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姜芳菲來了電話,告訴蘭花,她的成績肯定沒問題,過了幾日,收到了初試通知書。
常主任爽快地準了她的假期,北上的火車一路尖嘯,她在似睡非睡中做著飛翔的夢,自己似乎一直是在貼地飛著,如這尖嘯的火車一般。
姜芳菲沒什么變化,馬上就要畢業了,忙著四處找工作。
她所在的宿舍,亂得擱不下腳,也難怪,畢業在即,學校也不管了。
但是屬于她的位置,任何物品都規規矩矩地擱在各自的位置上,這就是軍人家庭出身的她了,不管對父母有多少抱怨,骨子里依然是一個軍人的脾性。
似乎工作并不好找,這對蘭花來說,不能不說是個打擊,她原本以為考上了研究生,一切便好起來。
然而看看這宿舍里的幾位,每日里回來便是唉聲嘆氣的抱怨,說招聘會場如何如何爆滿,說簡歷如何如何堆積成山,說早知道不如大學畢業就工作了,現在連那樣的工作都難找,說相比文科,這還算好的了,文科的簡直連簡歷都沒地方投。
蘭花就帶著這樣患得患失的心緒參加了復試。
差額復試,等候室里坐滿了人。
旁邊一個男生很熱情地問,哪里畢業的、現在做什么,一聽是三流學校又是個中學老師,便放了心,轉而打聽其它人的情況。
蘭花聽出來,大部分是名校,有不少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心里更是沒了底。
在校的幾名學生在講那位老學者的事,四下里很多人神往地聽,很多人考這里,就是慕老學者的名而來,據說,這是他招的最后一屆學生,人數有限且要求極嚴,用那個男生的話說是,誰能做了老學者的關門弟子,吃喝不愁,惹來一陣哄笑。
復試的人一個個進去,出來時面色各異,候著的趕緊圍了去,細細地問各樣細節,自然得不到太多的信息。
最后一個是蘭花。
推門而入,是個大講堂,只有第一排坐了人,看她進來,眾人便抬起頭來,有人朝對面的空椅子指一指,蘭花忙去坐了,眼睛平望著前方空處,不敢去回望考官們的眼神。
逐一回答問題,蘭花前半部分思維有些滯澀,到后面漸漸自然起來,提問的人低頭刷刷刷地記錄,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回答的是否有些遺漏。
眾人問完了,坐在中間的老學者摘下眼鏡,抬起頭來,蘭花在那一剎那定顯出些驚異的表情。
那位傳說中的老學者,她其實早已經見過了,竟然是去泰山路上偶遇的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說:“做古文字研究,是個吃苦的事,很多人是為了一個好看的光環來的,做研究嘛,聽起來還是蠻有趣的,真正去做,發現味同嚼蠟?!?
他說完了看著蘭花,這不是個問句,但也有些疑問的成分在里面。
蘭花整理一下思緒,徐徐地答:“我在古文字研究中,有發現歷史的樂趣?!?
老學者笑了,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他閱過這個女孩子的初試問卷,專業知識很扎實,字跡也很好。
人看著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出門的時候,看她的背影,突然一拍腦袋,啊呀一聲道,曉得了曉得了。
蘭花依然對他含蓄地躬一下腰,道聲謝謝,并沒有什么套近乎的話。
就是這個女學生了,老先生心里有些欣喜。
蘭花等不了復試結果,她訂了晚上的火車,先回趟家,再趕回學校上第二天下午的課,已經誤了兩天的課程,很是對不起她的學生們。
她匆匆趕回姜芳菲的宿舍,看到樓底下一個熟悉的影子,是陶朔。
只是在信里跟他提了提,沒想到他會來。
頭發長了,蓋住了眼簾,與從前,有不少變化,說是熟悉,一見面還很是陌生,那個哥終于是沒有叫出來。
他問:“什么時候回去?”
蘭花說:“今晚10點?!?
他便有些惋惜地說:“怎么這么急,也不好好玩玩”,
蘭花笑一笑道:“請假出來的,太長時間了不好?!?
“那,我去送你吧,離我唱歌的酒吧不遠?!?
蘭花收拾了行李,跟姜芳菲走出來,姜芳菲有些雀躍:“好好護送你老妹吧,再來我們學校演出啊,你的歌,真棒?!?
受了表揚,陶朔反而有些不自然,蘭花終于是找到了他過去的一些影子,也跟著笑起來。
離開車還早,陶朔問,去我待過的酒吧看看?蘭花點點頭。
沒有刺耳的音樂、晃動的燈光以及迷離的人影,是個可以安心聽音樂的地方。
陶朔是這里的熟人,很多人跟他打個招呼,問今晚有沒有演出?
他說,唱兩首,指指旁邊的蘭花道,唱給我老妹聽。
蘭花的臉便在燈光的映襯下紅紅的。
那兩首歌她聽了很多遍,可以跟著吉他的節奏輕輕哼出來,很多人在鼓掌,陶朔彈著吉他,轉過頭來朝這邊輕輕地唱,她覺得她的臉一定燙極了,她心里撲撲地跳。
她心情很好地回到家,一進門才知道,家里出大事了。
她心情很好地回到家,家里尋不見一個人。
老母豬趴在食槽上直哼哼,雞鴨也在窩里亂嘎嘎,她心里不由一沉。
“你們家出大事了?!泵让葖屌吭趬︻^上,用十分受驚的表情告知她,你爹被河南馬三刀揍了,你弟倒是給你爹報仇了,追著他滿街打……你媽住院了。
蘭花聽到最后一句,驚得站不住,問明了哪家醫院,便往那里趕。
趕過去,她媽在醫院大門口坐著,也沒閑著,正數落旺旺。
看見蘭花來了,像是見了主心骨,拿袖口摸了眼淚,道:“閨女你可是回來了,咱家沒法過了呀?!?
便開始給她講家里發生的這一切。
這一切,都是她很久不曾關注過的傻弟弟引起的。
“也不知啥時起,旺旺這傻子開了竅,專愛往那老娘們堆里鉆。”她媽這么說的時候,旺旺還是木楞楞地蹲在她媽邊上,由著他媽狠狠地掐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