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輕嗤一聲,說了句:“他沒死,只是被我廢了任督二脈,武功盡失而已?!?
石海瞠目結舌地看著夜離,就方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就廢了師傅的武功?他的功夫得多高啊!石海面露崇拜,脫口而出:“你教我武功,收我為徒吧!”
“你不是有師傅了?”夜離說話間眼神掃過地上躺著的人。
石海連連搖頭,說:“他可不是什么師傅……”石海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這些年的生活,痛斥了師傅對自己的虐待。當然,石海并非是個不知感恩的人,再怎么說,師傅也是救了他一命,這個恩他也是不會忘的。
夜離聽了石海的話,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比我還虛長兩歲,竟然這么多年逃了這么多次,都沒能成功?”
那語氣中的震驚與不敢置信有些令石海的自尊心受挫,他看了看地上的師傅,辯解道:“師傅武功那么高,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么高?”夜離一直平淡無波的聲音有了些許的起伏,胸腔中傳來低低的笑聲。
石海臉一紅,也覺得這話在夜離面前說來有些不妥。若說師傅的武功高,那么夜離的該怎么形容?高深莫測,還是出神入化?少年時期心中的傲氣,令石海覺得夜離是在瞧不起自己,便說:“你救了我,我本該酬謝。但我現在身無分文,等我日后掙了錢,必定來報答你!”
“你靠什么掙錢?”夜離有些好奇。不知為什么,這個少年有幾分對他的胃口。他身邊一直缺一個滿意的心腹,眼前這個倒是不錯。
石海脖子一梗,嘴硬道:“這個不用你管!”他蹲下身去,拉扯著師傅,再怎么不能叫師傅一個人躺在這兒,不管不問。何況,他現在也沒有武功,不能再對自己動輒打罵了。
無論如何,不能叫人瞧不起。這是石海內心深處的真實寫照。
夜離問:“愿不愿意跟我學武功?”
石海抬起頭來,仰望著夜離,不確定地問:“你要當我師傅?”
“不是師傅!”夜離搖搖頭,糾正道,“是兄弟。”
兄弟!
這兩個字著實溫暖了石海孤寂太久的內心。他幾乎能感受到淚腺的蠢蠢欲動,察覺到鼻腔中的酸澀。石海的眼前呈現出一片美好的未來,他開始憧憬著有親人的感受……
然而很快,他便從這樣的美好想象中清醒過來。他沒有忘記,當年的師傅也是這樣許諾的,說是讓他跟著他,教他武功,像是父子那樣相處。可是,結果呢?
事實的真相不過是,師傅將他帶在身邊,教了些三腳貓的功夫,便開始利用他為他跑江湖賣藝掙錢!如今,又有人這樣說……
石海仔細端詳著夜離,忖度了片刻,面前這人似乎并沒有什么壞心,何況自己一無所有,也沒有什么令人家企圖的。何況,這人方才才伸出了援手,給予他路見不平的幫助。
“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石海小心翼翼地問。他還是喜歡凡事先將話說清楚。
夜離一哂,看來面前這個少年是被所謂的師傅給嚇怕了。他不答反問:“你覺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讓我圖的?”
“……”石海一陣無言以對。這人說話太直接,雖然事實如此,可是聽他這么說,還是令石海的內心有些受傷,就好像他是個一無是處的人一樣。
不過這樣的話雖說有些傷人,卻是大實話。這樣想著,石海終于點點頭,說:“好!我跟你走!”
夜離滿意地點頭,抬腿就走。面對這樣的人,就應該將話說得絕。夜離知道,如同石海這般經歷的人,防備心極強,你對他越是親近,他便越是覺得有所企圖。索性將話說話無情,反倒令人安心。
“等等。”石海叫住走出幾步的夜離,指了指地上的人,說,“我先將他送回家。”
“隨便?!币闺x不甚感興趣。
石海吃力地將地上躺著的師傅抱起來,艱難地往前走。夜離淡淡地瞥一眼,面無表情地跟在石海的身后走。石海知道夜離在身后,心中微微有些感動。
夜離跟著石海東拐西拐,穿過了一個長長的破敗的小巷子,石海停在了一個連大門都搖搖晃晃地住所前。石海走進去,夜離站在門口,半倚在墻邊,大致打量著一下院子里的陳設。
石海進了屋將師傅放在床上,想了想,將身上僅剩的幾個銅板也放在了師傅的身邊,不再留戀,轉身出了房間。
夜離不咸不淡地問了句:“就這么走了?”看石海這樣子,雖說言語中對師傅多有怨懟,倒也并非全然無情。這樣重情重義的人,符合夜離選人的要求。
石海點點頭,說:“嗯。師傅自有辦法生存,我只是不想讓他難堪地躺在街上無人問津。但是,這么些年來,我為他掙錢,也算是報了當年的收留之恩?!笔P闹惺欠欠置?,每次被師傅無故責打,他都會在心中暗暗發誓,等到有了機會,一定要報仇。但是,真的當機會唾手可得時,他又不再有那些想法。
既然石海這么說了,夜離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他頷首,道:“既如此,便走吧!”
