在自己原來的耕地和別人的耕地里。
爸爸不懂,炸掉房子就能將耕地恢復出來?那片廢墟難道可以清出來種稻子嗎?還有不少混凝土塊塊散落在別人的稻田里,這勢必會影響到明年的耕作。
他是真的不懂。
我也不懂。炸掉房子后,我們得到的就是所謂的“殺一儆百”的效果嗎?
就是打擊“非法使用耕地作宅基地”的政績嗎?這政績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有一段時間,電視上總是出現一些拆毀在耕地上造的樓房的鏡頭,看得出來,媒體是很贊頌這一行為的。
可拆毀之后呢?只不過多了一地廢墟和損失了一大筆百姓的建筑資金罷了。
我就見了許多這樣的廢墟,水泥板子斜搭在一端墻上,地下是許多瓦屑和廢渣。我心疼,這不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嗎?
大棒下的政策是不牢固的,“殺一儆百”的威嚇手段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
死刑從本質上說也是一種威嚇,一種絕望的威嚇。
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死刑會解除。謀害別人的性命是侵犯了人權,那么執行死刑的劊子手呢?他又有什么權利去取死刑犯的生命?
去魚溝子看魚也成了爸爸的日常事,那是爸爸的物質寄托,他的精神寄托當然是主耶酥基督了。
一有空,爸爸就不由地想房子的事,一想他就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