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以其快捷的傳播速度,在電視還很不普遍的年月,顯得非常重要。《人民日報》則是中央機關報,是中國輿論界的“帶頭羊”,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在當時,不論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還是《人民日報》,都在“輿論總管”姚文元的嚴密管轄之下。在這些重要的新聞傳媒,姚文元都安插了自己的羽翼。盡管姚文元已經(jīng)被捕,但是,拘捕“四人幫”的消息一旦被姚文元的那些羽翼獲知,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一廣播,只消幾分鐘,全中國、全世界都知道了。
須知,當時僅僅拘捕了“四人幫”以及毛遠新,“四人幫”還有眾多的幫派骨干在各地,還在各個部門。尤其是上海,是“四人幫”的基地,那里的“四人幫”幫派骨干,正在摩拳擦掌、調(diào)兵遣將,要求“同志擔任中國主席”……
葉劍英最初的打算是嚴密封鎖拘捕“四人幫”的消息,先保密兩個月,不讓外界知道。“先保密兩個月”,顯然是為了爭取時間,逐步解決各地、各部門的“四人幫”幫派骨干。
葉劍英說,這是按照“跑時的辦法辦”。所謂“跑時”是指1971年9月13日突然逃跑,摔死在蒙古溫都爾汗。當時封鎖了消息,實行嚴格保密。葉劍英這時打算采用當年的辦法。
葉劍英選擇了他最信得過的將軍,去完成這兩項重大使命──奪取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和《人民日報》的領導權(quán)。耿飚這人,在《選集》第四卷《關于平津戰(zhàn)役的作戰(zhàn)方針》一文中,這么提到他:
我華北楊羅耿兵團以九個師包圍三十五軍三個師,是絕對優(yōu)勢。
所說的“楊羅耿兵團”,也就是楊得志、羅瑞卿、耿飚所領導的兵團。這個兵團是1947年7月在晉察冀新組建的野戰(zhàn)軍,司令員為楊得志,政治委員是羅瑞卿,而耿飚為參謀長。
楊得志曾這樣談及他的“老搭檔”耿飚:
我和耿飚同志相識多年了,我倆都是湖南醴陵人。長征到達哈達鋪,紅一團改編為中國工農(nóng)紅軍陜甘支隊一大隊,我任大隊長,他任參謀長。從此以后,在晉察冀野戰(zhàn)軍、在華北野戰(zhàn)軍二兵團、十九兵團,參加平津戰(zhàn)役、打太原、攻蘭州,進軍大西北到寧夏,直到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前期,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單位,而且一直是我任司令員,他任參謀長。耿飚同志是一位出色的參謀長,他那過人的記憶力和大戰(zhàn)之中清醒的頭腦,是許多老同志所稱贊的。
耿飚在1925年加入中國青年團,1928年轉(zhuǎn)入中國。
此后他擔任過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三軍師干部教導隊隊長,第一軍團團參謀長、團長、師參謀長。在兩萬五千里長征時,耿飚是前衛(wèi)部隊紅四團團長。在抗日戰(zhàn)爭中,他擔任八路軍129師385旅副旅長兼副政委和參謀長。1944年后,擔任晉察冀軍區(qū)副參謀長。
