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傻子,有什么好講的。”說話這工夫,又是狠狠地幾笤帚,馬曉紅在邊上,嚶嚶地哭,邊哭邊說:“嬸,是我不好……,是我勾了你家旺旺,要打你打我。”
馬曉紅的話,對蘭花爸起了作用,她爸站起身來道:“光打有個屁用?旺旺就是讓你打傻了。”
她媽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狠命地扔了笤帚道:“好,你有本事,你賀中月這輩子什么時候這么有能耐了?你來,我看這事情你咋辦?”
眼瞅著她爸媽就要動起手來,蘭花忙到中間隔了,厲聲道:“已經夠亂的了!”
家里安靜下來,她爸媽一時對閨女的這個態度沒有反應過來。
她爸垂頭到外屋去了,她媽又哼哼著翻到炕里邊去,說頭又開始疼了。
旺旺和紅紅還在地上跪了,蘭花待了會兒,不見她媽起來,便悄聲拉了他倆起來,出了門,對紅紅道:“你看,這事也是急不得。我爸媽死腦筋,不過,再磨些日子,只要旺旺堅持,他們也沒有辦法。”
馬曉紅聽了這話,瞅著旺旺,旺旺眼睛里顯出些堅毅的神情,她心里略寬了些,道:“我……還是回去了,我爹那里離不了人……”
蘭花看紅紅的身影,突然叫了她一聲,她轉頭問:“怎么了?”
她想了想道:“你爹那里……說不定明兒又反悔了,你也盯緊點。”
紅紅感激地點了頭,讓旺旺陪著,走進漆黑的胡同里去,幾家的狗叫起來,蘭花受了涼,打一個噴嚏,看看天色,心想:“明早返校的話,該不會下雨吧。”
早上果真淅淅瀝瀝下了雨,她媽雖然鬧了一肚子的氣,天不亮依舊起來給閨女做了朝飯,蘭花匆匆吃罷了飯,她弟已經趕了車子出來,冒著雨馱了她去趕早班車。
返校向常校長報道,原本是昨天下午就應該報道的,常校長當著很多老師的面,嚴厲地斥責了她這種有組織無紀律的行為,蘭花默默地聽了,被訓一頓也好,她已經是十分自責了。
人散了,常校長問:“咋樣?”
蘭花的心氣兒并不高地說:“還不知道哪,現在這么忙,錄不上正好。”
常校長便不再問了,他想該是面試得不太理想吧,不禁暗暗有些惋惜。
蘭花心里亂極了,她現在對讀研,真是有些猶豫了。
一來不知道萬一考上了要花多少錢,二來旺旺的事情也不知道咋整,還有她媽的身體,好像是越來越差了。
今早上她媽蹲著燒火一的時候,一起身,差一點摔倒,她暗罵自己幾句,早應該帶了她媽去醫院瞧瞧,自己真是越大越糊涂。
這一堆事兒壓下來,當她真的拿到了那個盼望了這么多年的錄取通知書時,她反而沒有預料中的欣喜了。
老天總是稍給她些好處,便立即討價還價要了去。
她媽又一次眩暈了,是在蘭花告訴她媽,已經給了馬三刀3000元彩禮錢之后。
她媽一句話還沒罵完哪,便頭搶地栽倒了下去。
蘭花強拉了她媽去醫院,她有著十分不好的預感,很怕那結果便是如她想的那樣。
結果出來了,腦血栓!
她媽一聽是這病,當即哭出來,道:“咋得了這病,以后這家可怎么辦哪。”
她爸也十分委靡,半耷拉著腦袋,給她媽揉胸口,說:“別動氣,醫生說,這病,動不了氣。”
她媽尋了理由斥責她爸道:“就是你給我氣的,我好生生地咋得了這病。”
她爸有著她埋怨,她媽埋怨一陣,撫到她爸臂往彎里哭起來。
蘭花心都成灰的了,就覺得心里堵得死死的,淚都哭不出。
她想她媽咋遭了一輩子罪,到頭來還得了這病,這老天爺的眼睛是怎么長的?
她媽這病,只能拿藥物維持了,說不定哪天一下子就沒了,她不敢繼續想下去,也沒了出去念書的心思。
她想,怎么樣也要順了她媽的心思,不能讓她媽再動氣了,她把那個入學通知書,折得小的不能再小,塞在了她家院墻的磚縫里。
她想,他們家要好好的過日子,至少不能向以前那樣過日子了。
她這樣跟她爸說的時候,他爸把耷拉著的頭抬起來,眼神里有些東西也變掉了。
回去后,家里安靜了很多,她爸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地,生怕違了她媽的心。
她媽剛開始還尋些不滿意的事出來,過了幾日,心性也弱了。
要了一輩子強,都到這個時候,再要那個尖兒還有什么意思。
她媽躺了幾日,也想明白些事情了。
早晚都是要閉眼咯屁的,可讓她現在咋兩腳一蹬說走就走?
姑娘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還有老頭子,自己要是不在了,還有誰會看上他伺候他吃穿?
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兒子,心眼不周全,以后可咋辦?
細想想,娶了馬三刀家的那個**,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再說,禮錢也是要不回來的了。
她躺在炕上,把這些事情翻來覆去細想了幾日,最后打定主意,試探著問了她爸:“你看兒子的婚事,我看他是鐵了心了,要不……?”
蘭花爸眼瞅著他兒子半夜就去那邊蹲著,窩了火卻沒得辦法,聽蘭花媽這么說了,也不再那么堅持,尋了個沒月亮的夜晚,主動蹬上了馬三刀的門。
自從他倆個鬧翻了,這個門已經是20多年沒有蹬過了。
馬三刀四肢大張躺在炕上,閉著眼睛拍著大腿聽京劇。
聽見門響,睜開半只眼一瞧,好家伙,不得了,二十幾年的冤家找上門來了。
一個跟頭從炕上竄起來,大聲罵咧咧道:“怎么著?來打架了不成?還怕了你?”
蘭花爸也不搭理他,自己找地方坐下,取出旱煙點上,問:“要不要?”
馬三刀斜眼蔑著蘭花她爸,始終是一幅警覺的狀態。
蘭花爸自顧自地吐著煙圈,待一會兒,馬三刀拿起她爸遞過來的那只,也點上。
吸了兩口,不自禁地道:“你老賀的煙葉子,搓的就是細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