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有一天,大葫蘆和二葫蘆找到她,
“那啥,那個,賀進一……”,
“有啥事就說”,
“那個,俺給你帶個話……”,
“啥話”,
“入俺葫蘆幫。俺們老七說的,你最小,就是八葫蘆-小諸葛”……
感情他們連封號都給想好了,聽起來還蠻有氣勢的。
“…………”
“不行就算了,俺還不愿意呢”,
“俺入,俺愿意”,
“真的假的?”,
“俺不騙人,不過,俺可不做壞事”,
“切,俺們葫蘆幫行俠仗義、凈做好事的……”
蘭花看著他倆個一蹦三尺高的跑掉了,激動得身子又開始哆嗦起來,她真有點感覺自己像個女俠了。
后來葫蘆幫也沒啥大事,他們頂多在沒人的時候,稱呼她為“小弟”。
多年以后,蘭花聽說那個大葫蘆因為偷石灰廠的電纜線入了獄,也不知后來咋樣了。
蘭花還碰到過另一個叫什么來著的六葫蘆,她興奮地說自己是“初二一班的賀進一”,那個兄弟愣愣的,他早忘了那茬子事兒了。
后來蘭花寫小說的時候,給自己取個筆名叫“小d”,她真的十分珍惜那段其實并不真實的“幫派生涯”。
蘭花的文筆不錯,還真的歸功于她爸。
中月對蘭花的學習抓得很緊,每晚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盤問她“今天都問老師啥問題啦?”,“老師都怎么回答的?”之類。
如果蘭花說“沒啥問的”或者說“問了幾個,具體是啥都忘了”,他就會吹胡子瞪眼地說,“胡說,肯定沒認真聽講,聽了肯定有問題的”,當然,胡子是吹不起來,眼睛倒是瞪得溜圓的……
蘭花有天回家,發現她爸正津津有味地翻她的日記本呢。津津有味是指她爸指頭沾著唾沫星子翻日記本的模樣,眉頭卻是皺到一起去了。
那啥,過來……”,“看看……都寫了些啥,亂八七糟的”,她爸老是說“亂八七糟的”,她爸還常說“上騙受當啊”啥的。
蘭花往前挪了挪,就看到她的日記本“慘不忍睹”了,到處都劃著叉叉和杠杠,有的地方一整頁就一個大叉畫到底。
她有些緊張,她爸將要翻過來的那一頁上寫了些私房話,那段時間她正好成了人,寫了許多像“做女人啊,做男人啊”啥的。
她爸馬上就要翻過來了,她趕緊自己迅速往后翻了翻說,“爸,看這篇,這篇不錯的”。這下子把她爸給惹怒了,說“虛偽,就愛表現,寫文章能摻得半點假么”,然后一摔本子,一拂袖子,走了。
蘭花舒了口氣,把那幾頁不能見人的東西狠狠地撕掉了。
不過,她得承認,她爸劃叉叉的地方,寫得真的是濫極了。
她那段日記里寫的是:“媽說做女人都是一樣的,可萌萌來這個的時候就跟沒事人一樣?……為什么偏偏是我要經歷這種說不出口的痛苦呢?……”,這些話她是斷斷不能讓她爸看到的。
那段日記她雖然撕掉了,心里的記憶卻一直抹不去,以后每逢這時候肚子**似的疼,她都會想起她的第一次。
那種突然從一個女孩到一個女人轉變的茫然無措,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蘭花升高中沒什么波折。
只是她媽想讓她念個中專,早畢業早掙錢,到時候也早點嫁人找個好女婿幫他們操持這個家;她爸說“目光短淺”,于是蘭花就升了高中。
高中時,蘭花和萌萌又在一個班,只有一個重點班,躲也躲不開的。
他們縣有兩所高中招重點班,一所在縣城,另一所在一個山里的鎮子上。
按照規定,蘭花所在鎮的都要到山里的那個上。
萌萌爸原本想托在縣城里做官的親戚把萌萌搞到縣里高中去,結果鎮子上的高中說就是縣長開口都沒用的,萌萌的成績在全縣排進了前二十名,看著就是一流大學的料,傻子才把這樣的優等生拱手送人呢。
萌萌主動跟班主任要求繼續做文娛委員,說“都干了三年了,經驗豐富”,還說“蘭花一直當班長的,誰都服她”。
不過班主任還是讓當地鎮子上的一個男生做了班長,那個男生叫“張俊”,個子高高的,走起路來腰板挺直,蘭花她們剛到時他跑前跑后的幫忙搬東西,一看就是個熱心腸的。
班主任讓蘭花做了衛生委員,大概看她像是能吃苦的樣子,打掃衛生的時候可以起個模范帶頭作用吧。
讀高中就要住宿了,每個月回家一趟。
蘭花雖然一直希望這樣,可真這樣了,又有些想家了。
重點班和普通班的女生都睡在一個大宿舍里,上下兩排通鋪大概四十幾個人吧,蘭花和萌萌的床鋪挨著,不過在最邊上,旁邊就是全宿舍的行李雜物鋪。
原本是萌萌挨著雜物鋪的,蘭花拿到床號后,心想“萌萌是怕耗子的,雜物多的地方耗子也不會少了吧”,于是嘆了口氣,把號碼偷著換了換。
果然,耗子是不少的,一入了夜就開始搗騰。
蘭花可以聽到它們細細地啃噬不知誰箱子里的食品,蘭花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她爸啃蘋果的聲響,于是十分討厭,隨手撿起一本書扔過去,那邊唰的就沒聲了。
萌萌說:“蘭花,咱倆換鋪,我不怕的。”
進一說:“算了吧,你睡這邊,我更睡不安穩了。”
萌萌就把頭側過來,枕在蘭花的枕頭上。
萌萌還能保持在前三名,蘭花因為語文和英語的優勢,有時候也能擠進個前十名,不過明顯感覺物理有些吃力了。
蘭花經常趁午睡時趴在被窩里做試題,有時候萌萌凍得睡不著了就給她悄聲的講解一下,萌萌真是聰明,大部分的題目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的。
這里住宿差,伙食也很差。
早飯是蘿卜干加稀飯,稀飯是名副其實的“稀”,班上有個好文者經常手指著飯盆搖頭晃腦道“潭中魚可十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貼切極了。
萌萌媽每個月給萌萌準備一大盒的“肉櫛櫛”,每頓飯的時候,萌萌就在兩人的菜湯里撒一些,“肉櫛櫛”在暖暖的濁湯里慵懶地舒展開來,帶給整盆菜湯一種奢侈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