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海從夜離那兒趕回逍遙谷,還未等走到自己的住處,便遠遠地瞧見冰雁站在那兒。他的腳步忍不住加快幾步,幾日未見,他竟思念得緊。從前從不知“牽腸掛肚”四個字的真正含義,如今也算是體會到。
尤其不見面還好,這冷不丁地看見她,他只覺得一顆心砰砰地跳得厲害!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道魂牽夢縈的身影,腳下的速度越發地快……
自從石海離去后,冰雁但凡是無事,便會在石海所居的聽海閣外站一會兒。這兒是他的屋子,站在這外面,似乎便同他的距離便近一些。冰雁心中一直難安,總是擔心石海此去若是言語不當,激怒了夜離公子,受到責罰,或是他一沖動之下,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原本冰雁是沒有擔憂的,也并未覺得石海在她心中有什么特別重的分量。直到石海出發的第二日晚間,冰雁夜里做夢,夢到石海找到夜里公子后,出言不遜,幾句話不和便同夜離公子動起手來。結果被周圍的人發現,將他拿下,亂棍打死……
從夢中驚醒后,冰雁后怕不已,甚至不敢再閉眼睛,仿佛一閉眼睛,便能看見石海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氣息奄奄。那一刻,她汗濕衣衫,驚恐莫名。她連忙起身,迅速穿好衣衫后,飛奔到聽海閣的外面,靜靜地靠在門上,狂跳的心方才緩緩地平穩下來。
也正因此,冰雁才驚覺,或許在她也不知情的時候,石海便已經悄然地將夜離公子從她心底趕走。只可惜,她這個當事人,還不知道罷了!
這樣的認知,令冰雁后悔不已,她不僅后悔自己這些日子以來,那可笑的執著,也后悔自己一直不曾正視對石海的感情。倘若早些發覺,只怕她現在已經同石海在一起,也不會有蘇小姐離開逍遙谷的事發生,她也無需擔心夜離公子的責罰。
正想著這些事,冰雁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心中一喜,猛地抬頭,尋過去,果然見到這兩日令她惦念不已的人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石海離開的這幾日中,她已經想的很清楚,自己來這世間走一遭,好容易能碰上一個與她相知相許的人,若是便這樣錯過,著實可惜!與其等到錯過后再追悔莫及,不如抓住眼前,只顧眼下!若能轟轟烈烈地愛一次,總好過孤苦伶仃、孑然一身!
拿定主意后,冰雁開始在心底默默地斟酌著言語,仔細想著一會兒見了面,要如何同他表明心態。在此之前,石海已經做的夠多,這一次,也該換她主動!
石海原本一瞬不瞬的目光在觸及到冰雁的眼神后,下意識地避開,他知道她心中只有公子,他若是一直糾纏不已,只怕叫她也難過。他的腳步不自覺地放緩下來,拼命地抑制住他興奮不已的內心,裝作尋常狀,走過去。
而冰雁的目光在望向石海的一瞬間,心驀地下沉,她本以為他看見自己在這兒,會興高采烈地走過來,沒想到他竟然選擇避開自己的目光。冰雁心下微涼,莫不是那日自己的話太令他傷心?
如此也好,倘若自己真的不得不離開,這樣至少他不會傷心。冰雁如是想著,心中飛快下了決定。
冰雁面向石海,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去,淡淡地說:“我方才經過這兒,正準備去辦事呢,沒想到你就回來了。你這一去一回的,速度倒是快!”
“是,我趕著回來。”石海也故作淡然地說。其實唯有他自己心中清楚,為了讓冰雁早一日安心,他這一路上,都沒怎么休息。途徑默賢閣的客棧,他換了兩次馬匹,幾乎是日夜不休,快馬加鞭地趕回來。饒是他這身子骨,這一次都有些叫吃不消,渾身上下散架似的。
冰雁點點頭:“回來便好!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天知道,她看見他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時,心底有多高興!自從那夜噩夢之后,這接連兩三日,她晚上都不怎么敢合眼。生怕一閉眼,便又在夢里看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
看著她毫無留戀地同自己擦肩而過,石海心中猛地一沉。她不關心他便也罷了,難道也不關心自己將受到什么責罰嗎?她之前不是還在說,擔心會被公子驅逐嗎?怎么轉個身,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呢?難不成是徹底對公子死了心,也從此死了活下去的心?