耿飚和葉劍英結(jié)下深厚友誼,是在抗日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1946年1月,葉劍英作為“軍調(diào)處執(zhí)行部”的代表前往北平,耿飚擔任方面交通處處長、副參謀長,與葉劍英共事。所以,耿飚成了葉劍英的老部下。那時,耿飚隨代表團住在北京飯店,而葉劍英則住在東華門附近的翠明莊。精明的耿飚居然在葉劍英住處發(fā)現(xiàn)了國民黨特務埋在地毯下的竊聽器。葉劍英把國民黨代表約到翠明莊來,耿飚當場掀開地毯,挖出竊聽器,使國民黨代表十分尷尬……
在國共和談破裂之后,耿飚出任第19兵團副司令兼參謀長,作為“楊羅耿兵團”的三巨頭之一,轉(zhuǎn)戰(zhàn)華北、西北。耿飚是正兒八經(jīng)的將軍,可是,后來耿飚卻奉命“改行”,去當外交官了。他先后擔任了中國駐瑞典、巴基斯坦、緬甸大使,外交部副部長。
在“文革”中,耿飚被打入“牛棚”。
當九大即將召開時,外交部的黨員們選耿飚為九大代表,可是外交部卻有人借口耿飚尚在“牛棚”,還在接受“審查”,把耿飚的名字從代表名單中劃掉。此事被周恩來獲知,報告,同意把耿飚列入九大代表名單。這下,耿飚也就結(jié)束了“牛棚”生活。
于是,在1969年5月,耿飚被任命為駐阿爾巴尼亞大使。
1971年1月,耿飚因病回國休養(yǎng)。病愈后,經(jīng)周恩來提議,任命耿飚為中央對外聯(lián)絡部部長。
耿飚為人正直,上任不久,便得罪了。
本來,跟中央對外聯(lián)絡部沒有什么工作聯(lián)系。一樁小事,使她領教了耿飚的脾氣:此人,頗愛攝影,又愛出風頭。她想在《人民畫報》上開一個她的攝影專欄,不斷發(fā)表“峻嶺同志”的攝影作品。“峻嶺”,也就是的筆名。
《人民畫報》是以多種文字向世界發(fā)行的雜志,屬于外文出版社。外文出版社又屬外文局領導,而外文局則歸中央對外聯(lián)絡部管轄。由于的地位特殊,《人民畫報》打了報告向外文出版社請示,外文出版社把報告轉(zhuǎn)到外文局,外文局上報中央對外聯(lián)絡部,也就到了耿飚手中。耿飚認為,《人民畫報》無此先例,企圖憑借她特殊的政治地位破例,不行!
消息飛快地傳進的耳朵。為此大大地生了耿飚的氣,以致有一回在春節(jié)團拜會上,逐一與參加團拜的領導人握手,等見到耿飚時卻一扭頭!站在耿飚旁邊的發(fā)覺了這一“細節(jié)”,問起耿飚來,方知為了《人民畫報》的事,對耿飚竟一直耿耿于懷……
當然,《人民畫報》的事,只是小事一樁罷了。在看來,耿飚和外交界的姬鵬飛、黃鎮(zhèn)一樣,都是“周恩來的人馬”。所以,對他們很惱恨。在粉碎“四人幫”的緊急時刻,葉劍英急調(diào)耿飚這位有著多年“文官”經(jīng)歷的武將。
耿飚后來在1998年出版的《耿飚回憶錄》中這么寫及:
(1976年10月)6日晚上8點來鐘,我家中的紅機子電話鈴響了,是華國鋒本人的聲音。他要我坐自己的汽車,迅速趕到中南海懷仁堂。
一進中南海西門,我見到崗哨比平時增多了,有一種緊張的氣氛。走進懷仁堂,看見華國鋒、葉劍英同志正與北京衛(wèi)戍區(qū)司令員吳忠等在交談。
這時我才知道,華國鋒和葉劍英在征得中央政治局多數(shù)同志同意后,已對、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及其在北京的幫派骨干實行隔離審查。
華國鋒同志立即向我交代任務:“你和邱巍高(北京衛(wèi)戍區(qū)副司令員)到中央廣播事業(yè)局去,要迅速控制住電臺和電視臺,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葉帥鄭重囑咐我:“要防止發(fā)生混亂,防止泄密,注意安全。”
華國鋒同志問我:“你要不要帶支手槍?”
