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尚未停穩,葛豐已經推門跳了出去。
片刻之後,空氣裡遠遠地傳來了一句:“三日後等我一同進京!”
樓闕尚在皺眉,鄭嫺兒已從他懷中掙脫出去,推門便要下車。
“奶奶小心!”小枝有些發急。
樓闕醒過神來,忙上前捉住鄭嫺兒的手臂,仍舊將她抱起來,踩著腳凳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放我下來,我能走。”鄭嫺兒伸手抵在樓闕的胸前,推了推。
樓闕反把她抱得緊了些,邊走邊問:“你一直沒有睡著?”
鄭嫺兒瞇了瞇眼睛,似笑非笑:“怎麼,你們在馬車上說了什麼密辛,怕我聽見了不成?”
“嗯,或許是呢。”樓闕學著她的樣子也瞇起眼睛,故意逗她。
早有小廝迎了上來,鄭重地開了大門,神色卻說不出是喜是憂。
樓闕並不理會,半道上卻有個小丫頭衝了出來,正是寧萱堂的瑞兒。
“有事?”樓闕皺眉。
瑞兒行過禮,面上帶笑,眼角卻有幾分急切:“太太在寧萱堂等著呢,五爺快些過去吧!”
樓闕想了一想,淡淡道:“嫺兒累了,我先送她回去,稍後再來拜見母親。”
瑞兒還要說什麼,樓闕已轉過身,抱著鄭嫺兒快步走了。
鄭嫺兒往樓闕的懷裡縮了縮,臉色有些難看。
樓闕察覺到了,卻沒問她是什麼緣故,只微笑著勸了一句:“放心。”
放心?
鄭嫺兒並不能放心。
她還記得樓夫人對三房後嗣的執念。可她更知道,如今她腹中這個孩子已經沒有辦法瞞天過海,當然也就沒有辦法留給三房繼承香火了。
樓家娶她進門,爲的是三房的後嗣以及滿門的榮耀。可是經過了今日的事,這份“榮耀”已經長長久久地變成了“恥辱”,再也洗不淨、遮不住了。
樓家還能容得下她嗎?
恐怕,懸了。
躺到聽鬆苑的牀上之後,鄭嫺兒終於難得地露出了幾分依戀的意思來,伸手扯住了樓闕的衣角。
樓闕笑了:“別怕,我去去就回。一會兒應當有大夫過來看你,你叫丫頭們好生招待著,不許不耐煩。”
鄭嫺兒悶悶地應了一聲,放他去了。
一會兒大夫過來,她也不放在心上,伸出一隻手腕子讓人診脈,旁的事情一概交給丫頭們,倒也省心。
寧萱堂內,樓闕行過禮,自己起身走到旁邊坐了下來。
堂內連一個丫鬟也沒有,自然不會有人過來奉茶。
沉默片刻,樓夫人沉沉地開了口:“今日的事,你太魯莽了!”
樓闕淡淡地笑了笑,應了聲“是”。
樓夫人似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倒怔了一下。
樓闕擡起頭來,依舊笑得平淡:“連累了樓家的名聲,都是兒子的罪過。”
樓夫人皺了皺眉,許久才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了。我只問你,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場?”
樓闕沉吟道:“近期我還要去一趟京城,歸期不定。嫺兒和孩子還要拜託母親費心照料。”
“這是什麼話!”樓夫人皺眉,“我的兒媳和孫子,我自然會用心照料,還用你多說?”
樓闕似乎鬆了一口氣,又笑了笑:“既然如此,兒子就放心了。等京城裡的事完了,對樓家、對三哥,兒子都會有所交代,也請母親安心。”
樓夫人聞言臉色微變,竟似乎有些不安。
樓闕含笑起身告辭,並未多說。
回到聽鬆苑,大夫已經離開。
樓闕撩起帳子,見鄭嫺兒睡得正沉,便掀開被子拉過她的手腕來看。
小枝跟進來,見狀便低聲解釋道:“大夫說沒什麼大礙,將養幾天也就好了。”
“孩子呢?”樓闕追問。
小枝白了他一眼,臉色有些難看:“孩子重要還是奶奶重要?”
