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邪沒有再理會公輸應龍和西門辛竹二人,自顧的離了開去。靈一師太稱他搭建帳篷並不能幫上什麼忙,這才叫他有這麼閒暇的機會出來走走。
可一出來就剛好遇見邪道盤龍谷和枯鬆澗的弟子,心中略有不順。剛纔走了沒多久,卻又看到了二個熟悉的身影。一個素衣青年和尚和一箇中年道士。
和尚滿面誠懇,單手合十於胸前,嘴裡唸唸有詞。而道士卻不盡如此,背上斜背這一把三尺長劍,虎目罡眉,生得百般精壯。二人打扮異同,但渾身皆是透著一股浩然正氣,十分逼人。
正是隕魔窟的悟塵和洛神峰壬姮,甫一到達南荒正好遇見這幾個身份頗爲極端的人物,刑邪微微驚奇。稍一眺望,卻也覺得沒有什麼可好奇的了,那正邪六大門派的營帳皆盡排在衆多前來參見御魔大戰之人的最後面,繼而作爲最後一道防線。
“邢兄”正欲轉身離去,忽的,那洛神峰的壬姮居然出聲叫住了他。轉身一看,那壬姮和悟塵正自匆匆趕向這裡。刑邪沒有說話,直直的望著前來的二人。
“嘿嘿嘿...,”壬姮一連幾聲輕笑,在刑邪面前顯得比較憨厚。那悟塵也好似偶然見到刑邪,打心底裡十分欣喜,亦是面帶幾分笑容,很是和藹可親。
此二人結爲正道年輕一代弟子傳人,武功造詣更是衆人裡可謂翹楚中的翹楚,但在刑邪面前卻是小孩一般的和善。大概是心中還在記掛先前在西幽時候所發生的那些事吧!
刑邪亦是訕訕一笑,不知怎的?一時間裡看到這幾分,都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種倍感滄桑的感覺。當初他們皆是凌駕於他之上的一代高手,現在卻也不過如此了。
本來刑邪是不想和這幾人見面的,但見到悟塵和壬姮二人這般熱情,當下也不好拒絕。幾人閒聊許久,不過這當中說話最多的人還要算洛神峰的壬姮了,至於悟塵和刑邪二人,基本都沒有說什麼話。
不知不覺中,一日時間眨眼即過。第三次來到南荒,和衆人夾雜在一起,使得刑邪倍感無聊。此番跟隨靈一師太而來,也不好就此離去,心中竟是生出幾分尷尬之意。
偶爾去漫天草海里走走,雖然南荒的氣候不是很好,但空氣還是十分清晰的。不時有一陣陣冷風吹來,裹帶著些許泥土和草木的芬芳,甚是怡人。
現在已是初冬天氣,南荒的夜晚甚是寒冷,可一到白天蒼穹卻又有十分火熱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百般舒服。刑邪正自勻勻漫步,忽然,天際一道流光飛射而來。
自昨天開始,該來的人基本都來了。而現在,天際之上有御空飛過的流光,顯然還有人前來。雖然他對那些人沒有多大興趣,但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看。
這一看,頓時面上浮起笑容,急忙對這天空招了招手,道:“驚鴻師兄!”一時間,他的心裡百味滋生,真是想不到自己的師門也會派人前來助戰。
片刻,那天空的人影降落在地上,身形微微一閃,不是聶驚鴻又是誰?臉上紛紛掛著笑容,欣喜歡顏自是不用說了,雙雙擁抱一下,笑聲十分爽朗。
又一次見面,心中所多出來的,是激動?是狂喜?“驚鴻師兄,”刑邪激動的叫了一聲,心中情感似乎已經到了無法壓抑的地步。
“淨羽師弟,”聶驚鴻亦似乎到了那種無法遏制自己情感的時候,聲音帶著幾分哽咽。不料刑邪一窒,隨即面色表情皆是低垂下去,變得有些萎靡起來。
聶驚鴻見狀,心生疑惑,料定此間必有甚事?道:“怎麼了?師弟,你有話就對師兄講,師父他老人家現在天天念你,可就等你回去探望一下他啊?”
聞言,刑邪立時身軀一震,輕輕推開聶驚鴻的雙手,低著頭顱,輕聲的說道:“師兄,以後不要叫我淨羽了!”
