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不懼,必須定力。
遇事突變,面不改色。
如上種種,常人所不能。
不是常人的鳳主,當然可以做得到。
雖然不如青冥臉皮厚到戈壁的程度,但是活了萬年的鳳主,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顯然沒有一點的羞愧,面色含苞待放,堪比嬌花,殘敗的。
遙汀笑言:“一直以爲所謂鳳主,應該是流光溢彩,今日一見方纔明白,原來是我一直淺薄少見了。”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顯然隱含著深意,鳳主一時沒能領會,疑惑的看著遙汀,等著她解釋。
可是說話的人沒有想解釋。
不慌不忙的拐到街角,遙汀去香油鋪子買了一整瓶的香油,又是不急不忙的回到法天身邊,站到法天身後一些,偏離鳳主灼灼的目光。
如此情況,鳳主只好問她:“那今日一見,你又是什麼想法?”
“比之一般鳳族,鳳主是生得內斂了些,”遙汀尤怕鳳主不懂,附贈清楚解釋:“我的意思就是,鳳主你是華彩中的平常,平常中的華彩。”
鳳主聽了遙汀這話,忙扶著胸口,幫著自己順氣。
面帶微笑,法天樂見鳳主受氣,顯然對遙汀的這番評價,他是無比的認同。
其實依著身份,對方是仙禽族族長,遙汀本不會如此唐突言語,只是這鳳主是句句針尖,遙汀只好字字麥芒,相互對上較量。
胡亂揮揮手,全當是和鳳主作別,法天一手接過油紙傘,一手牽著遙汀,往自家小院走去,根本就不理會仍在順氣的鳳主。
懷中抱著香油瓶子,遙汀回首看了眼雨中的鳳主,覺得有些像只落湯雞。
“就這麼走了?”法天的手中溫度暖暖,包裹著遙汀左手五指,遙汀突然想起很多事。
“要麼如何?你離他遠些……,”法天眸中閃過一絲不快:“我還沒有原諒他呢。”
“剛纔鳳主似乎是被踢出來的,會不會沒有地方可去?”鳳主話中是過分了一些,但遙汀看到方纔雨中衰鳥圖,心中略微有些不落忍。
已經千年了,滄海都桑田了。
法天失笑:“他那麼過分,你還替他著想,他怎麼會沒有地方去?不用管他。”
鳳主曾經做過的那起過分的事,一直都是他們的心結,但是如果不是鳳主意外的出現,遙汀幾乎是要忘記了。
走到院子門前,法天倒是站住不動,也不往院子裡進,手放在院門上,臉色有些遲疑。
“主上?”遙汀見他不動,看著他的臉色,試探性的叫了他一聲。
“那隻鳥竟然在,沒想他倒是有犬類的潛質,”法天話中不留餘地,很有些煩躁和氣惱。
回想了一下,遙汀才弄明白,‘那隻鳥’指的顯然就是沒臉皮的鳳主。
“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裡,還要吃飯呢,”遙汀其實不是很餓,只是稍稍有些擔心兔一和兔二。
聽到遙汀說要吃飯,法天果然直接推門入院,再沒有猶豫。
掃了飯廳一眼,果然鳳主正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坐在主桌首位,兔一和兔二忌憚不明物種,瑟瑟的躲在屋角的椅子下面,抱成一團。
既然是遙汀說餓,法天也就不再搭理鳳主,洗手下廚。
不想和鳳主單獨共處一室,遙汀也就下廚幫忙,待得法天做好飯食,幫著一一端到桌子上去。
將兔一和兔二的飯食全部準備完畢,法天和遙汀才坐到桌旁,開始吃飯。
見沒給自己拿碗筷,鳳主也挺自覺,自己找到廚房,還挺講究的拿了一副新碗筷。
每樣菜色都已品過,鳳主吃的七七八八,這才倒開嘴來,用筷子末端敲敲手中的藍瓷碗,開始挑剔:“遙汀是吧,不是長輩我說你,這粥不比干飯,而是一定要做得稠糯綿香,方能顯出穀米清香。”
記得鳳主似乎吃了三碗粥,遙汀不解:“那鳳主還吃那麼多?”