樓闕被她問得一怔,隨後失笑:“當然一樣重要。嫺兒身邊有你,我是放心的。我只怕你們先前不知道有孩子,疏忽了什麼。”
小枝悶悶地站了半晌,終於冷聲答道:“大夫說要好好養著。”
“那就好好養著吧,”樓闕微笑,“你幫我盯著她些,別再叫她瘋瘋癲癲地亂跑亂跳。”
小枝粗聲答應著,終於還是不甘心,又追問了一句:“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麼收場?奶奶不在乎名分,可是孩子呢?太太那裡你是怎麼交代的?總不能等孩子生下來記在三房的名下吧?”
“小枝,”鄭嫺兒在帳子裡嘆了一聲,“別嚷。”
小枝一怔,忽然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樓闕忙鑽進帳子裡,摟住了鄭嫺兒的腰:“把你吵醒了?”
鄭嫺兒從他懷中滾出來,皺眉:“把我臭醒了!”
樓闕被這句話噎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一時啞然。
在牢裡關了那麼多天,身上的味道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他自己本是喜潔的,這一次實在是高興得糊塗了,一時忘了沐浴換衣,誰知一轉眼就被這個女人當面嫌棄了!
樓闕很尷尬。
還是鄭嫺兒心軟,須臾又往他的身邊靠了靠,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太太是怎麼說的?我應該什麼時候死?”
“你睡糊塗了?”樓闕摩挲著她的臉:“誰說你要死?”
鄭嫺兒按住了他的手,皺眉:“沒讓我死?那就是要把我趕出門去了?”
“又胡思亂想!”樓闕失笑,“誰要趕你出門?你救了全家人的性命,府裡衆人感激你都來不及呢!你且安心在府裡住著,等我忙完了京中的事回來,定然給你和孩子一個交代。”
鄭嫺兒放開手,坐了起來:“我倒不急,只是太太那裡……你如何交代?我先說好,我是不會允許我親生的孩子給三房繼承香火的,你不許打這個主意!”
樓闕跟著坐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誰說咱們的孩子要繼承三房的香火?是母親說的?”
鄭嫺兒沒什麼可瞞他的,當下便說了實話:“太太曾經提過,希望我生一個孩子爲三房頂門立戶。當時我說不會有的,誰知如今突然就有了……可我卻不能再做三少奶奶了。樓家的名聲被我搞得一團糟,如今不管咱們怎麼解決這件事,在外人看來都已經是個天大的笑話了。”
樓闕忽然冷笑了一聲,意味莫名。
鄭嫺兒轉過身去,看著他。
樓闕很快換上了溫和的笑容,安撫地拍著她的肩:“既然事情已經成了一團亂麻,咱們乾脆就不要管它,過一段時間自然會好的。三房的名聲和香火都不關你的事,以後不許你再爲此操心受累。”
鄭嫺兒得了他這句話,就放了心。
三房的名聲和香火,誰願意放在心上啊?要不是因爲那個死了的三爺好歹算是他的兄長,她才懶得去想呢!
如今看來,他似乎也並不在意的樣子,這樣最好了!
鄭嫺兒悄悄地彎起脣角,笑了。
春杏送了藥來,屋子裡立刻充滿了清苦的氣味。
樓闕出了門,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了。他喚來鍾兒,冷聲吩咐:“交代下去,咱們走後聽鬆苑只尊鄭氏一人爲主,不管旁人說什麼一概不許理會。”
鍾兒忙答應著,下意識地擡頭向寧萱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樓闕注意到了,嘲諷地勾了勾脣角。
***
三日後,樓闕收拾了行囊,要進京去。
歸期不定。
樓老爺子的病已經有了不小的起色,同樓夫人一起帶著全府上下一起送出大門之外。
樓闕的目光在人羣之中搜尋了一圈,卻沒有找到他想見的人。
鍾兒知道他的心思,忙跑回來逮住了聽鬆苑的一個小廝:“奶奶呢?”
