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昊苦笑道:“又要胡說,我看這山寨起碼有四五百人,憑我們幾個如何奪寨?還是早早離開為妙。”孟瑤道:“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不當(dāng)官了連膽子也小了。往日你遇到這種場面也是腳底抹油就開溜?”又譏諷道:“我偏要辦成讓你瞧瞧?!睏铌患绷耍瑥堥_雙臂攔住她:“我不許你再胡鬧?!?
“你給我滾開!”孟瑤說翻臉就翻臉,抬腳向楊昊陰襠踹去。楊昊慌的抱住她的腿,一時氣得臉色發(fā)青。孟瑤嘴角一挑,嘿然一笑,扯著嗓子大叫道:“沒用的男人,留你有什么用?滾出去!”
楊昊這才明白她在用詐,于是推開她的腿氣鼓鼓地下了床。孟瑤搬起木枕望著他的背便砸,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當(dāng)初真是瞎了眼,跟了你這么個廢人?!毖粤T就捂面伏在床頭嗚嗚凄凄地哭泣起來。這一鬧,就驚動了住在左右兩廂的王成龍、種陽極,二人趕來規(guī)勸時,早有小嘍啰飛奔去報了曹周知道。其實(shí)曹周就躲在客房后面的小院密室里,二人在房間里的動靜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孟瑤嬌聲浪語跟楊昊調(diào)笑,把他恨得臉色鐵青,鋼牙咬碎。這會兒聽見孟瑤辱罵楊昊,他臉上便綻出了笑容,對左右道:“那個小白臉終究是中看不中用呀?!弊笥曳畛兴骸叭羰谴螽?dāng)家出馬,保管服侍的小娘子舒坦?!辈苤苈犨@話滿心舒貼,咧嘴大笑起來。
結(jié)義兄弟穆坤小跑進(jìn)來報道:“大哥,都準(zhǔn)備好了,何時動手?”曹周笑道:“且等一等,咱們先去看場好戲?!蹦吕な莻€謹(jǐn)慎的人,待他知道曹周要去見孟瑤,便提醒道:“小娘子身邊有高人,大哥還是小心為妙。兄弟愚見,不如先把人綁了?!?
曹周笑道:“他們不過七八個人,落在我的手心,還能翻出浪花來?你且預(yù)備著,看我手勢再動手?!蹦吕o奈只得任由他去。
穆坤在山寨排行老二,深得曹周信任,此人做事謹(jǐn)小慎微,對曹周忠心耿耿,言聽計從。他為人寡言少語,不甚合群,雖然坐著第二把交椅,在山寨中威望卻不高,曹周從來不擔(dān)心他會取代自己。
這次他得知曹周有心扣下孟瑤為壓寨夫人,先是苦口婆心勸曹周不要開罪昊天商社,以免惹禍上身,后見曹周心意已決,便主動請纓去殺楊昊。他找到山寨中排行十五的劉盤,要他率本部弟兄去殺楊昊,又囑咐他行事無比小心,不可走漏風(fēng)聲。
劉盤原在邊軍中任過校尉,練就一身硬功夫,聞聽這話便道:“殺便殺了,還怕別人知道嗎?咱們山寨中還有內(nèi)奸不成?”穆坤道:“昊天商社勢力龐大,這個小女子既然能做大掌柜,背景必不一般。要是讓人知道是咱們強(qiáng)留她在山寨,將來恐禍害無窮。你私下將她拿下,咱們好做手腳,不落人口舌?!?
劉盤點(diǎn)頭贊許道:“二哥果然是個精細(xì)人,如此兄弟就挑十個心腹,將她暗中拿下?!?
