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線索
李明勉強抬眼看去,是一個比狄仁杰還矮小畏縮的家伙。 他意興索然地指著對方:“一粒米賠一文錢,你吃了我一碗米,起碼賠一貫?!?
白嫖不成反被嫖,來俊臣都快哭了。
但他的鼠眼骨碌一轉(zhuǎn),立刻有了主意,甩開大漢屁顛屁顛地跑過來:
“嘿嘿,我賠,我賠!
“我在西市看見,有人在低價販售高昌國的國寶!小官人若能低價買入,高價賣出,所得何止一貫!”
“哦,我知道了。”李明攤開小手掌,“錢呢?”
來俊臣開始習慣性地耍無賴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已經(jīng)聽見我的消息了,算我賠給你了!而且你賺到錢也要分我一半!”
李明呵呵一笑:“你跟我耍賴皮?”
來俊臣看著來者不善的大漢,臉色一下子煞白。
他急中生智,閉著眼睛大喊:
“只要別打我,我愿意為小官人當小弟!鞍前馬后,聽你差遣!”
李明被他逗樂了。
“這么怕打屁股?行吧,念你年紀還小,放你一馬。叫什么名字?”
明明比我還年幼,裝什么大人……來俊臣腹誹,但面上非常恭敬,學著大人的樣子,行一個最近時興的叉手禮。
“小的姓來,名俊臣?!?
什么寧采臣……這是李明心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則是:來俊臣,嘶~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但又不知道哪里熟……
“明哥,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千萬別被他迷惑了!”狄仁杰立即上奏。
看到狄仁杰,李明立刻想起來了——
哦哦,那個來俊臣??!武則天手下最有名的酷吏,擅長誣告和酷刑,作《羅織經(jīng)》。
嗯,看書名就知道什么成分。
成語“請君入甕”就是來自這貨,考公行測還考到了,所以李明有印象。
歷史上,這位帶惡人誣陷已經(jīng)當上宰相的狄仁杰謀反,幾乎把一代名相迫害至死。
這兩貨,還真是刻在血脈里的深仇大恨啊……李明有些哭笑不得,對正義感滿滿的未來宰相說:
“我自有分寸?!?
惡人還需惡人磨,來俊臣這個帶惡人就是這臺磨。
李明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往來無白丁,還真就缺一根通下水道的攪屎棍。
將來或許能發(fā)揮奇效。
“以后你沒事可以來我店里?!崩蠲鲗砜〕键c點頭,“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意外撿到一張長期飯票,來俊臣的鼠眼都快笑沒了:
“好咧小官人!”
他唱個喏,拔腿就跑。
未來的狄宰相失望地閉上了眼,但不再多說什么了。
現(xiàn)任的房宰相卻冷不丁和來俊臣搭話:
“小人,你剛才說,看見有人在賣高昌國寶?”
“對,就在這條街對面的拐角!記得賺錢分我一半!”
來俊臣抻脖子喊了一句,便像下水道的老鼠似的,一溜煙跑沒影了。
高冷的面癱老頭突然對市井無賴感興趣,李明有些奇怪,半開玩笑道:
“房相公,沒想到你還與來俊臣之流為伍。你想羅織罪名陷害誰,方便告訴我不?”
房玄齡的身體微微一頓,不搭理這胡言亂語的小屁孩,和家仆交代幾句,便起身離開。
老房還真想去撿漏?
李明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大搖大擺地跟著房玄齡。
房玄齡當做沒看見,順著墻根,一路來到了來俊臣指示的地點。
一眼就找到了那廝所說的“高昌國寶”。
因為過了拐角,一整條路都是擺攤賣古玩的販子。
李明呵呵了。
就這“秘密情報”還想詐老子一貫錢,無賴就是無賴。
什么?你說是我先拿一碗粥詐他一貫錢的?
我這是做慈善,慈善的事,能叫詐么?
房玄齡臉色一變,表情立刻生動起來,仿佛真的是一個來撿漏古玩的老頭。 真是好演技……李明暗自感嘆,跟著老房逛起了古玩一條街。
這感覺就像回家一樣,街邊全是擺攤老頭,地上一塊布,手里一杯茶,逮個冤種吃三年。
只能說,某些職業(yè)是千年不變的。
房玄齡在其中一個攤位前停下。
擺攤老頭斜眼一瞥來客,估摸著這老登應該是個能狠狠爆金幣的二百五,有氣無力地說:
“都是我家傳下來的老物件,愛看不看?!?
