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翼接了個電話之后,一張臉臭得連蚊子也不敢靠近。
“怎么了?”月考將近,步允楚大爺般躺在床上啃書溫習,右手可樂左手薯片,半天騰不出手來翻書。她抬頭看了一眼神色不快的易翼,伸腿踢了踢她的腰純粹八卦地發問。
“不是叫你不要在床上吃東西的嗎!”易翼劈手奪過她的薯片,怒氣沖沖地塞進自己的嘴里,嚼得吧唧吧唧響。
步允楚知道別人家大小姐又在鬧脾氣了,低眉順眼地用吸管吸著可樂,裝出一副很聽話很懂事的小媳婦模樣。
易翼三兩下將薯片全倒進嘴里,包裝袋揉一團后隨手扔在了地上。步允楚喝光了可樂,有樣學樣,豪氣干云地一揮衣袖,空罐子砸在了地上,彈起來跳了幾下,滾到了我的腳邊。
“嗯?”易翼從鼻腔里哼出了語調迂回的一聲。步允楚嘴角一抖,連忙乖乖地爬下床將地上的垃圾撿起來。
在她彎下腰的時候,我抬起頭,與她的目光不經意相撞上,她咧嘴沖我笑笑,然后用手指了指易翼,模仿她兇神惡煞的表情,接著苦起臉來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我不禁莞爾。
步允楚性子單純,總是沒心沒肺,那天情緒低落時跟著易翼一起擠兌我,回家后也郁郁寡歡地不理旁人,早早上床睡覺。易翼不擅長安慰人,自己生了一場悶氣也跟著蒙頭大睡,剩我一個人蹲在角里落郁悶不已。
我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也許從此之后她們會對我視若無睹,然后積極地尋找古今中外除魔降妖的秘籍良方將我驅除消散。
我沮喪地縮在墻角睜著眼睛度過漫漫長夜,只覺得透進窗子的月光幽幽凄凄,帶著霜雪般的冰冷,越看越感到彷徨哀怨。
誰知道步允楚隔天睡醒后如同失憶一樣精神飽滿容光煥發地沖我露出一口白牙,像平時那般笑著打招呼“哦哈喲鍋加一馬死~同學你今天也很美喃”
【……】我只能滿心震撼,滿臉黑線。
隨后起床的易翼也和往常一樣發著下床氣,滿面發黑地看看我又看看步允楚,最后什么也沒說。
當事人已經不再介意占卜的事,易翼自然也放開了,對我依舊冷冰冰的愛理不理,但沒再說過半句像那天一樣傷人的話。
即使被罵時的確心存怨恨,但如今我卻怎么也生不起氣來,十五六歲正值輕狂躁動的年紀,火氣上來了便口沒遮攔不懂收斂,怎能事事較真。
“剛才那個電話是怎么回事啊?”步允楚撿垃圾時弄臟了手,于是干脆洗了個澡,裹著一團水蒸汽香噴噴地走出來,挨到易翼身上蹭了蹭。
易翼在看她扔在床上的教科書,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進去,抬起頭依舊表情陰沉。
“老爸打來的。”盡管便秘似的嘴臉,但易翼終是開了金口。
“做親子溝通?”步允楚笑嘻嘻地問,濕漉漉的長發還在滴水,蹭得易翼的衣服上一大片水漬,她皺著眉頭將步允楚推離自己半米之外。
“他說班主任給他掛了電話反映我的學習情況,前幾次的月考都沒有及格,這次再不過關的話,無論如何他也會逼我搬回家住。”易翼苦惱地長嘆一聲,“都怪那死班主任,怎么就那么多管閑事!”
步允楚看她一眼:“……”
我低下頭:【……】
那是她的職責所在吧……?
“說得對,都怪那死班主任,后天就月考了啊,她要打小報告不能提前幾個禮拜嗎,現在連作弊的小抄也來不及做了。”步允楚義憤填膺地接口。
易翼看她一眼:“……”
我低著頭:【……】
你們就沒想過要使用正當點的手段嗎……?
易翼繼續捶胸頓足地嘆氣:“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滅了班主任,阻止月考發生!”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滅了外星人,阻止地球爆炸。
無端地,我生起這般聯想。
“班主任是滅之不盡的,這個倒下了學校就會另外安排一個進來。”步允楚理性地分析著。
殺了夏明翰,還有后來人。
我平靜地看出窗外。
“作弊不行,做了班主任也不行,那到底還有什么辦法?”易翼認真地抱頭煩惱著。
也許可以考慮炸了學校。
“等等,讓我想想……”步允楚只靜思了三秒鐘,“有了。”
易翼頓時雙目發亮。
“我們就來作弊好了!”步允楚字字鏗鏘地宣布。
易翼捶了她一拳。
“不是說小抄來不及做了嗎!”