穆坤原是個做小生意的,雖會些拳腳,功夫卻是一般,聽說劉盤只挑十個人,不免有些擔(dān)心。劉盤不以為然地笑道:“兵在精不在多,人多了,反倒容易走漏消息。”穆坤聽了這話便不做聲。為保證萬無一失,他又讓自己的兄弟,山寨中排行十九的穆紅也充當(dāng)?shù)陡郑魇菐兔Π抵袇s是監(jiān)督劉盤。
曹周前腳去看熱鬧,穆坤后腳就來找劉盤、穆紅。劉盤和十個刀斧手都在,獨(dú)獨(dú)不見了穆紅。穆坤心中生疑,便問:“穆紅哪里去了?”劉盤答道:“三當(dāng)家剛派人給叫去了,說大當(dāng)家有事問他?!比?dāng)家胡春雨也是曹周的親信,一年前來投山寨,他原是豪富之家,豪情仗義在山寨中頗有人緣。
穆坤將信將疑,對劉盤說道:“大當(dāng)家有令,讓咱們預(yù)先準(zhǔn)備著,擇機(jī)拿了姓孟的娘們。”劉盤聞聽這話卻把臉一沉,冷笑道:“二哥這么說,可有憑據(jù)?”
“憑據(jù)?”穆坤一愣,“什么憑據(jù)?”
“大當(dāng)家的手令啊,你紅口白牙要咱們?nèi)ツ萌耍瑢砟悴徽J(rèn)賬咱們怎么辦?”
穆坤聽這話凜然一驚,喝問道:“劉盤,你什么意思?咱們可早就說好的?!眲⒈P聞言哈哈大笑,眾人聞言也大笑起來。穆坤覺出不妙,撒腿便跑,卻被守在門邊的一個大漢,一木棍掃翻在地,兩個刀斧手一擁而上,將他雙臂擰住,又在他嘴里塞了一個布包。
劉盤正色喝道:“咱們兄弟落草為寇,喝的是大碗酒,吃的是大塊肉,干的是英雄行當(dāng),為一個女人而壞江湖道義,我等不屑為?!?
穆坤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眾人將他鎖入雜物間,在那他看到了自己的兄弟穆紅。穆紅也被綁著手腳,只是嘴里沒塞東西。見了兄長穆紅就拖著哭腔道:“完了,大哥,他們都已被昊天的人收買,要造反了?!蹦吕ご丝袒诘哪c子都青,直氣得用頭撞墻。
曹周幸災(zāi)樂禍地跑到迎賓館,想看孟瑤的笑話,孰知剛一進(jìn)門腳下就被人絆了一腳,他一個狗啃泥跌趴在孟瑤腳下。種陽極抬腳將他踩住,如一座大山壓的他絲毫動彈不得。曹周大叫:“穆坤快動手!”四下靜寂無聲,無人應(yīng)答。
跟在他身后的三當(dāng)家胡春雨環(huán)保雙臂站在一旁,一副事不關(guān)已的架勢。曹周心涼了半截,卻還鬧不清究竟出了什么事。
“老三,老三,快來救我啊。”
胡春雨蹲下身來,呵呵一笑道:“你看仔細(xì)了,我是誰?”
曹周疑惑道:“老三,你,好兄弟,我待你不薄,這個時候你不能見死不救?!?
胡春雨朝他臉上啐了一口,罵道:“不知羞恥,誰與你這賊盜稱兄道弟?”
王成龍一旁笑道:“他是我們昊天的人,潛伏在你身邊就是為了等這一天。”他又指著列隊(duì)一旁的十幾個山寨頭領(lǐng)道:“所有兄弟都厭惡你的不義。曹周,你一個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真是貽笑大方?!?
曹周望著那些朝夕相處的結(jié)義弟兄形同路人,吹著鼻涕罵道:“這是什么世道,兄弟就是拿來出賣的嗎?”孟瑤冷笑道:“莫要怪你兄弟不講義氣,你這個做大哥的幾時又對他們講過義氣了?你私吞公帑,克扣糧餉,奸騙兄弟妻女。哪一樁哪一件算的上是義氣之舉?得意時不跟兄弟們講義氣,落難了還指望兄弟們跟你講義氣嗎?”
曹周聞聽這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我認(rèn)栽了,不過臨死之前,你給我說句痛快話,我哪得罪你了?你們要這么算計我?”孟瑤俯下身來,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小倉山乃是塊風(fēng)水寶地,有德者居之,你不配占有它?!辈苤芸嘈Φ溃骸斑B腦袋都保不住,還談什么風(fēng)水寶地,我看就是塊兇地?!?