“手槍不必帶了,”我說,“但是須有你的手令。”
他說:“好!”當即提筆給當時的廣播事業(yè)局局長鄧崗寫了一道手令:“鄧崗同志:為了加強對廣播、電視的領導,中央決定,派耿飚、邱巍高同志去,請你們接受他倆的領導,有事直接向他們請示。華國鋒。10月6日。”
“光我們兩個去還不行,”我說,“請你把守衛(wèi)廣播事業(yè)局的警備一師的副師長找來,和我們一起去。”
出發(fā)前,華國鋒同志對我說:“一切交給你去辦了。總的原則是可以采取處理事件的辦法,內(nèi)部已發(fā)生了變化,但外面不要讓人看出異常來。”
我、邱巍高和警備一師副師長王甫三個人到達廣播大樓時已將近晚上10點鐘了。
我們從警備部隊中挑選了20名戰(zhàn)士。
我?guī)е?0名戰(zhàn)士直奔局長鄧崗的辦公室。
他看完華國鋒手令,好久不說話。我見他在思索猶豫,就對他說:“你如果想給姚文元打電話請示,也可以。”
他似乎明白了我話中的含義,連忙說:“沒必要了。”
我接著說:“那好,請你把領導班子的人統(tǒng)統(tǒng)找到你辦公室,就說有事要商量。”
鄧崗召集來的廣播局核心小組成員有11位,在這個會議上,我把華國鋒手令念了一遍,要求大家遵照黨中央的指示,把工作做好。23點40分,鄧崗又召集各部門領導的緊急會議,傳達了中央的指示。
接著,我給華國鋒同志打電話報告:“已經(jīng)控制住了,領導人都在我這里,你放心。”
據(jù)邱巍高同志后來告訴我,他當時作了四項布置:第一是控制電臺的要害部位,如直播室、機房、制高點等,加強了崗哨
和驗證;第二是保持電臺秩序的穩(wěn)定,內(nèi)緊外松,不要讓別人看出異常來;第三是保證所有進駐人員的安全;第四是對警備部隊進行教育。
10月6日晚上的事,第二天在廣播事業(yè)局內(nèi)部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全知道了。廣大干部和群眾對粉碎“四人幫”的行動是衷心擁護和非常高興的。個別人思想上比較緊張,但表面上也很正常。
我們奉命奪回在這個重要宣傳陣地的領導權(quán),總的來說比較順利,取得了這場特殊戰(zhàn)斗的重大勝利。后來有的文章說耿飚帶了多少軍隊去占領電臺,其實這是誤傳。14日,黨中央公布了粉碎“四人幫”的消息,我完成了黨中央交給的任務,
隨后撤離了中央廣播大樓。
1984年6月,耿飚在接受中央文獻研究室同志的采訪時,也回憶了1976年10月6日那個不平常夜晚的不平常經(jīng)歷,其中有的細節(jié)是《耿飚回憶錄》中所沒有的:
我正在家等著,華國鋒果真來電話了,要我馬上到懷仁堂去。我知道開始行動了,放下電話就往懷仁堂趕。大概是9點左右到的,一看葉帥也在那里。我問:“解決了嗎?”葉帥點點頭:“已經(jīng)解決了。”我高興地說:“太好了!”華國鋒走過來說:“斗爭剛開始,還不能太樂觀。”于是,他就讓我去占領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葉帥伸手指著我,嚴肅地叮囑道:“快去!一定要趕快控制直播室!”我望了望四周,問:“人呢?我?guī)дl去呀?”華國鋒說:“我這里沒人,等一會兒衛(wèi)戍區(qū)的邱巍高同志和你一塊去。怎么接管,你倆想辦法。”說完,他又俯在桌上寫了張條子,遞給我說:“你把這個交給鄧崗,就說這是中央的決定。”我接過紙條看了看,上面寫的大意是:鄧崗同志:為了加強廣播電臺的領導,現(xiàn)派耿飚同志前來負責電臺工作,你們要服從他的領導。最后是華國鋒的簽名。僅僅就這么幾句話。向我交代完任務,華國鋒和葉帥就出去了。不一會兒,北京衛(wèi)戍區(qū)副司令邱巍高來了。我把中央決定接管電臺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隨后我問:“你帶武器沒有?”他說:“沒有。”我說:“不帶槍不行,你馬上找兩支手槍,咱倆一人一支。”他答應一聲出去了。工夫不大,就拎著兩支手槍回來。
我倆把槍挎在身上。邱巍高有些擔心地問:“就咱們倆人行嗎?”我問:“你下面有部隊沒有?”他說:“衛(wèi)戍區(qū)在電臺大樓有一個營。”我又問:“這個營屬于哪個團?”他說:“三團。”我說:“你馬上把這個團的團長找來,讓他
跟我們一塊行動。”于是,邱巍高又立刻打電話把一個姓王的團長找來了。我一看時間不早了,就帶著他們兩人乘一輛吉普車,直奔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在車上,我把考慮好的行動方案說了一下,他倆都同意。
