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朧忍不住白戚廷岳一眼,會喊娘不會喊爹,這個也要吃醋……“那也要一樣樣學啊。要么先會喊娘,要么先會喊爹。你見過哪個爹娘一起喊的?”
好吧。他也沒見過幾個孩子。戚廷岳訕訕的摸摸鼻頭。他就是等的心癢癢好不好。
“對了,劉大人任期也該到了吧?不知道他會不會來京跑跑官的?!敝茈鼥V突然想到了這事兒了。如果戚廷岳不是提前調動一下,也該是這時候三年任滿的。
“他要來跑官嗎?”戚廷岳一愣,“劉大小姐的婚事不是要黃了嗎?還來跑官干什么,留在尚京,那劉大小姐還怎么嫁個好的……”
“恐怕黃不了了。”周朦朧皺皺眉,“之前去莊子之前兩家是不太愉快,現在都翻篇兒了?!边@些女人家的閑話她沒告訴戚廷岳,所以戚廷岳恐怕還不知道?!鞍Γ笫寤貫r州,該讓他問問劉大人有沒有想法往尚京動一動的,難度不大的話咱也可以幫一把的……”
周朦朧的懊惱聲戚廷岳卻沒聽進去,他飛快的轉臉過來,“翻篇兒了?我說的不是這個……張大人最近不太順,遇到麻煩了,估計還是大麻煩……我當兩家鬧掰了呢,沒怎么注意關注,還是今日才聽說的……”
“張大人出事了?出的什么事?”要不是在馬車上,周朦朧都忍不住要站起身來了,“怪不得劉夫人說張?zhí)稚祥T來了,還半句不提往日的過節(jié)了……原來是張家現在硬氣不了了……”
三言兩語,戚廷岳也就明白了。“去年南邊兒搶修的云江大堤東南段,今年汛期洪水還沒去年厲害,第一波汛期就沒抗過去……當時朝廷并沒有大動靜,只派了內閣秦大人去安撫難民,其實是在暗地查訪。現在查的差不多了……”
“貪墨?”周朦朧不是沒見識的內宅婦人,一聽就猜到張大人準是撞這槍口上去了。
戚廷岳點點頭,“雖不是主謀,但是他也有份兒。<>這次上面下了那么大的力度暗中查了這么久,既然查出來了,風聲現在也漏了出來,想必不會善了的?!?
“那怎么辦……”這變故說來就來,周朦朧像是蒸籠里的螞蟻,就差團團轉了。“哎呀,我得告訴劉夫人一聲去……”
馬車這時候陡然一停,到家了。
戚廷岳拉了拉周朦朧的手,“今天太晚了,明天你再去告訴一聲。這會兒劉夫人她們知道了,也是平白多操心一晚上,不如讓她們先睡個好覺。”
“好吧。”周朦朧沮喪的深呼吸一下,任戚廷岳半扶半抱著下了馬車。她都可以想象得知消息的劉夫人會多么的震驚和崩潰,戚廷岳說的對,還不如讓她們母女倆先睡個好覺。恐怕過了今晚,就要睡不著了。
到躺上床,周朦朧剛躺下,突然就又坐起身來,對著旁邊驚訝的看著她的戚廷岳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有一次,張家小姐是提醒過我的……可惜我那時沒明白過來……”
“別緊張,慢慢說,慢慢說……”戚廷岳也坐起來,輕輕拍拍周朦朧的背脊。
周朦朧都不記得是哪次張麗玲在她耳邊說過的了,張麗玲那次問起劉玉娘的親事,說了幾句奇怪的話,好似就是說這門親事既然不好,不如早點退了的好。當時她還心里有些奇怪,張麗玲向來聰慧妥帖,這還沒嫁人,怎么就對別人的親事這樣直愣愣的指手畫腳了。
“原來那時候張家小姐是專門提醒我的,可惜我沒聽懂……”周朦朧很是自責,以張?zhí)臑槿?,若是張大人的官職掉了,那她兒子再想找個劉家這樣的親家就不容易了,怎么著都會巴著這門親不放的。
“我要是早知道,該提醒劉夫人,不要等張家來退親,不要等劉大人做決定……”
“千金難買早知道。<>”戚廷岳看著周朦朧緊繃的小臉一陣心疼,“再說,此事到現在才有風聲透露出來,張家小姐就是有心告訴你,也不敢多說,任誰也猜不出現在這個局面。莫想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去劉夫人那里看看再說?!?
