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真是來得好早。”
腳踏五彩祥云,身著天絲瑞金彩服,腕系千年珊瑚韻香珠,頸綴碎雪珍珠流蘇鏈,鉛華容貴,眉飾蝶翅金粉,云髻峨峨,天后蓮步輕搖移來。
“姨母,”法天回身,對著天后斂身而福,遙汀有樣學樣,依著法天身后,也對著天后斂了一斂。
天后令他們起身,卻是用手去扶遙汀,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笑道:“真是極好的模樣,只這樣稍事打扮,就是我見猶憐惜。”
這話如果是法天說出來,遙汀最多也就是掉頭就走,大不了不理就是,天后這么拉著遙汀的手如敘舊一般說了出來,雖然天后身邊的仙娥仙童都退得很遠,也足以讓遙汀不知所措。
見遙汀神情凝滯,天后微微一笑:“都別在外面站著了,進來吧。”
來得天后仙府附近,遙汀就一直沒曾留神,如今凝目望去,這才看到了眼前仙府的模樣。
仙府門首不見任何立柱支撐,只有一朵五色祥云,托著一塊琉璃五色牌匾,在大團朦朧的白色云朵之間,說不盡的耀眼刺目,牌匾彩光斑駁,上書‘蝶雨殿’。
“蝶雨殿?好美的名字,”遙汀見到這牌匾上的殿名,不禁贊嘆起來。
一旁跟著的一個小仙娥插嘴道:“這殿名還是有由來的呢。”
“簪兒,不得多嘴,”天后雖然語氣微嗔,可并不見得怎么生氣。
小仙娥吐了吐舌頭,小聲嘟囔:“又不是壞事,說出來也沒什么么。”
看著小仙娥樣貌,年齡并不大的樣子,雖然不能以遙汀作為衡量標準,但是大概在天界之中,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看到嘟著嘴的小仙娥,遙汀想起了靈靈,既然見天后不是真的生氣,便笑著問她:“是有什么來歷?”
小仙娥見先后并未阻止,又是被主動問起,立即娓娓道來:“天后好厲害的,不僅跳舞跳得好漂亮,跳舞的時候還能召來很多仙蝶,隨著天后一起舞蹈,多得如雨一般,天帝第一次見到天后,就是因為天后在跳蝶舞,所以這殿才被賜名‘蝶雨殿’。”
這段由來卻是足以堪當八卦一段,遙汀點點頭:“你知道的還真多啊。”
被夸獎的小仙娥眉開眼笑:“原先這個殿是用來存放月老文書的,那個時候是月老的書庫,我那個時候就在書庫里當差。”
先后見小仙娥越說越多,蹙了蹙金粉修飾的眉尖:“快去倒茶,一天不管教你,就不知道誰是主子。”
小仙娥聽了又是小舌微吐,腳底抹油,靈巧的一扭身子,一溜煙的跑走。
看著小仙娥遠去,天后嘆氣:“稍微不約束這些仙童仙娥,就鬧個不像話,真是讓你見笑了。”
“沒有的事,是天后寬厚仁慈,體恤他們,”遙汀怕小仙娥被天后責罰,連忙把天后捧在云端。
“和天兒這個孩子比起來,還是你更加令我喜愛,”天后拍拍遙汀手背,目光中透露出長輩的慈愛眸色。
除了對自己溫存體貼,那個始終臉色萬年冰霜的法天,誰也不敢和他比,遙汀笑笑:“天后說笑了。”
說話間小仙娥已經奉上了三杯仙茗,茶色碧綠,上面飄著幾只小棗,赤紅飽滿,旁邊小碟中放著數枚黃杏,果肉圓潤。
品過仙茗,又食過仙果,天后著小仙娥端來水盆凈手,這才執了遙汀行到梳妝臺前,打開一個鎏金鑲玉綴滿翡翠的珠寶盒子。
珠寶盒中無數珍奇,琳瑯滿目,樣式各異,依著顏色種類仔細放置,看上去規整細致,顯露出所有者的精心與仔細。
雖然遙汀并不喜歡這些飾物,但還是由衷的贊嘆:“天后就是天后,好有錢。”
“你是不是又想說,把這些東西換了錢,拿到人間發給窮人,來得更好?”法天見遙汀這般感慨,想起了汀蘭殿中的蘭花。
“當然沒有,你別誣賴我,”遙汀被法天這么突然說中心事,臉上燒紅一片。
天后倒是很有興趣知道:“遙汀還很關心世間疾苦?”
