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如油鍋翻騰,遙汀額頭鬢角幾滴香汗有洋洋灑灑之勢,徹底無言相顧唯有汗兩行。
正在此時,一個仙童脆生高喊‘紫微大帝到’,這五個字如他鄉遇故知,救遙汀于水深火熱之中。
當著天后的面,法天還能和遙汀商量婚約事情,但是既然是紫薇大帝到來,法天只好暫時放棄,拉著遙汀坐到一旁梨花椅中,眸色不喜的看著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紫薇大帝,真不知道他怎么偏偏挑選這個時候來拜見姨母。
紫薇大帝執掌天經地緯,以率三界星神和山川諸神,本是天界當中頂頂重要的一枚上仙,但脾氣太過隨和了些,職司雖重能役使雷電鬼神,但他所管轄的神鬼仙眾,對他倒是都沒什么敬畏之心。
在人世時候遙汀只知紫薇大帝于仙中味品崇高,但卻如普通凡人一般,并未見過紫薇大帝真身,如今聽說紫薇大帝來了,也不免有些好奇,遂往門首方向看了過去。
清風徐來,兩袖舒展,涂朱衣衫,一個書生模樣男子,緩緩走進蝶雨宮中。
要論相貌而言,男子斷然不能于法天相衡,但身上自有其翩翩君子風度,雙眸清淺淡然,潤澤明晰,不起一絲波瀾,觀之平和沖淡,舒坦宜心。
紫薇大帝微斂袍袖,只是淺淺躬身答禮:“見過天后。”
天后在座椅上揮手于右,眉目笑言:“紫薇大帝請坐。”
擺了擺手,紫薇大帝并不坐下,只是說道:“我要到人世歷劫,今日去歷劫的時辰,恰好和天后的壽宴沖違,故而本君想提前將壽禮送上,聊表寸心。”
天后笑得祥和端方:“紫薇大帝客氣了,下世歷劫本是星君大事,何足還牽掛本后的區區壽宴。”
“本君又不是第一次歷劫,早就熟門熟路,算不得什么大事,”談笑之間,紫薇大帝不住的往蝶雨宮門首望去,不知是尋找什么東西。
見紫薇大帝審目張望,天后輕聲問道:“大帝是有什么東西掉落了?”
“沒有,沒有,我方才和童兒一起來的,他手里拿著我要送給天后的壽禮,我著忙過來和天后敘話,也不知他什么時候才來。”
“大帝,大帝,懷清來了,”一個長得頗為清秀的童兒,冒冒失失的從蝶雨宮的外面沖了進來,額上都是細密的汗珠,面色酡紅,口中還喘著粗氣,像是跑了好遠的路程。
那個叫懷清的童兒進得門來,直奔紫薇大帝而去,嘴中斷斷續續的說道:“大帝,你怎么走得那么快,也不等懷清一下?”
“要是等你,我今日就不用下界了,這么橫沖直闖,還不給天后見禮。”
紫薇大帝看起來穩重得體,這個座下的童兒,倒是有夠迷糊,經過紫薇大帝的提點,才想起來并未給天后施禮,連忙把壽禮放到前來接應的仙娥手中,俯身叩頭。
自家仙童行完了大禮,紫薇大帝指著仙娥手中的賀禮,緩緩開口:“這是本君從一枚白色琉璃蛋中得來的雪獸,雖然沒什么仙骨,但勝在靈巧可愛,也算稀奇。”
從那童兒進來,遙汀就一直看著那童兒手忙腳亂,也沒顧看到童兒手中拿著什么東西,如今聽說不是普通的如意珍玩一類,這才注目的看了過去。
仙娥手中托了一個紅瑪瑙方盤,盤子正中一個渾身雪白的小獸,正瞪著一雙紅色的朱眸,好奇的看著周遭景致,一雙眸子四處轉動,溜溜的閃著銀亮的光芒。
揮了揮手,仙娥將小獸從托盤中拿起,交到了天后手中,小獸并不十分老實,在天后手中翻滾,露出了四只殷紅的小爪,就如踏在雪地上的紅梅。
“這雪獸長得確實十分可愛,真是難為大帝如此費心,”說著將兀自撲騰的雪獸遞給身旁侍立的仙娥。
“天后喜歡就好,如果沒什么其他事情,那本君這就告辭,不能赴天后壽宴,還望恕罪。”
“大帝但請自便,不必多加客氣,”天后涂著丹蔻的手指微微揮動:“夢清,送大帝出門。”
拱手為禮,紫薇大帝即帶著仙童由蝶雨宮門首出去,臨出門時,那童兒還對著身邊仙娥千叮萬囑:“還請夢清姐姐好好照顧紅九,它年歲還小,特別怕生,從不肯吃桃子,最喜歡的就是香梨。”
那個叫夢清的仙娥掩嘴笑笑:“看把你寶貝的,放心吧,誰能和個小獸一般見識,沒誰能欺負它的,你就放心走吧。”
仙娥手中的雪獸,見走了最近一直照顧自己的童兒,心中有些不舍,喉嚨里嗚嗚的嗚咽了幾聲,另一個仙娥將蝶雨宮中的香梨拿了一些出來,見有了東西吃,雪獸這才恢復平靜,屁股坐在地上,伸著兩只紅色的小爪子,抱著香梨啃。