步允楚委屈地揉著被捶的小蠻腰,扁著嘴道:“作弊的方法有千千萬萬,就你死腦筋,只想到小抄。”
“再說一次。”易翼將手指扳得“啪啪”作響。
步允楚甜甜一笑,整個人掛在了易翼身上:“相公~妾身的意思是有妙計可以使老爺無法將我倆分離了啦~”
易翼頓時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說!”她斜瞪步允楚一眼,抬手勾住了對方滑溜溜的下巴。
“透視啊透視!”步允楚興奮地說著,易翼卻不明所以。
“后天就要考試了,試卷肯定已經印好了吧。”步允楚進一步說明。
易翼被稍一點撥便馬上心領神會。
我馬上有不好的預感升起。
果然,下一秒鐘,掛在易翼身上的步允楚已經撲到了跟前,狹長的雙目蘊著水色,眼波流轉,細密的睫毛盈盈輕顫著。
“好姐妹!”
我打了個噴嚏。
易翼也跟著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氣勢逼人。
“敢不答應?”她的影子正好落在我身上,立刻讓我有種被惡勢力包圍了的感覺。
【不敢……】
易翼有點錯愕地瞪大雙眼,臉上威嚇人的表情一時來不及收回去。
“也就是說……你答應幫忙?”步允楚眨巴著雙眼確認。
我輕輕地點點頭。
易翼蹲了下來,一臉嚴肅:
“好姐妹!”
【……】
是夜,月黑風高。
纖細的身影手腳靈活地爬上了學校后門的圍墻,然后利落地縱身而下,動作輕盈敏捷,毫不拖泥帶水。
兩分鐘后,另一條纖細的身影也出現在圍墻之上,但顯得粗手笨拙,四腳并用地掙扎了良久,終于卡在了圍墻上。
“偶滴老腰啊……”步允楚小聲地啜泣著,她的半邊身子搭在了墻頭,還有半邊怎么也上不去。
“快點啊,你這拖后腿的。”易翼急得用氣音罵道。
步允楚抽抽鼻子,哀怨地瞪著她:“妾身好命苦哦,嫁了個不懂憐香惜玉的相公。”
易翼惱怒,跳起來一把扯住她的手,步允楚倒抽一口冷氣,來不及驚呼就被扯下了高墻,兩個人抱作一團摔在了柔軟的草坪上。
“還是美人同學方便啊,可以穿墻而過。”步允楚一邊痛呼一邊低頭拍掉衣服上的草屑。
“少羅嗦,走啦!”易翼是個急性子,焦躁地催促著。
我跟在鬼鬼祟祟的兩人后面,昂首闊步地走著。
黑夜的校園靜得有點驚人,綠化做得太好,到處樹影婆娑,風一吹就“嘩啦啦”地響成一片,與秋蟲的唧唧鳴叫正好構成一曲驚心動魄的樂章。
校警巡完樓后便將走道的燈都關了,我們只能摸黑上樓。
“嘿嘿,你說如果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前面多出了一個人……”步允楚被易翼牽著走在后頭,我則跟在步允楚身后。
“你走前面。”易翼的聲音陰冷強硬。
“嗚嗚……人家說笑也不行哦……”
大家不再說話,數著樓梯往上走,做賊似的踮著腳尖,輕手輕腳。
“咦……”
步允楚突然驚疑地叫了一聲,緊接著另一聲“啊?”響了起來。
陌生的聲音,并不是易翼發出的。
也就是除了步允楚、易翼和我之外……還有一個發出“啊”的……人?鬼?
“哇啊……”步允楚剛要叫,被易翼一手捂住了。
“哇呀……”前面那團黑影正要叫,被步允楚撲倒了在地。
“是人是鬼?”易翼低聲詢問。
步允楚馬上回了句:“好黑的一團哦,看不清楚。”
“你們誰啊!”那團黑影驚魂未定,聲音還在發抖。
“你又是誰啊!”步允楚同樣被嚇得不輕,聲音跟著對方一起抖。
我聽著那說話的聲音,突然感到有幾分熟悉。
易翼不由分說地與步允楚拉扯著那人走上平階,月光朦朧地照在教室走廊上,終于可以分辨出那人的相貌。
彼此皆吃了一驚。
“是你?!”大家各自用手指著對方。
“你怎么會在這里?”步允楚揪著那人的衣領,“賈天真同學!”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我就怎么會在這里。”賈天真拍掉了步允楚的手。
原來是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賈天真試圖化解上一次的恩怨。
步允楚瞪她一眼,略一沉思,點點頭:“非常時期,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易翼保持無所謂的態度,任憑步允楚喜好。
“那我們就前事不計,化腐朽為神奇!”賈天真喜上眉梢,握住了步允楚柔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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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化干戈為玉帛吧。”易翼嗤之以鼻。
這個人果然只會亂用成語。
賈天真不敢招惹易翼,虛心地受教。
“你單槍匹馬前來,真是勇氣可嘉啊。”步允楚與她化敵為友后便開始賞識起別人來。
“我有備而來,不用勞師動眾。”賈天真從褲兜里摸出一根鑰匙,一副小人得志的賤樣,“我偷偷配的,是教研室的鑰匙。”
“噢!”易翼的雙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比起我一邊念試卷上的題目步允楚一邊跟著抄,直接開門取走試卷要來得更方便快捷。
易翼嚴厲地看了一眼步允楚與賈天真互握著的手,突然臂一伸,包在了兩只手的上面:
“好姐妹!”
【……】我拭了拭額角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