“因爲,沒有吃過,就沒有發言權,”鳳主眸光燦燦的笑,答得非常鎮定。
“哦,”不解釋不辯解,遙汀繼續吃菜,還吃的挺用心。
見遙汀沒有說話,鳳主以爲她正在專心受教,說得就是更加眉飛色舞:“還有那個杏仁春筍,做的有些不夠鮮香,那個清蒸鱸魚,肉質不夠細膩,那個清炒豆絲簡直太素了,根本入不了口。”
吃了一勺子粳米粥,遙汀笑道:“這粥挺軟糯的,主上煮粥,我一向喜歡。”
法天一直黑著的臉色,放了一絲光亮。
從盤中夾了一筷子的筍尖,遙汀點點頭:“如要涼菜過鮮,調料必不可少,但是事有兩面,也易破壞蔬菜清香氣息,主上能用簡單調料拿捏的如此可口,真是甚爲難得的。”
心尖抖了一抖,鳳主手中的筷子沒拿穩,啪的一聲清響,掉在了飯桌上。
遙汀笑著對鳳主說道:“至於清炒豆絲和清蒸鱸魚,全被鳳主吃了,我也實在不知好壞,只是主上做菜日益精湛,料想決不會差,鳳主要求堪比天高,廚藝定是驚天動地的好。”
這個鳳主絕對不敢接話,自他出蛋成形以來,從來就沒下過廚,五穀不分四體還算是正常,但是至於那些鮮香甜美的食物,於他看來,都是憑空出現的,說到做法,他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鳳主,從小被賦予重任,肩負一族命勢,直到爲了哄那留著鼻涕大哭的洛涯開心,才知道廚房是何種東西。
當然,他不是去下廚,不過是去廚房,找一些細點糖果,堵住洛涯的嘴。
倒是洛涯,對廚藝喜歡的了得,可謂是精心研究,仔細揣摩,頗能花樣百出,巧奪天工。
回過神來的鳳主,拼命思索,究竟有哪一道菜,自己剛剛還沒有抽空批駁,眼光掃到,鳳主連忙狗血說道:“能吃到如此美味的蜜、汁糖藕,簡直就是上仙我這輩子的造化。”
“那是買的,”遙汀見鳳主不知,連忙解釋給他聽。
自知罪無可恕,鳳主在一旁忙著石化,順便心中叫苦。
他曾在法天身邊蹭飯一段時間,也是在一個小小的院落。
那時候法天身邊是個凡人女子,眉目清秀,性子柔婉低順。
他本性中最喜挑三揀四,那時無論他如何蠻不講理,那個姑娘,從來都是不住抱歉,法天的目光,總是冰冰冷冷,他於是便也不敢多加造次。
那個叫畫蘭的姑娘,脾氣是極端的好,他每每管不住自己,畫蘭姑娘也絕不生氣。
眼前叫遙汀的這位司書,雖然容貌上與畫蘭有幾乎十成的相似,但脾性難測,實在又是不大相同。
他自從養傷出來之後,聽得了一些閒言碎語,但最近一直和擎風的妹妹糾纏一處,也沒空理會一二,今日見面,也是純屬偶然。
鳳主權衡了眼前利弊,清了清嗓子,待要誇上幾句,好讓自己死的不至太慘,法天倒是沒給他一點機會,指了指筷子掉在桌上形成的油漬:“把桌子擦乾淨,”說完不待鳳主反應,拿著碗筷收入廚房。
訕訕的鳳主摸了摸鼻子,老大不情願的樣子。
“鳳主,您請,”說話間遙汀遞過一塊抹布,便帶著兔一和兔二往外間走,臨了回頭璀璨一笑,好心提醒:“長輩慢慢來,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