“我叫石海。還沒問你的名字?!笔8谝闺x的身后,走了幾步后,出聲問道。既然他有言在先,兩人是要當兄弟的,那么他自然要將該問的問清楚。
夜離惜字如金:“褚哲勛?!?
石海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半晌,姓褚!在京城中,沒有人不知道褚家,這個姓并不常見,莫非他就是褚家的人?也難怪呢,看他器宇不凡,絕非尋常之人。
夜離走出去很遠之后,發現石海并未跟上來,停下腳步回首去看,見他愣愣地站在那兒,蹙眉:“發什么愣?”
石海怔了怔,快步追上去,不敢置信地問:“你……該不會是赫赫有名的褚家人吧?”
“哦?你還知道褚家?”夜離笑著問。
“京城中誰人不知褚家?你未免太小看我石海了吧!”石海頗為不滿地問,“你就說是不是吧?”
夜離頷首:“不錯?!?
接下去的日子里,石海跟在夜離的身邊,夜離教他武功,教他謀略之道,一步一步將他帶進默賢閣,視他為心腹。所以,對于石海而言,夜離對他有著再造之恩!
石海曾經對天盟誓,無論發生什么,他都會對夜離不離不棄!哪怕有朝一日,夜離要親手取他性命,他也會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引頸待戮!
往事歷歷在目,石海看著此時此刻同冰雁如一對璧人般的夜離,咽下心底的嫉妒,沉穩地開口:“既如此,今日就到這兒。明日一早,我再來!”
躺在地上的人聽見這話,如蒙大赦,一個個瞬間就又恢復了精氣神,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紛紛腳底抹油。石海皺眉,這群小子!
不遠處站著的夜離看見這一幕,有幾分忍俊不禁。
石海走了過去,恭敬地說:“公子,您找我?”
“嗯,有些事?!币闺x并未覺得有什么異常,轉身率先離開。倒是身邊的冰雁,看出石海的與眾不同。從今日一早到現在,石海都表現得有些奇怪。
等到晚間夜離去看蘇諾語的時候,同她說起早上石海的反常,蘇諾語面上微微露出詫異。以她對石海的了解,石海一直都表現得大大咧咧,似乎所有事都不會令他煩惱似的,著實不像會做這種沖動事情的人。
夜離本也是隨口一說,然而卻見蘇諾語頗為上心的樣子,夜離問:“在想什么呢?”
“石海是遇到什么事了嗎?”蘇諾語關心地問。
“你倒是很關心石頭!”夜離笑著說。
蘇諾語脫口而出:“你是默賢閣的公子,我自然也是要關心默賢閣的咯!”話音未落,她便覺察這話說得有些過,臉頰微紅。果然看見夜離笑得一臉得意的樣子,蘇諾語嬌羞地別開臉,不去看他。
夜離也是沒有想過蘇諾語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竟也是愣住了。好半晌之后,他才猛地一把將蘇諾語摟入懷中,緊緊的,不容她反抗。
蘇諾語被夜離的舉動弄得羞澀不已,在她尚來不及反抗之際,便聽見他在耳邊深情說:“諾語,謝謝你!我很高興!”
蘇諾語低低地嗯一聲,沒有說話。
夜離知道她害羞,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你方才問起石頭,是想起了什么?”說起來,石頭是他極親的人,他也十分關心他。
蘇諾語含羞帶怨地看一眼夜離,心中暗忖:這個呆子!還真是不解風情!
然而,同時心底也是暖暖的。如斯情景下,夜離能夠發乎情、止乎禮,也是出于對她的尊重。這樣的夜離,的確是令蘇諾語滿意放心。
她也收斂心神,看著夜離,認真地說:“以石頭的性子,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事能令他做出這種事來!除非……”她頓一頓,輕聲說,“為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