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青衣和王麟一樣,秦安率領(lǐng)的小隊也遭到了伏擊。死傷三個人後,對方突然停了手,便亮明瞭身份:天德軍牙軍。秦安不敢與他們照面,自己身上就穿著天德軍的號衣,李鬼遇到李逵,那還不鞋底抹香油
溜溜地跑?
王峰向王奔彙報了營救月孤的經(jīng)過:王麟率軍在渡良寨渡口設伏伏擊小青衣,不想行蹤暴露反中了小青衣設下的圈套,以至於全軍覆滅,王麟本人也身中毒箭。自己帶人趕到後殺散小青衣救出月孤,但王麟傷勢太重,終於不治身亡。王奔感到異常悲傷,不管是平息內(nèi)亂還是抵禦外侮王麟的表現(xiàn)都可圈可點,沒想到竟橫死小青衣之手。王奔下令舉行盛大的葬禮,自己親自擡棺扶靈。
王峰率天德軍牙軍護送月孤到九娘關(guān),交給守將鐵鐺營新任統(tǒng)軍烏赤贊。烏赤贊邀請王峰同去豐安,卻被王峰婉拒。
……
關(guān)索在九連山待了兩天兩夜,終於和奎琳娜敲定了設立鐵甲公司的所有細節(jié),菲特力堅持新公司的名字叫庫魯伯家族制鐵公司。庫魯伯是菲特力和奎琳娜的姓,是拜占庭的一個顯赫大家族。用這個名稱的理由是將來更好地開拓西方市場,因爲庫魯伯家族在中亞、西亞和南亞都有很多家族生意,市場美譽度很高。
楊昊也贊同這個名稱,他關(guān)心的是對這家公司的實際控制。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豐州毛毯廠出資三萬八千兩白銀,成爲公司的大股東,佔公司兩成五的股份,永昌公司佔兩成、呂小楓佔兩成,庫魯伯家族以技術(shù)和人力入股,佔兩成三。餘股由主要管理人員持有。
關(guān)索同時還和庫魯伯家族達成重甲、軍械及相關(guān)技術(shù)的轉(zhuǎn)讓協(xié)議,西寧軍軍械司出價七兩白銀購得相關(guān)技術(shù)轉(zhuǎn)讓,庫魯伯家族則派專人幫助楊昊組建重甲騎兵隊。作爲回報,楊昊答應庫魯伯家族在九連山的所有莊園的自治權(quán):內(nèi)政不受永豐縣干涉;族人在莊園內(nèi)犯法適用庫魯伯家族法律;土地及工場產(chǎn)出不必繳稅。庫魯伯家族則承諾不從事或參與危害豐州及西寧軍當局的活動,也不幫助第三者從事類似活動。
……
給月孤辦的壓驚洗塵宴氣氛異常熱烈,晴兒、小魚、呂芮頗費了一番心思梳妝打扮,一個個弄得仙女下凡一般,鬧的楊昊心裡直癢癢。遠赴大青山和餘炎爐在軍營中成親的冬雨回到豐安後不久就被查出身懷有孕,一算時間早在成親前兩人就有私情了,冬雨羞的一個多月沒出門。這一次不光盛裝而來,還當著衆(zhòng)人的面向月孤道歉。月孤剛來時她串通一干丫鬟沒少刁難。月孤不覺有些感動。
家宴結(jié)束,小魚和呂芮藉口送冬雨回家都躲開了。晴兒指揮金鈴等人鋪好牀疊好被,便也躲開了。楊昊心中有愧,在院中久久徘徊不敢進門。在朱七的計劃裡,秦安將假扮天德軍牙軍伏殺小青衣救出月孤,然後造出月孤被害的假象,讓蠻老唔相信他的女兒是被天德軍所害,以此逼迫王奔靠向自己,登上自己的戰(zhàn)車。
無疑這是一步險棋,小青衣的行蹤已經(jīng)暴露,伏擊他們並不難,但想從訓練有素的小青衣手裡救人則難如登天!楊昊心存一線僥倖:小青衣的高層給下面下了嚴令,不得在天德軍境內(nèi)傷害人質(zhì),以免打亂他們的整體部署。月孤能活著回到蠻黑部自然最好,那樣既可以解除蠻黑人的後顧之憂,又可借月孤之口堅定蠻老唔等蠻黑貴族反楊決心。
反之,若不能將月孤活著帶到蠻黑,那讓她死在天德軍,這樣起碼比讓她落在楊昊或王奔的手裡要好。王奔是楊昊的結(jié)拜弟兄,月孤死在他的地頭他自然脫不了干係,他脫不了干係,楊昊也脫不了干係。蠻黑人反楊還是會反的,但以他們衝動的個性,恐怕先要拿王奔開刀。王奔確實很弱,但天德軍境內(nèi)地勢險要,把他逼向楊昊一邊,對陰謀策劃者來說,自然是個麻煩,他們不免要費許多口舌去說服火爆脾氣的蠻黑人:要打楊昊後打王奔,理由一……理由二……