“也就是游歷過一些地方,人世江南地處富饒,但有些年頭飽受水澇災害,漠北地區高寒風霜,每年也總有貧民凍死凍傷,有些地方我并沒去過,但事以推舉,大抵也是一樣。”
點了點頭,天后微嘆:“說的是啊,”聲音中充滿了無限的惋惜。
遙汀剛剛結束感言,就覺察不對。
遑論自己說的有多正確,今天畢竟是天后壽誕,這個時候說什么人世疾苦,也太過失禮了,連忙岔開話題,拿起一串看起來并不起眼的白色細鏈:“這是什么?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手鏈?”
鏈子質地柔滑細膩,雖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質地溫潤,覆在手上,有暖暖的感覺。
天后在珠寶盒中找了片刻,即拿出了一模一樣的另一條白色細鏈,一同交到遙汀手中:“這個也給你。”
這下輪到遙汀愣住,她明明只是為了岔開話題,這么現在弄得自己像是在討要東西一樣?明明是天后的壽辰,法天說是不用帶著任何東西,所以她才跟著法天勉強空手而來,現實不合時宜的討論民生疾苦,現在又要拿天后的東西,這樣太不好了。
根本不用細想,遙汀推辭的堅決干脆:“我真的不能憑白無故的要天后的東西,這樣也令我太為難了。”
天后笑笑,笑意中似乎隱著千言萬語,讓遙汀一時間看不明白,天后也不接遙汀遞過來的兩條細鏈,只是把她的手心合上,溫言說道:“這并不是我的東西,是法天娘親留下的,說是要留給未來的媳婦,我只是代為保存,交給你,也是應該的。”
未來的媳婦?遙汀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不知道如何回話。
見自己未來的媳婦臉色赤紅,法天好笑的俯身,幫遙汀將兩條白色細鏈戴在腳踝上面,堂堂的天帝之子,一任幽冥司主,當著外仙面前做這等事情,卻是徐徐有致,不覺的一點的不好意思。
這廂法天沒有絲毫感覺,遙汀卻是不干,推著法天,口氣有些著忙:“你在做什么?起來啊。”
法天動作奇快,沒等遙汀說完起來,倒是真的已經起來,不過兩條細鏈已經不在手里,遙汀微微掀起裙擺,見腳腕上各有隱隱的一道白色光澤。
天后在一旁看著微笑,也并不說話。
“你……”
遙汀不知道法天動作如此之快,自己還沒說要這兩件東西,法天倒是連用途都知道,還不迭的給自己戴了上去。
“這樣栓住你,你就逃不掉了,”法天站起身來,在遙汀耳邊細細輕語。
在天后面前,遙汀實在不好發作,只好委委屈屈的收下,想著怎么不認賬。
一直在一旁看好戲的天后,仿佛看穿了遙汀的心思,將遙汀拉到身邊坐下:“本后可使認定你答應了天兒,本后可就做了這個見證,你可不許反悔。”
被姨侄左右夾擊,遙汀一時間沒了主意,今天的目的是來給眼前這位天后祝壽的,可不是來給自己配婚的。
方想出言推辭,天后婉約而笑,話說得滴水不漏:“今天是個大好的日子,什么世間疾苦的事情都無所謂,能見天兒如償婚緣,才是了了我最大的一樁心事。”
這么一來,遙汀簡直就是騎虎難下,法天本來就挺難對付,那個墨訓,更是個插科打諢的主,說不出的油滑,本以為天后慈祥敦厚,沒成想也留著這個后招等著自己。
這么一大家仙,還真沒一個省油的燈。
自己剛剛是不對,不該在她壽辰的時候說這種話,可是這么隨意的許了終身,遙汀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她和法天認識都不過一年,說什么情濃意合,是不是有點太夸張?
鑒于這家仙都不善于,遙汀堆徹笑言,明眸皓睞,說得十分委婉:“天后,事情是這樣的,法天他太好了,我覺得配不上她,你看我,既不夠漂亮,也不夠聰明,隨便從您宮里找個仙娥,”說著遙汀指向一直垂首立著的仙娥:“都比我妍麗,要不您再考慮考慮?”
一個箭步,法天走到遙汀身邊:“就算你不漂亮也無所謂,只給我看就好,你也不用聰明,有我在你身邊,沒誰敢動你一根毫毛,”說著還卷著幾尺寒冰的目光,瞪了瞪那門角的仙娥。
那仙娥被瞪得好不冤枉,她不過就是在那里站著,自打帝子進來,連呼吸都不敢重了,招到誰惹到誰了呀。
遙汀此時心里也是火燒火燎,前有猛虎,后有餓狼,進退維谷。
“遙汀,我會對你好的,你說過,會信我,”見遙汀神色遲疑不定,法天執起遙汀雙手,眸光誠肯,志在必得。
“天兒,遙汀是個通透的孩子,一定會信你,”天后笑得姿態萬千,高貴持重。
火上澆油,遙汀心中憤恨,赤裸裸的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