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中,馬振滿面鐵青的負手立于帥案之后,眼中的怒火如同實質一般。
這簡直太他媽丟人了!原本對付一個小小的都頭,擺出了諾大的陣勢,就已經是過分了。但若是事情只限于這大營之中,最多也就是大伙兒哈哈一笑罷了。
但是如果蕭天就那么死了,這事兒可就不好聽了。自己倒是不怕擔殺個把人的罪名,可這殺人的手段,可著實的有些不講究了。
怎么著?是說自己顧忌那個蕭天啊,還是在害怕別的什么?竟然打著試探的幌子,以暗箭取了人家的性命。這要傳出去,以后也不必再見人了。
說實話,在剛接到方才的稟報時,馬振先是一呆,緊接著的一個念頭就是沖出去,然后親自把刀割下那個蕭天的腦袋來。這樣至少也能顯示自己不是懼怕什么,從而玩出那些花樣來。
“大人!”
帳外傳來腳步聲,隨即,副將掀簾而入,抱拳見禮。
馬振面色陰沉的如要掉下冰渣子來,轉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卻是一言不發。
副將身子發冷,低頭道:“蕭都頭只是面上被擦傷,其他并無大礙…………”
馬振面色不動,眼中神色卻是微微一松,但隨即卻怒聲道:“他死不死的有什么關系,老子想知道的是,是哪個王八蛋敢違我軍令?你可查出來沒有?”
副將身子微顫,壯著膽子抬眼瞟了一眼,這才又遲疑著道:“稟大人,咱們大營弓手不過五十人而已,方才已經挨個問過了,并無…….并無人…..咳咳,那個……..”
馬振大怒,拍案叫道:“沒人?沒人違令,難道是出了鬼……….哼!一幫廢物!滾下去吧。”
他話說了一半,心底忽然一動,眼中有一抹陰霾閃過。隨即怒哼一聲,倒也沒再繼續罵下去。
副將滿頭大汗,諾諾的應著,如逢大赦般向外逃去。剛退到門口,卻聽里面馬振冷冷的語聲又道:“那姓蕭的既然沒事,待會兒可帶他來見我。”
副將趕忙在外高聲應了,側耳聽聽,里面再無別的吩咐了,這才慌忙跑了出來。
站到帳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狠狠的啐了一口,低聲罵道:“這事兒他媽咋就如此邪乎
?晦氣!晦氣!”
口中罵著,轉頭又朝后面一處營帳走去。待到近前,也不通報,便直接掀簾走了進去。
帳子里,蕭天端然而坐,左臉頰上,一道半寸長的血口赫然在目,雖經過處理了,卻仍是微微翻開,看上去怵目驚心。
身側一旁的桌子上,一支閃著寒光的羽箭,靜靜的擺在那兒。適才那奪命三箭中,他急促之中,拍飛一支,抓住一支,唯有射向咽喉的那支,躲避終是慢了一點,從而臉頰上被其擦傷。
至于說倒在地上,那卻不過是他順勢而為。一來是怕后面再有人暗算;二來也是他摸透了馬振并無真要他命的心思,刻意從心里上,給對方施加壓力而為。
此時眼見副將進來,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抱拳道:“韓將軍。”
韓便是這位副將的姓了,見他起身,連忙擺擺手,回禮道:“蕭都頭……..唉喲,這傷口怎么不包起來?那些王八蛋是怎么做事的?”說著,便要回身去尋醫官的霉頭。
蕭天趕忙攔住,呵呵笑道:“些許小傷罷了,何必那么麻煩?是蕭某堅持不必包扎的,將軍無須責怪醫官的。”
韓將軍啊了一聲,面色凝重道:“都頭怎可如此大意,要知傷口最忌裸露,一旦入了風邪,最是兇險不過…….”
蕭天不以為意的笑笑,搖頭道:“多謝將軍關愛。只不過蕭某身子粗壯,這樣的傷勢以往沒少有過,無礙的。”說罷,不待副將說話,又將話頭一轉,抱拳道:“不知縣尉大人那邊可有消息?呵呵,蕭某公務在身,只怕不能長留軍營之中啊。”
韓副將臉上先是露出敬佩之色,待到聽他后面的話,點點頭道:“大人那兒已然發了話,道是都頭這兒無事了,便可前去拜見。”說到這兒,眼神古怪的掃了他一眼,欲語還休。
蕭天哪有不知他的心思,轉身抓過桌上那支箭往他手里一塞,笑道:“許是哪位兄弟一時手誤,此事便不提也罷。走走走,還請將軍引我前去拜見大人才是。”
他雖然猜到馬振不想害他,但這三箭射來時,卻是殺意明白無疑。回來后不過稍一思索,心中便有了大致的輪廓。只不過無憑無據的,又身處人家的地盤上,這話卻是不好說。
至于留下這支箭來,不過就是暗示對方,自己不是傻子,已經猜到了其中的貓膩。此刻眼見韓副將進來后,半句也未提此事,心中暗道果然,自然也就不會再糾纏不放。
否則,這事兒他真要咬死了查察下去,固然能讓那人暴露出來,但于馬振面上,卻須不好看了。如今這么將箭塞給對方,便等若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以馬振的智慧,想必該能明白的。
果然韓副將接過那箭,臉上的神色便是一松,兩眼定定的看著他,滿是敬佩感慨之色。抱拳重重一禮,點頭道:“蕭都頭,兄弟佩服!”
蕭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伸手向外一伸。韓副將明白,轉身當先出了帳門,口中道:“請,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整個大營此時已經恢復了正常,兩人一路走過,多有眾多士卒駐足觀看,望向蕭天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敬服之意。
軍營是男兒的天地,在這個天地中,最是敬服強者。蕭天孤身闖營,昂然通過十余關,這份膽魄,已然不知不覺中得到了這些男兒的尊重。
不時向周圍的士卒點頭微笑著,蕭天仍如初來時一般模樣,既不矜傲,也不惶遽,從頭至尾便是一幅風輕云淡、不卑不亢的神氣,眾軍士看著他面上的傷痕,心下更是心折。
走不多時,已然到了中軍大帳前。韓副將站住腳,待要進去卻又停下,左右看看無人,悄悄一拽蕭天,低聲道:“蕭都頭,咱們大人最煩那些文人的禮節,待會兒進去,你可要注意了。”
蕭天微微一怔,連忙感激的點點頭。善緣結善果,別看韓副將只是提點的這么一個旁枝末節,其實卻能影響兩個人相見的最終結果。先入為主,便是這個道理了。
聽著里面喊自己入見,蕭天略微整束了下衣裝,這才坦然大步而入。
隨著光線突然暗了下來,下一刻已是身在大帳之中了。蕭天凝目向里看去,但見整個大帳簡潔異常。除了兩邊各排著一溜兒椅子外,便只有上首處一張桌案。
桌上擺著個烏木竹筒,里面插著一些令牌。桌案后,一個魁梧的身形據案而坐,端然如山。見到他進來,黝黑的面上波瀾不驚,兩道冷電也似的目光,卻是刷拉射了過來,氣勢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