僥倖,月孤能平安歸來真是僥倖。
雖然計劃失敗,楊昊心裡卻無半點的沮喪,他現(xiàn)在心裡充滿了內(nèi)疚,內(nèi)疚自己黑著心腸對月孤做的一切。
夜色已深,楊昊終於把心一橫:是殺是剮都由她吧,誰讓自己滿身罪孽呢。
月孤冷著臉坐在牀沿,手裡擦拭著一把精光閃閃的彎刀。楊昊剛一進屋,她就揮刀刺了過來去。打架,楊昊心裡早有準備。以月孤的率真性子,今晚她要是不跟自己打上一架,那簡直沒天理了。月孤的身手與楊昊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連劈十幾刀,都被楊昊輕輕讓過。
月孤氣喘吁吁地說道:“你若肯真心悔過,就站著讓我砍一刀,若老天讓你不死,我還做你的妻子,若不然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楊昊站好身形,用手在胸前比劃了一下:“就這裡,用刀刺下去,我肯定沒命。來吧。”
楊昊深吸了一口氣,閉目垂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勢。月孤一時心亂如麻,她握刀的手開始有些顫抖。若是楊昊答個不字,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殺他,殺不了他就自盡,一了百了。可是現(xiàn)在,他就站在那,閉目等死,自己還能下的去手嗎?
楊昊能感覺到月孤內(nèi)心的變化,仇恨正在一點點的減弱,殺氣也在慢慢消失。楊昊心中一嘆:女人就是這麼可愛,滿嘴嚷著要打要殺,你擰著跟她們幹,說不定真殺了你。你服個軟認個錯,她們陣腳就亂了。晴兒是這樣,小魚是,呂芮也是,月孤看來也不例外。
想到這,楊昊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你在騙我!”月孤驟然一聲怒喝,手中的彎刀帶著絕望的恨意刺入了楊昊的胸口……
……
“砰!砰!砰!”
凌彤剛剛睡下,就聽到院門被人擂的山響。
“有緊急軍情,防禦使大人請凌彤將軍立即去內(nèi)書房商議。”
聽說有緊急軍情,凌彤一骨碌爬起來,披上一件單衣匆忙就出了門,老妻提著他的鞋子追到門口:“鞋,鞋,你還沒穿鞋呢。”
防禦使署戒備森嚴,這讓凌彤心生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是他出了意外?
內(nèi)書房會議室裡李通、莊雲(yún)清、魚重、盧光、樸恩俊、曲清泉、張伯中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一副茫然無措的表情。不少人衣衫不整,頭髮蓬亂,顯然是剛剛從被窩裡給拽出來的。
“出了什麼事?”凌彤茫然地問。
“我也不知道啊,稀裡糊塗就被拽來了,說是有緊急軍情要商議。可我都來了快一盞茶的工夫了……”
“哎呀,老李,咱們不都是在等凌將軍嘛,參謀司的主將不來,這會怎麼開嘛?”李通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坐對面的莊雲(yún)清打斷了。
“是啊,莊將軍說的在理啊。”坐在角落裡的張伯中應了聲。不知怎麼的,凌彤覺得張伯中神色有些緊張,又一想,或許是他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心裡有些緊張的緣故。
“唉,你是什麼意思?”李通的話被莊雲(yún)清打斷心中正有些不滿,忽見張伯中也插話進來,頓時火冒三丈,拍著桌子叫道:“你也來開軍事會議,這裡有你的座嗎?”