石海在心中胡亂猜測著,見她走出幾步遠,忙出聲喚她:“冰雁!”
她停下腳步,卻并未回頭,她也不說話,只等著他自己說。
石海看著她的背影,問:“難道你不想知道公子說了什么?”他可悲地發現,自己現在想要同冰雁說話,竟還需要打著公子的旗號,否則就好像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同時,他心中也徹底地認清事實:冰雁對他,大概是不會動任何心思。
石海自嘲地笑笑,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兩人會形同陌路,還不如一開始便不同她捅破這層紙!若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么兩個人便可以像從前一般,那么自然而然地說話,總是好過現在這般,連句話都不知道要如何說。
冰雁佯裝出欣喜的樣子,轉過身來,問:“夜離公子同你提起我了么?他說了什么?”
石海的臉陰沉著,像暴風雨將要來臨前,那灰暗的天空,他賭氣地道:“我同他說起蘇小姐的事,他雖動怒,卻也并未想過要將你逐出默賢閣,只是杖責六十,懲戒你的捕風捉影和造謠生事!公子說等他回來后,再行杖責。”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據理力爭,也沒有說他要被杖責八十。既然她對他無心,那么多說無益。說得越多,只怕還會增加她心里的負擔,讓她有欠著他的感覺。與其這般,還不如就讓她以為一切都是公子的本意。
冰雁聽到這樣的責罰,心底委實是松了一口氣,杖責六十在旁人看來或許不算輕,但在默賢閣來說,也算不得重。何況事涉蘇小姐,夜離公子不定是怎樣的震怒。而夜離公子能在那般盛怒之下,做出這樣的懲罰,已經是手下留情。只是……
冰雁看向石海,他說得這般輕描淡寫,絲毫不提他為她求情之事,她心中是不相信的。即便在之前她曾經說話傷過他的心,以石海的性子,也不會在這種事上,袖手旁觀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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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多謝你在夜離公子面前為我說話。”冰雁有心試探,說道。
石海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認:“你謝錯人了,要謝還是等公子回來后,你親自說與他聽吧。這原本就是他的意思,我不過是跑腿而已,哪里當得起你的道謝。”
冰雁張了張嘴,還欲再說,便被石海打斷:“好了,這兩日趕路,我也乏了。我先回屋,你不是還有事嗎?你忙你的去吧!”語畢,他轉身進了屋。
躺在床上,石海只恨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計較。可饒是他如此疲憊,仍舊無法入睡,只要一閉眼,冰雁那張臉便會出現在他腦海中,她那日決絕的話語,便會在他耳邊響起。
石海頹然,奮力地抬起手臂,狠狠地砸向床面,他未免太沒出息!竟然到如此地步都無法將她忘記,哪怕一絲一毫!
而冰雁怔怔地站在那兒,看見石海毫不猶豫將門關上,心底似乎涌起一絲酸澀感。她嘆口氣,在心底說道:冰雁,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嗎?如今,他如你所愿,為何你又如此黯然神傷?
甩甩頭,不再多想,她往議事廳走去。
晚間,石海出現在夜塵的面前,同他說起夜離交代的事宜,夜塵驚詫地看著他,脫口道:“石頭,你小子這一路是不要命了嗎?竟然這么快便回來了!我原想著你得明日晚間才能會來呢!”
石海若無其事地聳聳肩,道:“公子交代了事情,我自然是要快些回來。”
“少來!”夜塵一臉的不信,“你當我是夜離?竟然會看不出你小子的心思?你這哪里是為了夜離的吩咐,分明是因著冰雁!”
一抹尷尬自石海的臉上閃過,心中暗道:不愧是情場高手啊!同樣的話若是說與公子聽,只怕公子壓根不會有必得想法, 可這面對夜塵公子,只消這么一下,便被識破!
他沒好氣地說:“夜塵公子,您心中清楚便也罷了,何苦要說出來?”
“怎么,看你這樣子,是被冰雁的冷若冰霜給傷到了?”夜塵調侃道,“難道你就沒看出來,冰雁最近的轉變嗎?”
“夜塵公子!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話若是叫她聽見,只怕又惹是非,您還是收起您那看戲的心態,別再我面前提她,就算是我謝謝您!”說話間,石海還煞有介事地朝著他拱手作揖。
夜塵挑眉,看來這其中是有什么誤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