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嫺兒一口氣跑回落桐居,衝進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鏡中,她的兩頰紅得有些嚇人。
鄭嫺兒雙手捂臉,心中暗叫“完了完了”。
都怪她自己年輕不知事,只當嫁個死人就可以躲掉一大堆麻煩,誰知道樓家這種高門大戶正是滋生麻煩事的溫牀。她嫁進樓家才幾個月,麻煩事是一件接著一件!
今日這一件,只怕比先前那些加起來都要嚴重得多。
更可怕的是,面對這個可以預見的大麻煩,她的心裡竟然隱隱地有些——
雀躍?!
鄭嫺兒搓了搓自己的臉,又放下手去用力揉著胸口,試圖安撫自己跳得過快的心臟。
窗外,一道人影一閃而過。隨後是蘭香的聲音在廊下響了起來:“瞧她那一臉淫蕩的樣子,一準兒是剛從外面偷漢子回來!那個阿祥不是死了麼,她又勾搭上了哪個不長眼的?這送舊迎新的痛快勁兒,怕要趕得上枕香樓的婊子們了!”
鄭嫺兒本不打算理會這些閒言碎語,可“枕香樓”這三個字偏偏順著風飄進了她的耳中。
心頭驀地一陣絞痛,鄭嫺兒的臉色立時變了。
小枝推開門進來看了一眼鏡子,臉上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飾:“奶奶不用照了,如今誰還不知道您青春貌美、空閨寂寞!”
鄭嫺兒定了定神,笑了:“你跟誰學的這麼文縐縐的詞兒?”
小枝重重地“哼”了一聲,走上前來:“秦桑閣的絲線給你買回來了。今後咱就老老實實地在屋裡繡花得了,何苦出去丟人現眼!”
鄭嫺兒拿起一綹絲線端詳著,許久才道:“差事辦得不錯。——我叫你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沒有?”
小枝翻了個白眼,發出一聲嗤笑:“有什麼好查的?你跟阿祥睡一個被窩是那麼多人親眼看見的,這件事兒當初都已經審得明明白白了,如今你還能翻案不成?”
鄭嫺兒冷笑著,隨手將絲線扔到了小枝的懷裡:“你不幫我查也無妨。改日我自己查出來,你們這些爲虎作倀的東西誰也別想好過!”
小枝擡起頭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老爺太太都已經放過你了,你還是要查?莫非你跟阿祥真的沒有私情?可是你的身子明明已經……”
鄭嫺兒煩躁地揮了揮手:“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枝遲疑了一下,忽然飛快地說道:“阿祥是跟他姐姐一起賣進府裡來的。他自己在大少爺院裡當差,他姐姐卻是安姨娘的丫鬟。出事以後,二奶奶讓賬上支了五十兩助喪銀子給他姐姐。他姐姐只用五兩銀子葬了阿祥,剩下的錢給自己贖了身,出府去了。”
鄭嫺兒皺眉:“還有嗎?”
小枝冷著臉搖了搖頭:“我能打聽到的只有這麼多。你也知道,如今咱們院子裡的人在府里根本擡不起頭來,誰肯跟我們多說話呢?”
鄭嫺兒勾了勾脣角,冷笑起來:“好啊,很好!”
打聽了這麼多天,還是一點有用的消息也沒有,以後多半也不會再有了。
從表面上的這些關係來看,大嫂、二嫂和安姨娘都能跟阿祥扯上一點兒關係。也就是說,最有可能害她的三個女人,哪一個都沒有排除嫌疑。
阿祥死了,線索也就斷了。如今她想找出那幕後之人,竟然還是要靠猜。
大嫂胡氏是一向看不慣她的,自她嫁過來就從未給過好臉色,出事之後更是一見面就對她冷嘲熱諷;二嫂朱金藍看著是個好性子的,但她手裡管著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只怕也未必是個善茬;至於安姨娘——那個女人一肚子精明都寫在臉上了,計謀她有,狠心她也有。
所以,當日設局之人到底是誰呢?
這府裡容不下她鄭嫺兒的,大有人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