周朦朧都如此著急,可見明天去了還得安慰劉夫人母女,戚廷岳就溫言哄著周朦朧睡下。到身邊人溫熱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戚廷岳才舒出一口氣來。沒想到蘭姐兒不用他哄著睡覺,倒是哄上朦朧了,這感覺跟心疼女兒倒是一樣。
但是這一晚周朦朧終究是難以睡好,半夜醒了一次,就好久沒睡著。到天亮才又瞇著,戚廷岳起身上衙時看她眼下烏青,都舍不得驚動,輕手輕腳的穿戴好出來,吩咐丫頭們不要在院子里走動,讓趙媽媽遲點再帶小歡顏過來。
周朦朧再醒都是半上午了,陸英聽到動靜進來伺候,說起早晨戚廷岳的吩咐,有意逗她高興,“奴婢看,大爺是覺得劉夫人和劉大小姐好不容易睡了個好覺,不如再安安心心吃頓早飯……”
“你主子我現在餓死了,可不就想吃頓飽飽的早飯!”周朦朧還真笑了。心里為戚廷岳的貼心變得暖暖的。
“大爺讓山梔在廚房燉雞湯呢,說大奶奶您若是起的晚了,肯定很餓,下碗雞湯面最好。若是醒得早,雞湯熬到中午喝正濃?!标懹⒚蛑煨?。
周朦朧臉上一紅,拍了一下陸英的肩膀,“別耍嘴皮子了,還不快去端來,餓死我了?!?
一邊吃面,周朦朧就讓陸英去準備出門的事。雖然不早了,但是她也睡的足夠了,今天午睡也睡不著了,而劉家,早點告訴,也好讓劉夫人好做打算。
可是她這邊碗還沒放下,正在垂花門處準備馬車的陸英就匆匆回來了,“大奶奶,您怕是出不了門了?!?
“嗯?怎么出不了門了?”周朦朧不解,就算馬車壞了,家里又不是一輛馬車可用,就算都壞了,也能出去叫一輛啊。<>她怎么就出不了門了呢。
陸英湊到周朦朧耳邊,“大奶奶,柳姑娘來了。已經堵在垂花門那里了。好像臉色不大好,奴婢還特意說了聲在給您備出行的馬車呢,柳姑娘還說想見您,我讓山梔陪著在倒座喝茶呢。您見不見?”
“見??煺埌??!敝茈鼥V把碗一推,心里不大高興。但是柳雙她還真推不到一邊兒去。
好歹是小侯爺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照顧著些的,若是回頭說,找上門來了,她卻避而不見,那就有負所托了。
況且,按前幾次和柳雙接觸,福雅殿下對她的管教已經初有成效,就算沒有脫胎換骨,那也不再是第一次到玉扁胡同時那個剛從春餅鋪子里拎出來的姑娘家了。柳雙當是知道,請客上門,和上門作客,要互遞名帖,才算是有理有據的。這樣突然就跑了來,陸英還說臉色不大好,周朦朧還真摸不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陸英著人去外頭請,她則留下來伺候周朦朧擦嘴,凈面,凈手。小丫頭在收拾桌面,周朦朧努努嘴,“去西稍間吧……噢,不,還是去正屋吧?!?
陸英點點頭,朝款冬遞個眼色,讓款冬去準備待客的茶水點心。
若是平時跟周朦朧親近的,在一起隨意些的,多少在廊下或者院子里的陰涼處,怎么舒適怎么隨意怎么來。但是柳雙么,周朦朧覺得兩人之間沒有那么隨意的份兒。連西稍間她都覺得隨意了些,干脆正屋分了主次,有事趕緊說,不耽誤她出門最好。
周朦朧撥弄了下廊下剛澆過水開得正艷的盆花,到了正屋在主位上剛剛端正坐好,就已經瞧見柳雙進了山然居二門。她看著不由得嘴角一陣譏誚。
人果真是生來的習慣都是非常難改的。也不知道柳雙在心急什么,把后頭跟著的小茴和剛剛去遞話的小丫頭甩了四五步遠。大概是見到周朦朧在主位上端正以待,柳雙的腳步微微一頓,才稍微放慢了一點。
小茴小碎步踩的飛快,心里卻是有些懊惱的。她若是跟著客人這樣大步流星的走,那就失了主家的儀態(tài),可是顧著儀態(tài),又跟不上客人的步伐。
讓小茴更加有些氣惱的是,進了正屋,柳雙匆匆和周朦朧福了個禮,就瞥了她一眼,朝周朦朧說,“大奶奶,我有事想和您單獨說。”小茴心里一陣冷笑,只聽說客隨主便,可沒見著這樣沒上過幾回門來就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當著主家面要清退下人,這話說的真是粗硬無比。
周朦朧牽起嘴角一笑,安撫的沖小茴點點頭,“柳姑娘帶來的人可是留在外頭,你快去好好招待招待,小心下回我?guī)闳ゴ蠊鞲骺停思也淮罾砟?。?