李通話糙理不糙,按照西寧軍的軍制,軍事會議分兩級:日常會議由楊昊主持,各軍司主官參加,情報室主官列席備諮詢;正式會議與會人員要多出一倍,但也僅限於參謀司參謀將軍、同參謀將軍、參謀校尉和軍政、軍法、軍械、督察、情報等司主官,內(nèi)寺坊主官經(jīng)楊昊特批可列席備諮詢。盧光因負責督察司日常工作,因此也被特批列席會議。
張伯中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凌彤打個手勢示意李通不要再說話。不想莊雲(yún)清又冷笑了一聲,酸溜溜地說道:“李將軍稍安勿躁,張同知現(xiàn)在沒有資格,可說不定待會就有了呢,畢竟內(nèi)寺坊做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事。外人看不出有什麼名堂,可也許人家也立下了大功勞呢。”李通聽出了他話中的譏諷,便應和道:“那是,那是,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張伯中聞言呵呵一笑,說道:“既然各位將軍都到齊了,我就給諸位透個底吧,今晚開的並不是什麼軍事會議。大人也不會來。”
衆(zhòng)人一片譁然,李通捶著桌子吼道:“扯娘淡的!半夜三更是誰跑去敲門說有緊急軍情的?這不是擺明了耍我們嗎?謊報軍情這是死罪!盧光,這事督察司管不管?”
盧光聞言一怔,他實在無心捲入這場是非中去,可是李通已經(jīng)把球踢來了總不能裝著沒看見吧,於是他目視張伯中正要開口。莊雲(yún)清忽然插話道:“督察司若是不便受理,軍法司倒是可以代勞,只不過要勞煩李將軍遞份狀子來。”李通道:“好,只要你敢受理,我這就寫狀子告他們內(nèi)寺坊謊報軍情。”李通扯著嗓子喊:“那個叫穆蘭青的,快取紙筆來。”穆蘭青一直垂手站在門口,聽了這話一陣爲難。
凌彤勸住了李通,問張伯中:“你半夜三更的把人叫來,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吧。”凌彤在軍中威望甚高,他的話張伯中不敢不答。張伯中起身答道:“不久前內(nèi)寺坊奉命制定了一份《危機應對案》,針對最近可能出現(xiàn)的危機,預設了許多解決方案,用以確保在危機來臨時,豐州軍政各機關(guān)是保持正常運作。”
“危機”“方案”“機關(guān)”“運作”……張伯中的一席話說的衆(zhòng)人云裡霧裡。凌彤立刻意識到這是楊昊的意思,因爲只有他才能想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詞彙。
凌彤心裡咯噔一下:難道真的是他出事了?
楊昊掌握了豐州軍政大權(quán)後,慢慢變得專權(quán),但遇到重大事情,他還是很尊重自己的意見。這一次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把軍中高層召集在一起討論什麼《危機應對案》,而他本人卻不露面,這太有些匪夷所思了。
凌彤決定試探一下:“各位靜一靜。這個《危機應對案》,大人曾經(jīng)跟我提過。簡單地說就是凡事往最壞處想,設想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然後再想出應對的辦法,等到危機真的降臨時不至於自亂陣腳。張同知,我的理解沒錯吧。”
張伯中拿不準楊昊是否真的跟他提過這些,但凌彤能站出來說這番話,他還是很感激的。
“凌將軍說的一點不差,之所以此前沒跟大夥道破實情,就是要營造出這種突發(fā)的效果,否則也就失去了演習的意義。”
“演習是什麼東西?”李通不解地問,衆(zhòng)人也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
“演習就是預演,就是假設這件事已經(jīng)發(fā)生,我們把要做的事情做一遍。”張伯中磕磕巴巴地解釋道,不覺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來。
“我來說吧,南詔的大府主將就叫做演習,副將稱演覽。中府主將稱繕裔,副將稱繕覽。小府主將稱幕撝,副將稱幕覽。張同知我說的對嗎?”莊雲(yún)清突然插了一句,冷著臉等著張伯中出醜。
“你說的那是官職名,我說的這個演習呢,就是,按預定方案進行實際練習。”張伯中急切之下突然想起了這個詞的正解,繼而又舉例解釋道,“譬如《危機應對案》中第一條預案就是:豐州防禦使因故不能視事時,責成各司主官迅即組成應急指揮組,代行豐州軍政之權(quán)。現(xiàn)在我們按照這條預案進行實際練習,這就是演習。”
李通的嘴脣動了下剛想說話,卻被凌彤搶了先:“張同知,既然是大人的意思,你也不用多解釋了。該怎麼做,你來定,我們都聽你的。”凌彤既利用了自己的威望,又巧妙地把楊昊擡出來壓一下場。
張伯中又投來了感激的一瞥。
凌彤的心卻沉了下去:楊昊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很嚴重的突然事件,以至於他來不及有所交代,就匆匆忙忙地把權(quán)力交到了關(guān)索和朱七的手上。兩人對楊昊的忠心是不用懷疑的,能力和手段也是有的,但畢竟還是太年輕了,閱歷和經(jīng)驗太單薄了些。
同樣是年輕人,楊昊處理事情時的手段雖也還不夠老道,但他的威望擺在那,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也足夠讓他去彌補犯下的一點小錯,但關(guān)索和朱七就不一樣了,離開了楊昊他們什麼都不是,要在沒有楊昊把舵的情況下,操縱豐州這艘大船,一個字,有點懸!
