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三天!”
這是蕭天臨走時囑咐梁紅玉的,不多,只有短短四個字。但是梁紅玉在那一瞬間,卻忽然再次感受到了當(dāng)初在大江邊,初次救他時那種冰澈入骨的感覺。
心弦震動之余,還有著絲絲的敬畏,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癡迷和欣喜。
這個時代,夫為妻綱的理念早已深入骨髓,她雖然性格堅強,但終歸還是個女子,平日里未嘗不渴望能有個依靠。
對于蕭天這種如同訓(xùn)斥,甚至是帶著點霸道的命令口氣,梁紅玉非但沒有絲毫惱怒,相反的,卻認為是一種理所當(dāng)然和歡喜。
這個謎樣的男人,平日里看上去溫醇如玉,令人如飲醇醪。但偶露崢嶸時,那種睥睨捭闔卻更讓她迷醉不可自拔。
而如今這份崢嶸,正是因她而發(fā)。沖冠一怒為紅顏!不正是因自承了她夫君的身份,才會有了這般的不客氣嗎?
好吧,自家男人既然明確的發(fā)出了聲音,作為他的女人便唯有順從和支持。生也罷,死也罷,一切,便都交了給他就是。
梁紅玉癡癡的想著。但是轉(zhuǎn)念間,卻又有些不安起來:他的目光好可怕,冷靜中透著漠然,好似帶著無盡的死氣………
是的,蕭天動了殺機。從聽完事件的始末后,他胸中的殺機便狂涌而起,再也難以遏制。
吳家父子要玩火,蕭天便打算陪他們玩把大的。吳家敢覬覦他的女人,有命算計,卻不知有沒有命享受!
吳家這般大張聲勢的弄法,固然是絕了龐縣令插手的可能,但同樣的,也讓他們自己不好再把出什么小動作。
這就是所謂的陽謀,大家都是堂堂正正之師,一切都在陽光下進行。對敵如此,對已也是如此。
既然這樣,梁紅玉若是以姐妹情深為借口,要為阿沅多準(zhǔn)備幾天,吳家也便只能應(yīng)承下來。
而蕭天需要的,就是這么一個緩沖的時間。有了三天的準(zhǔn)備,他才好充分的安排一切。這個時代,可沒有什么遠程狙擊步槍之類的,沒那東西,便只能等著吳家父子出來露面的時候動手。那么,制造不在場的證據(jù),還要摸清對方的日常行蹤,制定狙殺計劃,就需要盡可能的細致周詳,而這些,都是要時間的。
至于說跑人家家里去殺人,那就是白日做夢了。這個時代的大戶人家,住的地兒何止上千平米。里面屋宇重疊的,院子套院子、屋子挨屋子的,再加上廊橋亭榭的,整個就一大迷宮。
在那么大的范圍里想找到目標(biāo),還是在完全不熟悉地形的情況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盡可能的摒棄不利因素,充分制造、利用對己有利的時機,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殺手的行事準(zhǔn)則。
阿沅這些天嚇的狠了,這一覺直到午時還未醒來。好幾次都在夢中大喊大叫,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兩只小手卻一直死
死的攥著蕭天的衣襟,讓蕭天又是疼惜又是憤怒。
直到傍晚時分,這才好容易脫了身。冷著臉出了繡樓,毛四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亦步亦趨的跟上。有心問上幾句,但偷眼看看蕭天的面色,卻不由的激靈靈打個寒顫,又將那話咽了回去。
沿路遇上之人,也無不在那份澈入骨髓的寒氣中遠遠避開。教坊司的媽媽等人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干脆裝糊涂到底,更是連面都不帶露的。
兩人出了教坊司,一路往回而去。將將看著快到衙門口了,毛四終是耐不住,小心翼翼的賠笑道:“都頭,這事兒…….呃,咱們究竟怎么辦?”
蕭天步子一凝,轉(zhuǎn)頭看看他,漠然的目光卻讓毛四一陣的發(fā)毛,不由的縮了縮脖子,強自擠出一絲比哭好看不了幾分的假笑,想要解釋什么,卻見蕭天又回過頭去,繼續(xù)往前走去。
“辦什么?人家明買明賣的,一切都按規(guī)矩辦事,又需要咱們做些什么了?”
