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休無止的繁忙,在大家的齊心努力下,終于暫且告一段落,除了沒有感覺的樂殿,其余的殿王,無一不是興高采烈,都有重見天日之感。
如海的文書堆在司書殿內,縱然遙汀他們多辛勞,也是不能快過十個大殿合起來的速度,如王九這樣大字不識幾個的鬼差,都被拽來做些分類的工作,由此可想,遙汀和洛涯,該是多么繁忙。
已經連續(xù)七個晚上,遙汀每晚只睡兩三個時辰,雖然說她有仙體支撐,漸漸的,也是覺得稍微疲憊,可是大殿里面,堆積著的公文,卻不會因為她暫時的休息而減少分毫。
幽冥司的白日不見得有多明亮,可黑夜從來幽暗。
從寅時起審閱文書,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到了明日的寅時。
洛涯推開門的時候,見到的場面,就是遙汀沉睡在桌案上,旁邊是整齊的一摞文書。
這里是殿內的側室,遙汀每次需要熬夜審閱文書處理事務時候,大多是在此度過,室內泛著一縷幽香,洛涯聞到這香,不由得皺了皺眉。
洛涯叫醒伏案而睡的遙汀,她仍舊迷糊,見自己左手邊堆放的文書,神色有些訝異,指指文書問洛涯:“都是你閱的?”
洛涯看向遙汀身上披著的鳳翎龍銀外袍,又看看了公文上的字跡,決定不追究那幽香的問題:“大概是法天。”
遙汀挑了挑眉,手撫上袍子,沒再說什么。
洛涯打破沉默:“你都累成這樣子了,這司書殿就是塌了,你恐怕都不會知道。”
手撫著發(fā)酸的脖子,遙汀笑道:“你也太夸張了,司書殿要是真塌了,不是還有你呢,那我就放心了。”
對于遙汀這種放心,洛涯表示壓力很大,卻也不再和她爭論,從食盒里拿出來些水晶碗碟,盛著玉米蝦餃、梨酪奶酥、蜜、汁杏仁、百合蓮子粥,并上一些個清脆爽口的小菜,碗碗碟碟,擺滿了遙汀面前的桌子。
遙汀見了頗覺頭疼:“洛涯,你這是要把我當豬喂?我能吃得了這么多東西么?”
洛涯失笑道:“這還叫多?你是沒看見夢清現在的飯量,滿桌上幾乎見不到素菜不說,數量上起碼也是你的兩倍,我這已經是精簡了許多。”
遙汀抗議道:“夢清那可不是獨自吃,不是還有肚子里的孩子么,我和夢清怎么能比?”
把筷子和湯匙放在遙汀右手邊,洛涯說道:“所以我才給你減半了。”
遙汀只好讓步:“那你和我一起吃吧,不是謙虛,我是真吃不下這么多。”
擺了擺手,洛涯道:“我是早就吃過了,你也不看看現在都什么時辰了,你快些吃完,就趕緊去睡,像你這樣熬,神仙都吃不消。”
抗議無效,遙汀只得表示聽話,免得遭受洛涯持續(xù)的念叨。
日月無聲,流逝如許,遙汀在洛涯的監(jiān)督下,不敢再徹夜刻苦,但核查文書的效率,卻不見減緩,這樣的反常,多少讓遙汀有些在意。
現在每日看文書的時間,已經減少到六個時辰,能夠這樣,在中元節(jié)臨近的司書殿,已經算是閑散。
幽冥門開啟的前五日,文書審閱批復的事情,已經接近尾聲,洛涯早早就把遙汀趕走歇息,說要奮發(fā)圖強一次。
這種鬼話,遙汀才不信。
最近諸事勞碌,云逸和梓蘿也從未得閑,尤其是梓蘿,平時沒有如此辛勞,最近繁忙,臉都有些見瘦,遙汀回寢殿之時,遠遠的仍見文書庫方向燈火輝煌。
見不得下屬比自己還忙,遙汀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歸是睡不著,心里惦念著殿內放著的文書,翻下床穿衣出門。
離大殿還有很遠距離,卻是迎面碰上了法天的侍童落棋,天幕黢黑,落棋只當是遙汀未必能看得真切,待要轉身離開,卻不想被遙汀叫了名字,只得來到遙汀面前。
這個時候看到落棋,遙汀一點都不驚訝。
面前的落棋倒是有些囁囁:“司書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在黑暗之中,遙汀笑得燦爛,明知故問:“主上可是在司書殿?”