小廝面露難色:“出門了。”
鍾兒急了:“怎麼就出門了?爺今天離家赴京,她不知道?”
那小廝乾脆豁了出去:“奶奶說了,‘出門就出門,又不是自己沒長腿,何必要人送!’——葛公子黎公子他們的馬車剛過來的時候,奶奶就帶著小枝姐姐從後門走了,說是去綴錦閣住幾天。”
鍾兒垂頭喪氣地回到樓闕的身旁,把這番話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
樓闕聽罷發了一會兒怔,忽然失笑:“好,由她去吧!”
鍾兒服侍他上了馬車,猶自忿忿不平:“爺這次去京城,前途千難萬險,奶奶竟連送也不送一下!”
樓闕眼角捎了一下,看見鍾兒不服氣地低下頭,他便笑了。
此去千難萬險,那女人竟連送也不肯送一下,果然夠無情的呢!
只是,若真無情,昨夜又爲什麼扯著他的衣襟說那麼多話,遲遲不肯安眠呢?
綴錦閣內,鄭嫺兒只管站在窗前發呆。
小枝走過來,“嘭”地一聲替她關上了窗戶:“別看了,他又不從這條街上走!”
鄭嫺兒一笑,回到繡架前坐了下來。
小枝看著她的笑容,忽然覺得心裡毛毛的,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性子越來越古怪了!”
鄭嫺兒聽見了也不生氣,隨手把繡架上的那幅作品取下來,扔給小枝:“去叫程掌櫃過來。順便拿這個去裝裱一下,掛在茶樓正堂。”
小枝隨口答應了,之後又皺起了眉頭:“這個,真的要掛在茶樓?你不怕把客人嚇走了?”
鄭嫺兒揮手打發了她,並不解釋。
那幅素絹上,繡的是端端正正的“逢兇化吉”四個字。
人家做生意,堂中掛的都是“招財進寶”“日進斗金”之類,或者附庸風雅掛些名人字畫,偏她與衆不同。
“逢兇化吉”四個字,意思雖然是好的,但畢竟要先“逢兇”再“化吉”,只看一眼便覺得一股不祥之氣撲面而來。誰會在自己的店鋪裡掛這樣的字幅呢?
程掌櫃聽了小枝的話,心裡也有些犯嘀咕。
鄭嫺兒肯向他解釋:“茶樓掛的是樓家的招牌,再沒有比‘逢兇化吉’四個字更吉利的了。”
程掌櫃聞言苦笑:“上了斷頭臺還能活著下來,確實是‘逢兇化吉’了。只是這四個字掛在茶樓正堂,怎麼說也不合適。”
“別家茶樓不合適,咱家的偏就合適。”鄭嫺兒很堅持。
程掌櫃見狀,只得暫且信她。
反正最近也不會有茶客上門,管它合適不合適!大不了以後再慢慢勸她換……
正這樣想著,偏偏鄭嫺兒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抿嘴笑了:“你不信?”
“信!”程掌櫃脫口而出。
說罷,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鄭嫺兒決定的事,他不是第一次質疑,但似乎每一次都是他被說服,而事實也從未讓他失望過。
所以,再信她一次又何妨呢?
想到從前經歷過的那幾場變故,程掌櫃便從容了。
但是,下一刻,鄭嫺兒又給了他一個驚嚇。
她坐直了身子,笑吟吟地道:“你儘快帶夥計們把店鋪整理一下,該進些新貨來了。”
“進貨?”程掌櫃吃了一驚,“可是咱們沒有顧客上門,進貨豈不是糟蹋了?”