“怎么會,大公主府最是客氣有禮不過了,奴婢這就去?!敝髯佣既塘?,小茴也扯了個大大的笑容出來,只是好似她的含沙射影柳雙并沒有聽懂。但是這不妨礙小茴轉身下去的時候心里變得舒暢多了。
這丫頭,周朦朧心里一笑,見柳雙果真一點兒沒在意,也不點破了。“怎么這么急匆匆就來了?我若是早點兒出去,你怕是就要撲個空了?!?
周朦朧這話就比剛剛小茴的話要直白多了,柳雙臉上一陣紅,“對不起,大奶奶,是不是耽誤您的事兒了。我……我一時心急,沒想那么多……”
“無妨。既然來了,有事你就說吧?!敝茈鼥V朝柳雙面前的茶水點一下下巴,讓她自便。
柳雙輕聲謝過。咬咬唇道,“大奶奶,瑜……侯爺都去了好幾個月了,卻還是沒回來,還次次來信都是往后推遲歸期……我這心里真是急死了……”
“哦?”周朦朧挑眉,“祿王府的產業(yè)是眾所周知的所涉甚多,事務自然繁雜些,侯爺跟世子既然是一起去的,回恐怕也要一起回來吧。男人主外,這些你要學著多擔待些。你心急什么?出了什么事了嗎?”
柳雙半晌不說話,深吸幾口氣,“出事倒是沒出什么事,我能出什么事,我反正是天天在大公主府是學不完的東西上不完的課……我,我就是看侯爺遲遲不歸,又是跟世子一起,所以越發(fā)心里不安……”
“你不安什么?”周朦朧盯著柳雙的眼睛。
“我……”柳雙的視線在觸及到周朦朧的第一時間縮了回去,“世子那般風流多情,我真怕侯爺也……”
“柳姑娘!”周朦朧凝眉打斷柳雙,“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何必想那么多。侯爺本就是南下辦事的,現在也十月份了,離過年,兩個月都沒有了。就算有再多的事,世子和侯爺定然要回來過年的?!?
“誠如你所說,你有那么多需要學的東西,不如靜下心來好好學,早日學有所成,這不是對你最大的好處么?”
“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在外做事本就是常事,而你若想日后能穩(wěn)穩(wěn)妥妥的在侯府后院主持中饋,現在就不該胡思亂想,該學什么學什么,等侯爺回來,才能更加歡喜才是?!?
面對周朦朧稍顯嚴肅的臉色,柳雙心里一陣忿忿不平如潮涌動,“我一直在學啊,可是我怎么知道要學的東西有這么多。吃飯穿衣服走路睡覺說話樣樣都學,綾羅綢緞也要我認個全,筆墨紙硯也要我能識出個好歹,就是各樣的柜子桌子椅子都要我記住什么木料什么年份什么來歷,都一堆的老舊破木頭……”
周朦朧額頭一陣跳動,柳雙的抱怨終于朝福雅預期的地方奔流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想學了嗎?”周朦朧臉上全無笑色,嚴肅的看著柳雙滿是負氣的臉龐,“這些本就是當家主母該會的。一個家族的中饋,不是女人動動嘴皮子就行的,就像你說的,綾羅綢緞筆墨紙硯家具木料,下人以次充好你做主子的還孬好不分,那你怎么當好家?”
“柳姑娘,你想想你想要的是什么?任何東西都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得到的。當初解決溫飽,你都要竭盡全力,何況你想入主康安侯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