聶驚鴻一急,立時急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大可跟我說出來。我不知你怎麼回事,現在有事情竟是連我也瞞,難道我們還有什麼不可說的麼?”聶驚鴻臉上神色急躁,定是百般關心自己的小師弟了。
刑邪微微轉身,便是頭顱也未有擡起來,好似十分不願遇見聶驚鴻的目光。而後淡淡的道:“以後,便叫我刑邪吧!”聲音十分之低,似底氣不足一般。
聶驚鴻聞言,身軀立時大震,好似一時間還未能反應過來。當初在定南防線的時候,他也曾聽朱勁鬆說過有關刑邪身世的事情。
早先此事還是懸疑,並未被人證實。而現在,便是他自身都這般說了,那這?便是承認了他自己了。頓時,聶驚鴻臉色亦是逐漸變了。
一把握住刑邪那略顯蒼白的手掌,哽咽道:“你一定要堅持下來啊!不管如何?東極轉子始終是你的師門,便是天塌下來也有師兄師父們頂著。”
刑邪聞言,身軀再度一震,“便是天塌下來也有師兄師父們頂著......。”這句話好似迴音一般久久激盪在他的心房。對啊,他除了她,不是
還有師父和師兄他們在如此這般的牽掛著他麼?
回想兩年以來的風風雨雨,雖然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獨自苦撐,但終究是有師兄和師父他們在身後默默支持。本以爲世上再無他牽掛之人,可忽然回醒過來,原來自己並不孤立。
親人見面,沉寂於重逢,心中欣喜難以遏制。許久之後,二人才進入營帳區,因爲墨隱特地交代,至於拜訪之類的事情能免則免,轉子師門還是切記不可隨便掛於嘴邊。
但畢竟樹大招風,轉子之名雖在外面的紅塵俗世裡並無太多人知曉,可在修真界裡卻是有人記得的。尤其是幾大修真界巨擘門派的掌門首座,基本都知道刑邪此人乃是來自東極之海轉子門戶了。
不過刑邪卻是萬萬沒有想到,此番之浩劫竟是驚動了師父他們,甚至派遣了二師兄聶驚鴻出來代表轉子師門。雖然此浩劫之威力決計不小,但轉子門是絕不會輕易有弟子走出山門的。
而當初驚鴻師兄去到南荒幫助皇朝出謀劃策,乃是受了南師大將軍雷戰英的竭力邀請。再想想自己會被淪落到趕出師門,這又怪得了誰呢?
現在看來,真正該來的人都基本到齊了,諸般應該集結的力量也到位了,便只等待那將要提前降臨的浩世災劫了。衆人見面,表象仍是一副喜氣洋洋,但怎樣都難以掩飾臉上的半抹憂傷。
這樣的事情誰都清楚,來自魔界的人之力量必定不小。傾力一戰迫在眉睫,已是在弦之箭不可不發了。倘若戰爭一旦降臨,更免不了有人將要死去。
說不定今天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明天就變成了天人兩隔,這樣陡然衍生而出的哀傷,是許多人都無法承受的,卻也是無法避免的!
人類一方嚴陣以待,紛紛緊握刀槍,只等著爲家園和親人奮力一戰。南荒草原的氣氛越來越緊湊,空氣中隱隱瀰漫著些許妖氣,大有幾分戾氣和肅殺之意,使人不禁爲之而繃緊了神經。
聶驚鴻將帳篷搭建在了衆多普通散修之間,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事情。三天之後的夜晚,他找到了刑邪,神色十分緊張,道:“師弟,明日便是妖獸降臨的時候了,麻煩你將消息帶給諸修真界門派,要他們做好必要的準備。”
聞言,刑邪忍不住身軀一震,神色有些遲滯。早已算好的事情,也應該就在這幾天便要來到。可如今聽到準確消息,卻還是莫名的生出幾分膽寒,真的要來了麼?
而後反應過來,道:“好的師兄,我馬上就去......。”說著,刑邪便疾步走出聶驚鴻的帳篷,開始一個一個門派的傳遞消息。消息一出,那許許多多前來阻魔的衆人竟是出奇的冷靜。
沒有預想之中的暴亂和咒罵,畢竟此來乃是他們自願而行,誰又有什麼話好說呢?緊接著,衆人開始收拾物品,將不必要的東西盡數焚燬,僅留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帳篷和一日所用之物。
尤其是營長在向著南荒最前方的政界兵士們,他們可能在力量和身體上比之修者而有所不如,但收拾物品之類的事情卻是百般乾淨利落,甚是得體。
現在一切皆已準備妥當,便只等明日一戰了,是生?是死?尚未熟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會抵抗至最後的一兵一卒。
初冬的晚上,毫無月色可言,夜空僅幾顆甚是模糊的星體忽閃忽閃。偶爾一陣南荒所獨有的冷風吹過,帶著幾分濃郁的妖氣,已有些許濃郁的戾氣和肅殺之氛圍。
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睡著了?又有多少人在這個平凡的夜裡失了眠,輾轉反側,心中是否還在牽掛?牽掛著遠方一切或過往的世事。
夜空依舊,過了明日,不知是否仍是這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