“誰說沒客上門?”鄭嫺兒反問。
程掌櫃呆了一呆。
鄭嫺兒站起身來,笑了:“你等著瞧吧,三日之內就會有客上門,最遲到春龍節那天,店裡的生意就會恢復如常。”
程掌櫃目瞪口呆。聯想到丫頭們私底下傳的那些閒話,他老人家嚇得臉色都白了。
都說東家近來性情大變,像是瘋了——難道是真的?
鄭嫺兒看到程掌櫃的臉色,只覺得好笑:“怎麼,你不信?”
程掌櫃很想說“是”,想了一想,到底沒忍心,只得答應著退了下去。
鄭嫺兒看他走遠,便揚聲叫來了春杏:“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兒?”春杏的語氣有些驚喜。
鄭嫺兒想了想,笑道:“此處裡茶樓也不算遠,咱們走過去吧。”
“走過去?!”春杏驚呆了,“奶奶是說笑的吧?這段路乘馬車走是不遠,咱們兩個人四隻腳走過去,怕要走一個時辰!”
鄭嫺兒不以爲意:“那就走一個時辰。你跟我一樣沒裹小腳,怕什麼?”
“可是奶奶,”春杏苦笑,“您懷著孩子吶!”
鄭嫺兒自己轉到屏後去取來了斗篷,披上便走:“是啊!我只是懷孕了,又不是殘廢了,爲什麼不能走?”
春杏無言以對,卻張開手臂攔住了門口。
鄭嫺兒看著那丫頭一臉爲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剛纔不是還挺高興的,怎麼這會兒又要攔我了?”
春杏苦著臉道:“奶奶,外頭風大,咱不如就在院子裡轉轉?如果您一定要出門,咱們可以坐馬車!”
鄭嫺兒看著那丫頭緊張兮兮的樣子,忽然笑了:“你是怕我出去丟人,是吧?”
春杏慌忙搖頭:“不是的!奶奶不丟人!”
鄭嫺兒走到門口,牽起了她的手:“走吧。我就是要出去讓人看見的。咱們要開門做生意,總不能一輩子不見人。”
這時韓婆子聽見動靜也來了:“樓家還不至於養不起咱們,奶奶何必……”
她自己截住了話頭,鄭嫺兒便追問道:“‘何必’什麼?何必自取其辱?”
韓婆子沒有答話,似乎是默認了。
鄭嫺兒笑了笑,仍舊不急不躁:“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的,雖然來得突然了些……我沒什麼不敢見人的。你們若是不肯陪我,我自己走。”
“奶奶,我陪您!”春杏立刻跟了上來。
鄭嫺兒笑了:“這纔對嘛。咱們越是不敢出門見人,他們越是看咱們的笑話!”
韓婆子知道勸不得了,只得搶到前面去開了門,昂首挺胸地陪著鄭嫺兒走了出去。
門外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出了巷子之後便是鬧市了。
從綴錦閣到茶樓的這一段路,沿途盡是商鋪,沒個清靜的地方。
鄭嫺兒雖然披著斗篷,卻沒有刻意遮掩臉面。她神色坦然,扶著春杏的手,走得十分悠閒。
沿途果然有人認出了她,喚聲“樓三奶奶”,她便迴應以微笑。
一石激起千層浪。
路人紛紛看了過來,有人如避蛇蠍,有人慾言又止,還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鄭嫺兒一概微笑以對,大大方方地任人打量。
春杏和韓婆子最初有些縮頭縮腦,後來也就放開了,學著鄭嫺兒的樣子昂首挺胸,坦然地從人羣中走過去。
留下身後一片議論紛紛。
不用聽也知道,此時定然是說好話的人少,說壞話的人多。
春杏耳尖聽見了幾句,不由得便有些憤怒:“有膽子當面來罵!背後嚼舌根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鄭嫺兒淺笑搖頭。
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英雄好漢?大家都是凡夫俗子罷了!