當(dāng)下曹周被押入監(jiān)牢看管,二日正午牽到聚義廳前公開梟首示眾,刑前胡春雨歷數(shù)他的諸般罪狀,一條條一樁樁,鐵證如山。又找了幾個婦女上來扯著他叫罵,寨中大小嘍啰都知道了他的不堪,便是他的死黨穆坤、穆紅兄弟也倒戈一擊,將他的陰謀公諸于眾。于是群情激憤,大小嘍啰齊聲高呼要?dú)⒉苤堋?
曹周既死,眾人推舉胡春雨為山寨寨主,胡春雨則拜楊昊為軍師。
胡春雨原名胡龍業(yè),是昊天商社漠北分社掌柜,掌管契丹境內(nèi)十八家商社。因小倉山地處契丹、奚、回鶻三族交匯處,控制著內(nèi)地與三族的商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曹周靠山吃山,對過境商隊(duì)征收重稅,稍有不從便公然以武力劫奪,過往商隊(duì)苦不堪言。
一年前胡春雨向總社建議奪取小倉山,以保通往北地三族商道的安全。
孟瑤準(zhǔn)其所請,并指示其化名胡春雨混入小倉山,潛伏在曹周身邊待機(jī)而動。此次孟瑤避難進(jìn)山后,胡春雨不明所以,心里一度甚為恐慌,待得到孟瑤指示,要其動手除掉曹周、奪取小倉山后。胡春雨躲在墻角哭了一場,這一步棋走的實(shí)在太險。
這一年中自己雖然廣交朋友,拉攏了不少人,但跟曹周比起來實(shí)力懸殊太大,且王成龍、種陽極隨孟瑤一同前來,已讓曹周有了準(zhǔn)備,如此時機(jī)豈能動手?但大掌柜一言既出,勢同圣旨,他又不敢不聽,只得暗中集結(jié)力量,準(zhǔn)備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天幸,穆坤主動找到劉盤幫忙,劉盤是胡春雨拉攏的所有人中最忠心、最能干的一個。有他做內(nèi)應(yīng),不僅能對曹周、穆坤的陰謀了如指掌,而且在關(guān)鍵時刻還能予其致命一擊。
果然,劉盤的反戈一擊,讓曹周和穆坤滿盤皆輸。曹周雖然還有十幾個結(jié)義兄弟,但因他平日為人太過薄情寡義,事到臨頭,竟無人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
胡春雨被推舉為山寨首領(lǐng)的同時,也被孟瑤任命為昊天商社劍南分社掌柜,同樣是分社,劍南分社下轄三十六家商社,是北方分社的兩倍,更重要的是劍南分社人才輩出,總社大半高階掌柜都有劍南分社的背景。這對自己今后的進(jìn)步無疑是有很大的幫助的。不過讓胡春雨不解的是,自己拿命奪來的小倉山竟被大掌柜輕易送給了楊昊。
楊昊何許人也,昔日的高臺鳳凰,如今落草的雞。把小倉山送給他究竟有什么好處?胡春雨想不明白,他委婉地向王成龍?zhí)岢隽诉@個疑問。王成龍是大掌柜的左膀右臂,他也許能知道內(nèi)幕。王成龍笑了笑,答道:“你什么都不要問,我什么也不會答。遵令照做便是,大掌柜的眼光比你我看的都要深遠(yuǎn)?!?
胡春雨含混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念一想,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人家是表姐弟,又是假夫妻,背地里是什么關(guān)系?我竟糊涂到去管這等閑事?”
胡春雨明里是寨主,暗地里卻在輔助楊昊掌控整個山寨。楊昊終究是經(jīng)歷過一些大場面的,統(tǒng)領(lǐng)小倉山的這四五百人,倒也難不倒他。不過十日就把山寨的大小事務(wù)理分清楚,又過十日,便號令自出。到一個月滿,小倉山便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胡春雨見狀,便將大當(dāng)家之位讓給楊昊,自己回洛陽交差。在此之前,孟瑤、王成龍已先一步回洛陽,種陽極倒是在山寨多住了十日,為的是幫楊昊壓壓場面。后因見無事可做,便辭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