近10點鐘,我們趕到了電臺大樓。那個王團長先把警衛(wèi)營的營、連、排干部全部召集起來,下令聽從我指揮。我就說中央最近得到情報,有一伙特務要破壞電臺大樓,我們要提高警惕,加強保衛(wèi)。從現(xiàn)在起,沒有我簽發(fā)的通行證,誰也不許出入電臺大樓。大伙一聽,情緒都很高。我挑選了20名戰(zhàn)士,10名由邱巍高帶著控制直播室,我?guī)е硗?0名戰(zhàn)士直奔黨委值班室。那晚正好是鄧崗在值班,這個人我認識,在延安的時候曾一起在抗大學習過。
“**”中,他也被打成走資派,我們又一塊到“五七”干校勞動改造。1974年四屆人大召開以后,由周總理提名他才出任廣播事業(yè)局局長。雖然他工作兢兢業(yè)業(yè),謹慎小心,唯恐出一絲差錯,但姚文元對他仍很排斥,公開聲稱要“撤換”他。我走進辦公室來,鄧崗站起來吃驚地望著我,我就把華國鋒寫的那張紙條交給他。他仔細看了看,仍然愣愣地看著,似乎仍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就說:“派我來這里主持工作是華總理和中央的決定,你要不相信想打電話向姚文元請示也可以。但不許出去,電話就在這里打。”
他扭頭看了看守在門口的兩名衛(wèi)兵,勉強笑笑說:“我不打電話,沒有什么要請示的,我服從中央的決定。”
我說:“那好,那你就把電臺的黨委成員,各部室主任全部找來,先開個緊急會議。”鄧崗照我說的辦了。等把這些人都召集到會議室以后,我又在會議室門口放了兩名衛(wèi)兵,任何人只許進不許出。我對他們別的沒有講什么,只宣布說,我和各位一起在此辦公。至少在三天三夜之內(nèi),你們誰也不許離開這間屋子。吃飯、喝水,部隊的同志會給送來。你們都明白了?
這些人都忙不迭地連聲說:“明白了!明白了!”
就這樣過了3天。一看情況還不行,我說,還要加兩天。一共關了5天。
到第6天,我就允許一部分黨委委員回家了。臨走之前,我對他們說:“這幾天這里發(fā)生的事,你出去以后一個字也不準說,誰要是到外面泄露了被查出來,什么后果我不說你們也該懂得。”這些黨委委員都點頭表示:“我們懂!我們懂!”
從10月6日晚上開始,我和電臺的同志一起共同搞了十多天。在這十幾天內(nèi),我鞋襪不脫,瞌睡了就在地板上打個盹。
華國鋒和葉劍英是在和耿飚談話之后,這才乘上紅旗牌大轎車從中南海懷仁堂駛往玉泉山的。
耿飚只過了十幾天“鞋襪不脫”的生活,而葉劍英原定是“保密兩個月”。內(nèi)中的原因便是本書一開頭就寫及的英國《每日電訊報》記者韋德在1976年10月12日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于是全世界都知道“毛的遺孀被捕”,葉劍英再也無法保密了……
遲浩田奉命進駐《人民日報》
在耿飚奉命進駐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同時,葉劍英和華國鋒選派遲浩田將軍緊急接管《人民日報》社。
遲浩田是北京軍區(qū)副政委。當時他正在唐山指揮抗震救災,突然接到葉劍英的電話,說是派出專機接他立即回北京。
《人民日報》是中國第一大報,是中央的喉舌。
眾所周知,中國的“反右派運動”,是從1957年6月8日開始的。這一天,《人民日報》發(fā)表了著名的社論《這是為什么?》,打響了“反右派運動”的第一炮。
據(jù)吳冷西回憶,就在《人民日報》發(fā)表這篇社論的前一天——1957年6月7日——通過秘書胡喬木約他談話:
(在談了一通別的事情之后)話題一轉(zhuǎn),直截了當?shù)貙ξ艺f,今天找你來,主要不是談這些,而是中央想調(diào)你去《人民日報》主持編輯工作,看你是不是愿意去。
話題這么一轉(zhuǎn),我感到很突然。我事前毫不知情,就是喬木通知我去主席處談話時也沒有透露半點消息。所以我當時沖口而出說了一句話:“我毫無思想準備。”
遵照的指示,吳冷西取代鄧拓,主持《人民日報》筆政──因為早已不滿于鄧拓,批評他是“死人辦報”。
對于《人民日報》來說,1966年6月1日又是一個歷史性的日子。這天,《人民日報》發(fā)表了著名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表明正式號召開展“**”──雖說在1966年5月16日中央發(fā)出了關于“**”的《通知》,但是正式見諸《人民日報》,則是從1966年6月1日這篇社論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