凌彤決定幫張伯中一把,不然就連眼下這一關(guān)他都未必能趟的過去。關(guān)索和朱七沒敢露面,而讓張伯中出來唱這齣戲,這是他倆的明智之處。不管是關(guān)索還是朱七,都根本無力駕馭這種場面。
有凌彤的出面彈壓,會場頓時安靜了下來,即使是李通對凌彤還是敬重有加的。
“防禦使大人手令。”張伯中取出一張紙,冷目掃過衆(zhòng)人。手令就是軍令,下屬接受軍令必須起身立正。“應急演習第一項:防禦使大人因故不能視事,由應急指揮組代行軍政大權(quán),統(tǒng)一調(diào)度西寧軍各部和豐州民團武裝,保持豐州政令暢通、治安穩(wěn)定、百姓安居樂業(yè)。具體部署如下:開成二年七月初七亥時二刻組成應急指揮組,成員由各司主官、盧光、樸恩俊、曲清泉、張伯中充任。凌彤爲組長,李通爲副組長,張伯中爲內(nèi)務長,執(zhí)行庶務,盧光爲書記,收發(fā)公文。演習期間組員一律住在防禦使署,未經(jīng)內(nèi)務長許可不得外出、不得見客、不得收發(fā)私人信件。”張伯中宣佈完,將手令向衆(zhòng)人展示了一遍。
“奶奶的,早知如此今晚就該放她一炮!”李通捶著桌子懊悔萬分。
衆(zhòng)人轟堂大笑。穆蘭青將一摞公文送到凌彤面前。張伯中說道:“這是大人尚未批答的公文,按制應該由你會同各位共同覈準。外間報來的公文由各司副手接手,按原來的程序走,最終也集中到這,由您分派覈準。”
凌彤笑道:“事關(guān)重大,凌彤未必能擔的起啊。”
張伯中道:“將軍遇有不決之事可與李將軍或組中任何人商議。擔子雖然重,有大夥這麼多人一起來擔,也就輕了,再說這也不過是場演習,只是先讓大家熟熟手,最終不還是有裡面來把關(guān)嗎?”李通道:“大哥未免太謹慎了,我們只管盡心做事便是。張伯中不是說了嘛,最後還要裡面來定呢。”
凌彤心知推不過,又怕兩人因此再起爭執(zhí),便笑道:“那凌彤就勉爲其難,來牽這個頭,遇有不決之事,我跟你們商量,你們不準不說話。出了簍子你們也要替我分擔,誰也跑不了。”
李通笑道:“你就放心吧,陪殺頭我不幹,陪捱罵還不幹嗎?”衆(zhòng)人又是轟然一笑。
莊雲(yún)清忽然轉(zhuǎn)過頭對張伯中說道:“明日十字街口福祥樓新店開張大典,我答應了馬力大到時去捧場的,如今去不了,你無論如何要代我向他道個歉,不然以後再見面可就臉紅了。”這一說李通也叫了起來:“你也幫我打聲招呼,我也答應了他去的。”
張伯中笑道:“二位請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情辦的妥妥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