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邊簽字時,王長喜一邊說道:“叔,利息還算一分,按道理中月出事,我應該不要這利息……”
爸爸打斷說:“誰不要利息?不要利息我也借不出口。好了,我還要回家商量一下怎么贖中月出來,我先走了?!?
王長喜起身相送,說:“叔,對派出所的人也不要太老實,他們把價開得老高,有些時候意思一下就可以的。他們不過想撈點錢。你想,真是要偷了那么多鋼筋,他們還有不給中月判刑的?”
爸爸深感王長喜說得對:“中月沒偷,他們可能就是想敲點錢。”
王長喜又提醒道:“他們都是一些欺軟怕硬的家伙。對了,叔,你們打算怎么贖人?”
“還能有什么打算?先去看看人,再到烏陽縣去找找上次來的民政局長,看他能不能幫我們。”
一言提醒了王長喜,他“哎呀”一聲,說:“對!應該找人。你去烏陽順帶去杜鵑那一下吧,說不定我妹夫在天烏市有熟人呢,這樣就更好了。”
話雖如此,但王長喜心頭卻沒來由地一動,覺得又有什么地方不妥了。
爸爸心里一熱,是啊,怎么沒想到還有個家里人呢?
忙問了杜鵑家的地址,王長喜抄了給他,爸爸看那地址很熟悉,才想起墳地的事來,那時王新意不是也給過他地址么?
心里雖有點芥蒂,但想到可以救出中月,才又滿懷希望地回到家里。
一家人聽了找向杜鵑幫忙的話,也都覺得希望很大,眉頭稍稍的舒展了。
爸爸又從口袋拿出七千塊錢,說是向王長喜借的。全家的希望又增了一分。
這時候,他們唯一的愿望就是救出中月,花點錢就花點錢吧,只要人在,還怕還不清債?
第二天一早,爸爸帶著好不容易湊足的一萬塊錢跟玉芝趕赴天烏市。
一路上,爸爸都在想,說要兩萬,我給他們一半也算是夠大方了吧,到時候再不放人,我就拼了這條老命到上面去告!
其實,爸爸早就存了一拼的心了,只是莊稼人,只求泰平,能花點錢解決當然求之不得,非到萬不已,誰會丟下活不干去打官司?
因此,昨晚晶晶說怕錢不夠,打算再去借時,被爸爸攔住了——平白無故被人冤枉,還要拿兩萬塊錢?
能拿一萬去給你們分臟也足夠了吧?非要逼得人去上吊?
這邊,爸爸是心急如焚,那邊——天烏市某派出所,又何嘗不是心驚肉跳?
中月一抓進派出所,那所長問了幾句話就知道不是中月偷的鋼筋。
幾位有經驗的干警是暗暗搖頭,覺得抓人的同事頭腦太簡單了些,但都不好開口挑明。
前段時間,就是中月在那被抓的工地上,經常發生鋼筋被盜的事,幾位干警晚上蹲點看守,人毛也沒抓到一根,就撤了。
誰知干警一走,第二天早上,門衛老頭發現門口有一輪舊三輪車,上面裝滿了鋼筋。
還有不少鋼筋從車上直插入地下,兩只輪胎也破了。
顯然,這人是想用三輪車帶鋼筋走,卻不料裝得太多,把車壓垮了,只好放棄。
為了引蛇出洞,干警將車放在工地門口,希望那賊會將車推走,想以此為線索破案。
但都知道這幾乎是與虎謀皮,誰會那么笨?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等了十幾天都無人來推那車,都想這案子又結不了了。
合該中月倒霉,找新車找到了那里,門衛老頭聽他承認車是他的,拿話將他穩住,就進小屋報了警。
于是中月就稀里糊涂地被抓了,還挨了打。
中月是無辜的。
這連派出所的許多干警都看得出來——誰敢偷東西失敗后還跑去認車?
而且據抓捕中月的干警說中月在被捕過程中一點也沒反抗,這自然與一個竊賊的身份不合。
但這人就此放了吧,又不甘心。
不放吧,又怕他家里人不甘休。
最后,采取了一慣做法:讓他家拿錢來贖人。這叫變被動為主動。
爸爸帶著小沫沿路詢問,問到了中月電話里說的那個派出所的大門口,左邊一塊豎牌子上寫著“西山區派出所”。
剛進門,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威猛莊稼漢迎上來問道:“是俊偉村長嗎?”
爸爸愣了一下,馬上問:“你是清明佬?”
見那人點頭,爸爸又說:“聽中月說起過你,說你會在這等我——多虧你幫了中月那么多忙啊?!?
那人正是清明佬。
派出所問中月這里還有沒有熟人時,中月說了清明佬的名字,派出所馬上派人把清明佬叫來問話,然后又叫他今天也來一趟,并且順手牽羊,也要他辦了暫住證。
“幫什么忙???幫倒忙罷了。現在怎么辦呢?”清明佬見小沫站在爸爸身后,又問:“你是小沫吧?”
小沫點點頭,急急地叫了聲大哥后馬上問:“中月在哪?我要見他一見。”
清明佬說:“不忙,先商量一下怎么跟他們談,人遲早是要見的。”
于是三人走出派出所大門聚到一起商量。
“他們主要是想要錢?!鼻迕骼蟹治稣f,“現在就是給多給少的問題,你們帶了多少錢?”
“一萬?!卑职终f:“急切間也湊不到那么多錢,再說也不服氣。我的人無冤無故被抓還罰我錢?”
“有一萬我想夠了。等一下去探一下口氣,看能少多少,實在不行我再想想辦法湊?!?
“一萬都還不行我們就去找我們村的向杜鵑,她老公是烏陽縣的財政部長,一定會有熟人在這邊?!?
“對對對!應該找她,她一定也肯幫忙?!鼻迕骼心樕辖K于有了一絲笑容:“我怎么忘了還有她呢?”
“我們這就去看中月,然后再去烏陽。不管怎么說,有她總比沒她好,有人了,錢上也好還價一些?!卑职址治鲋?。
三人來到拘留室,不一會兒,中月被帶了出來。
小沫猛地沖過去,就哭了起來。
中間隔著一道鐵柵欄,小沫恨不能將鋼筋都掰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