這死出,還真有點世外高人的感覺。
李明覺得自己就像在看年年鑒寶,白布上的“出土文物”有的像上周的,有的像隨堂的,還挺齊活。
要是還有一盞印著仿宋GB2312字體的“康熙年間制”瓷碗,那就真蓋了帽了。
李明正自娛自樂地想著,房玄齡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拾起一盞覆滿土的銅器,瞪大了眼睛仔細瞅,興致勃勃地問:
“店家,這怎么賣?”
上鉤了。
“官人眼光真毒,這是我爺爺?shù)臓敔攤飨聛淼?。本來不想賣,但老伴重病,兒子結婚,我們窮人家留不住寶貝。只出有緣人,起碼這個數(shù)?!?
賣貨老頭比了個手勢。
“拔萬錢!”
房玄齡笑而不語,用手指去摳爵表面的浮土。
啊不是大哥,銅鎳合金帶點鉛,摸多了不長個啊……李明看得直呲牙。
漸漸的,那“老物件”露出了嶄新的青銅表面。
“你爺爺?shù)臓敔斒歉卟龂那鞘???
老頭立刻局促起來:
“這……我也不知道是啥啊,反正這東西一直在我家……老友,真是老物件!我還能騙你?既然沒緣分,你不要就算!”
老頭伸手來搶,被房玄齡輕輕擋開。
“這是爵,高昌王室以酒祭祖所用的爵?!狈啃g笑容不變。
“這爵本是一對,怎么到你手里只有一個了?你從哪里偷的?據(jù)《貞觀律》,偷盜番王禮器,斬立決!”
被真正的老江湖一通威脅,賣貨老頭立刻服軟了:
“這東西是……是我從一個西征軍士手里收來的!”
“軍士?”房玄齡眉毛皺起。
“真的!我也沒必要替他隱瞞,只是個普通士兵,我確實不知他姓甚名誰!”
房玄齡的臉色快速變幻著,就像夏季的陣雨,立刻恢復平靜,變成了平常的模樣。
他扔下幾個碎銀子,扭頭便走。
賣貨老頭被莫名敲打一頓,又莫名撿了銀子,人都懵了,磕頭拜謝:“官人發(fā)財!官人發(fā)財!”
李明也沒比那人好多少,莫名其妙地跟著房玄齡往回走,幾次想問,但都開不了口。
直覺告訴他,現(xiàn)在最好別惹房玄齡。
還沒走出這條街,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明哥?”突厥商人執(zhí)失步真朝他招手,“你怎么在這里?”
“這是我想問的?!崩蠲魍O履_步,特意和有些可怕的房玄齡拉開距離。
“怎么,你海鮮生意也做不下去,改折騰假文物了?”
執(zhí)失步真的老臉一下子就紅了,難為情地摸摸后腦杓:
“真是啥都瞞不過你啊……明哥,現(xiàn)在正是入行的好時機,咱倆干他一票如何?”
就你這行業(yè)冥燈的體質(zhì),整個太極宮都不夠賠的……李明禮節(jié)性地應付:
“我會考慮的。你怎么覺得現(xiàn)在適合干這行?”
“因為最近從西域進了一批好貨!”執(zhí)失步真壓低聲音:
“聽我在草原的二哥的表弟的連襟的鄰居說,唐軍在高昌王宮劫掠了不少好器物,進價很便宜!只要稍微做個舊,就能幾倍賣出去!”
你丫連高昌國被滅了都不知道,安敢在此饒舌……
李明對消息真不靈通的突厥商人回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草草告別便要追上房玄齡的步伐。
一轉(zhuǎn)頭,不知什么時候房玄齡已經(jīng)站在他身邊了,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執(zhí)失步真。
“兄弟,你說唐軍將領縱兵洗劫高昌王宮?”房玄齡微笑著問。
多了位熱心聽眾,執(zhí)失步真的勁頭一下子就上來了:
“嗯吶!我表兄的堂弟的鄰居的嫂子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