淡淡的語聲傳入耳中,平靜的有些詭異,卻讓毛四心中莫名的興起陣陣的顫栗。
連忙緊走幾步跟上,伸手抓了抓頭,想著總該說些什么,蕭天淡淡的聲音便又響起,“你很好,做的不錯。”
毛四一呆,隨即滿面歡喜起來。他自然明白蕭天說的很好是指什么,衙門這么多人,唯有他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通報過來,雖然自己幫不上什么,但卻體現(xiàn)出做為親信爪牙,或者說耳目應(yīng)有的作用了。蕭天贊他很好,便是一種認可和肯定,也直到這會兒,他才算真正的被承認了。
“小的沒什么本事,能為都頭做事,那是小人的榮幸。”輕輕的一記馬屁送上,別的先不說,這眼色卻是必須有的。
蕭天停下腳步,心中暗暗嘆口氣,面上微微露出幾分笑容,伸手拍拍他肩膀,點點頭,淡然道:“本事可以慢慢學(xué),那個不急,好好干吧。”
既不想再去延續(xù)上輩子那種生活,又想溶入這邊,最好的辦法就是建立自己的圈子。人總是群居而生的,無論是富人還是窮人。這一點,蕭天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么,適當(dāng)?shù)臅r候,給予身邊人一些襃贊和提點,也就是必須的手段了。
毛四臉色一肅,叉手應(yīng)是。他機靈的很,所謂聽話聽音兒,蕭都頭說的本事可以慢慢學(xué),言外之意,就是說,在意的不是他有多大能耐,重要的卻是忠誠!這一點,在下層摸爬滾打了這么久的他,要是再聽不出來,那可真就是白混了。
蕭天滿意的看看他,這才又轉(zhuǎn)身向前走去,想了想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也回去歇著吧。明日一早,你直接去兵曹司見一見呂方將軍………嗯,就說我讓你去的。
呂將軍是馬縣尉這次派回來協(xié)防的,當(dāng)然,日后縣里的一些事務(wù),也是要偏勞他們的,這也是馬縣尉和我約定好的………
你先和他接觸下,日后與
那邊來往、傳遞消息什么的,我不好直接出面,便要個親信的人去辦。這活兒,我希望你能擔(dān)起來………”
蕭天隨口說著,看似輕描淡寫。毛四卻是聽得雙目放光,心中如驚濤駭浪一般。
這位爺前時把王定坑慘了,足足的十兩大銀就那么給生吞了,還讓王定說不出道不明,疼的如要吐血。
后來更是直接告假,托病不出,但大伙兒哪個不知,那廝必定是跑去東大營告狀去了。
果然,昨個兒這位便孤身去了東大營,到了晚上都不見回來。當(dāng)時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只怕真?zhèn)€是兇多吉少,怕就算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今個兒上午,這位卻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而且還帶著足足一個百人隊而回。這公函上說的是東大營那主兒心系這邊城防,所以才有了這般動作,可是私底下哪有人肯信?
尤其是,眼前這位回來時,雖然看似一切都好,但臉上那道傷痕,卻似乎在不經(jīng)意中透露出了些什么。大伙兒都在偷偷的說,這支百人隊,只怕就是押送的隊伍。而且,留下來就是為了給王定造勢,以后用以鎮(zhèn)住這位的。
說實在的,毛四本來也是這么想的。但他并沒像其他人那么搖擺不定,做出一副觀望姿態(tài),甚至還仍然主動的向蕭天靠攏,究其原因,不是他真有多么忠義,又或者是眼光長遠,而實在是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打從一開始,從他接了去迎蕭天回來上任那一刻,他便等若徹底打上了蕭天一派的烙印。別說一直以來就跟王定鬧得勢不兩立了,就算他這會兒想要改換門庭,也得人家相信啊。
所以,這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方才蕭天輕描淡寫的一番話中,那意思竟然與先前所有人的想法都截然相反。那隊百人隊確實是回來鎮(zhèn)場子的,但卻不是給什么王定鎮(zhèn)的,反而是為了給這位爺壓陣來的。
如此說來,那王定豈不是徹底完蛋了?而此消彼長之下,這位爺上有縣令大人的關(guān)照,這會兒又拉上了東大營那位的關(guān)系,這以后京口縣一地,還有誰能與他爭鋒的?
自個兒錯有錯著,竟然是懵然中撿了這么個大便宜,以后隨著這位爺?shù)牡匚簧蠞q,自個兒還不是水漲船高?到不知那些個夯貨,日后得知這事兒會是個怎么樣的嘴臉。
毛四心中想著,這一刻,胸中的狂喜簡直欲要炸了開來一樣,恨不得縱情大喊幾聲才好。
“小的不累,跟著都頭辦差,可盡都是享受了。倒是都頭忙了一天……..呃,呵呵,這眼見著天兒也不早了,衙門那邊也沒什么事兒,要不您賞小的個臉面,讓小的做個東道,請都頭小酌幾杯可好?”
既知道了眼前這條腿粗大的不可想象了,毛四哪肯放過任何一絲機會?臉上的諂媚愈發(fā)的加了十分,腆著臉哈腰求懇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