想了一會,落棋找了一個兩方面都不太得罪的答案:“落棋不是很清楚。”
遙汀笑得開懷:“主上的鳳翎龍銀外袍在我這里,不如你幫我交還主上。”
落棋額頭沁了兩滴汗:“落棋突然想起來了,主上確實是在司書殿。”
遙汀臉上及時出現疑惑表情:“哦?”
見狀如此,落棋只得如實交代:“主上是掛念司書太過辛苦,所以每日趁著司書休息,偶爾過來幫幫忙。”
遙汀道:“哦?。”
落棋是十二分的審時度勢:“主上不是掛念司書,是心懷公務。”
滿意的點點頭,遙汀放過落棋:“你去吧。”
如蒙大赦,落棋連忙遁走。
既然法天就在正殿里面,又不想讓她知道,正殿是不好再去,至于文書庫,梓蘿倒是不好說,但是這個時候,云逸肯定仍就留在文書庫,遙汀想了一會兒,就向著文書庫緩緩走去。
文書庫內,有燭架八千排,每一燭架共有六行,每行可列燭燈十二盞,平日里不過是隨用隨點,今日卻是燭燈盡燃。
見到只有云逸自己在,遙汀有些向往,梓蘿能夠給她驚喜的時候。
遙汀感嘆道:“點這些燭燈,要費不少時候吧。”
云逸好心提醒遙汀:“這么多年了,我也是有修為的了。”
遙汀心疼:“那很費銀子吧。”
云逸抗議:“我是真的有修為的。”
不再為難云逸,遙汀點點頭:“那么有修為的云文書,梓蘿呢?”
云逸嘆口氣:“又去陸殿那里了。”
看看天色,遙汀嘆服:“現在不早了吧?”
抬手將一摞文書歸架,云逸回道:“她新學會了如何做蓮糕,一定要陸殿嘗嘗才行。”
遙汀不勝唏噓:“可憐了陸殿。”
看著微笑的遙汀,云逸問道:“不罰梓蘿?”
遙汀笑得特別開心:“不罰,難得見到比我懶散的屬下,熱淚盈眶還來不及呢,堅決不罰。”
這么多年來,遙汀對梓蘿,算是太過寬容了,梓蘿這個文書做的,倒是特別清閑,弄得很多判官表示,十分的眼熱,可是梓蘿的位置,仍舊牢不可動,沒誰能夠代替,于是文書庫中的事情,大多都是云逸在管理。
云逸表示郁悶:“我和副司書這樣比司書還勤勉的,比梓蘿還任勞任怨的,情何以堪。”
隨手拿起身旁的文書,遙汀也不看云逸:“再裝得凄慘點,多表示下委屈,要么不太像。”
云逸氣結,繼續(xù)埋頭文書。
過了好一會,遙汀還拿著那本文書琢磨,云逸看不下去,開口道:“司書看出了什么花樣?”
看起來面色嚴肅的遙汀,說出來的話卻不見鄭重:“你懂的,我一向喜歡美人。”
一口氣沒上來,云逸差點又死一次,遙汀好心安慰他:“我不是說你不美,我就是在陳述事實,”說著舉起手中的文書給云逸看。
遙汀隨手拿著的,是妖鬼冊中的一本,而且是如今仍未歸于幽冥司的妖鬼,故而冊中有其生前畫像,以作辨識。
遙汀拿著畫冊當扇子搖了搖:“你說這妖鬼如今身在何處?”
不知遙汀為何有此一問,云逸搖頭:“我怎么會知道!”
狀似可惜的搖搖頭,遙汀只是不言語,云逸沒能忍得住:“怎么了?”
“聞名不如一見啊,”說著繼續(xù)凝視文書。
云逸心中發(fā)誓不再理她,遙汀卻好心情的道:“你可知原因?”
云逸不懂,終于還是好奇,卻隨即被遙汀氣得死而復生,遙汀笑得眉目如畫:“你懂的,我是喜歡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