天后抬頭,見遙汀一直盯著地上的雪獸,眼里一片喜愛的神色,遂笑著對遙汀說道:“你要是喜歡,這雪獸就送了你。”
“這怎么好,這個雪獸可是紫薇大帝送給天后的壽禮,我是不能拿的,”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是雪獸實在是長得頗為討喜可愛,遙汀還是忍不住過去,蹲在雪獸身旁,看著它吃香梨。
雪獸看到遙汀走了過來,也不吃香梨了,往遙汀腳邊蹭過去,依著遙汀的腿,臉上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將頭放在遙汀的手中,讓遙汀為它順毛,就像是個撒嬌的孩子。
“看著雪獸好似特別的喜歡你,本后也是好靜,再則每日處理這天界中分內之事,也是心力交瘁,不得功夫好好養這雪獸,你要是真心喜歡,就拿回去好好養它,也算是功德一件,每年我收到的壽禮都堆成了山,要是每樣都留下來,那還不把我這個蝶雨宮給淹了。”
前些天遙汀說在幽冥司中閑來無事,奄奄無力的樣子,法天難得見她喜歡什么東西,也就攛掇著她收下:“既然姨母這么說了,你也就別推遲了,有它在幽冥司中陪你,也好過你每日無聊。”
伸出一條粉紅色的小舌頭,雪獸舔了舔遙汀的手心,雪獸的小舌頭濕漉漉的,舔得遙汀心癢,心中喜它可愛嬌巧,實在是想把它留在身邊,于是點頭致謝:“那就多謝天后了。”
天后看著遙汀把雪獸抱到懷中,溫聲慢語的說道:“這算得了什么,我的侄兒都要送你,不過是一只雪獸而已,就不用這么客氣了。”
遙汀面上通紅,直至耳根,心中腹誹,這個天后的記性,有些超過她想象的好。
這天本是天后的壽誕,但是遙汀的運氣,卻是出乎意外的好,當她以為這次必然逃脫不過的時候,又是一聲仙童高喊:“恒君到。”
因為那紫薇大帝的到來,打亂了法天的計劃,但聽著姨母又提起自己和遙汀的婚事,本來以為能順水推舟的令遙汀答應下來,這下可好,六叔又是這么會挑時候來,心中悶著不爽,臉色泛黑。
左手拿著兩幅裝裱后的畫卷,右手執著一把草色搖扇,墨訓晃著進入蝶雨宮中,給天后行了個禮,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遙汀和法天,當然,還有遙汀懷中的雪獸。
“你們來的可真是好早,”抽了把椅子,墨訓坐到遙汀身旁,上手就去摸雪獸腦袋:“好白啊。”
雪獸抱著香梨斜閃到一旁,不讓墨訓碰它腦袋,氣哼哼的對著墨訓瞪眼,堅決而強硬的不理墨訓伸來的魔爪。
訕訕的笑笑,墨訓退回已經伸出來的手:“算你有性格,我還不摸了呢。”
見到墨訓和一只小獸相互斗爭,遙汀有些好笑,看了眼他手中拿著的畫卷,問墨訓道:“恒君裱完畫了?”
提起畫卷,墨訓又來了興致,將兩幅畫卷展開,也不管是不是送給天后的壽禮,和遙汀款款而談起來,從墨色、印泥的晾曬,到揭裱修復的工藝,說得頭頭是道,遙汀不時的插上一句半句,簡直都是說到墨訓心坎,眼睛都笑出華彩。
喝完了一大壺茶,墨訓也終于說完,看他還說得意猶未盡,天后揉了揉耳朵,笑著說道:“恒君這兩幅畫,都是要送本后的壽禮?”
終于想起此行的目的,墨訓將兩幅畫展在天后面前:“一副是我的,一副是法天的,都是遙汀畫的,我們就借朵花獻尊佛吧,”說話間又是爽朗一笑。
看著眼前兩幅畫卷中的牡丹蘭花,天后笑著點頭:“我不太懂丹青繪畫,但也能看出筆意清朗,真是好畫,”接著指了指那副蘭花:“這畫可有名字?”
“當時并沒有想名字,天后要是有合適的好名字,不妨賜一個名字,”其實遙汀當時是有想到名字,只是經過落水一鬧,完全忘記提在畫上,后來再想去提名,但是墨訓已經拿走去裱,也就作罷。
天后略加思索,微一沉吟,當即說道:“這蘭花是花中君子,畫的又是素蘭,不如叫‘君子素冠’,你們覺得怎樣?”
今日是天后的壽誕,即使名字不好,彩頭也是要有,墨訓立即拍手贊許:“好極好極,天后起的這個名字,倒真是切合題意,好得不能再好。”
畫已經送了出去,遙汀也就不再在乎一個畫名,當下也就附和墨訓,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