韓婆子沉默地走著,臉上有些發紅。
她記得自己倒是當面罵過鄭嫺兒的。那時她覺得自己一身正氣,十分了不起。後來也不知是怎的,與鄭嫺兒相處久了,再知道她做出那等傷風敗俗的事,她竟完全不覺得該罵了。
你問她爲什麼會這樣?誰知道呢!
眼見街上的人越來越多,韓婆子往鄭嫺兒的身邊靠了靠,低聲勸慰道:“奶奶別往心裡去。那些只因不知道奶奶的好,所以纔會在背後說閒話。咱們也犯不著跟她們置氣——路上風冷,咱們乘馬車去吧!”
鄭嫺兒微笑搖頭:“說走著去就走著去!你若嫌累,你自己先回去!”
韓婆子聞言便不說話了。
橫豎這主子是個臉皮厚的,倒也用不著她瞎操心。
鄭嫺兒的身邊清靜了下來,耳朵裡便聽到了遠處的聲音。
果然有許多不堪入耳的嘲諷。多數人認出她之後,目光都會不懷好意地往她的腰腹位置瞟一眼,然後飛快地移開,彷彿多看一眼便會髒了他們的眼睛似的。
同時卻也有不少人在扼腕嘆息,嘆她放著康莊大道不走,竟誤入歧途,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到了後來,就連韓婆子和春杏,似乎也有些失落起來。
“自甘墮落”四個字,放在鄭嫺兒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似乎確實是值得人嘆一聲“可惜”的。
唯有鄭嫺兒自己完全不覺得可惜。
她昂首闊步坦然地向前走著,心裡始終十分堅定。
誰說扛著那座牌坊過一輩子就是“大好的前程”?日子過得好不好,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因爲這個孩子的突然到來,這幾天她的心裡是有些惶惑、有些茫然的,但即便如此,她也從未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爲。
她今日之所以選擇步行走到茶樓去,就是爲了讓等著看她笑話的人都知道,她並未以那件事爲恥,她還要像從前一樣,坦坦蕩蕩地活著。
這是她的態度,她必須拿出勇氣來。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如今至少還有人感念著她刑場救人的勇氣和好心,雖然嘴上未必敢爲她說話,心裡卻還是有幾分佩服的。若是再耽擱一陣子,這件事漸漸被人們遺忘了,她的肚子卻漸漸地遮掩不住,那時纔是真的沒法見人了!
熬過這一陣就好了,鄭嫺兒心裡暗暗盤算著。
人都是擅長遺忘的。熬過了這一陣子,就會有更新鮮的消息佔據人們茶餘飯後的時間,那些嘲笑和謾罵,總會淡去的。
不管將來如何,她總要昂首闊步,沿著自己選的那條路走下去。
身後有人追了上來,卻是聽鬆苑的那個小廝。
鄭嫺兒見了他,瞭然地一笑:“他怎麼說?”
小廝躬身,面露難色:“爺什麼也沒說,上車走了。”
“那就對了,”鄭嫺兒笑得輕鬆,“他若是嘀嘀咕咕婆婆媽媽的不肯出門,我才瞧不起他呢!”
小廝擦了一把汗,心中暗道:“你是不知道爺臨走前的臉色有多嚇人!”
鄭嫺兒正要打發小廝回去,春杏卻在她耳邊嘟囔了起來:“說不送還就真不送了!這一別不知道多久才能見,您就一點都不擔心?”
鄭嫺兒微笑不語。
她當然不擔心。樓闕那混蛋的本事大著呢,那麼多鬼鬼祟祟的事瞞著她,怎麼會沒本事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小廝在後面跟了幾步,終於又鼓起勇氣稟道:“奶奶,太太請您即刻回府,說是有事相商。”
“哦?”鄭嫺兒的腳下頓了頓。
小廝忙又補充道:“我們爺出門前吩咐過,奶奶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不必……受任何人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