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
監斬臺前的幾位官員,高高地舉著斷頭刀的官差們,以及心生絕望的死囚們,無一例外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殺!給我殺!”欽差大人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只好用手肘撐住地面,尖聲嘶吼。
衆官差們卻沒有理會他,手中的長刀再一次悄悄地放了下去。
曾巡撫和黎縣令對視一眼,心中暗驚。
這個時候有聖旨到來,可真是件稀奇事!
不是有欽差嗎?欽差就是以皇帝的名義辦事的,還有什麼事需要皇帝特地從京城裡再發一道聖旨過來?
難道這“欽差”當真是假的?
這兩人心中只管嘀咕,那邊欽差大人已經在小廝的幫助下爬了起來。
看見官差們放下了刀,欽差大人氣急敗壞:“先辦差事再接旨,這都不懂嗎?砍啊!”
依舊沒人理他。
欽差大人氣瘋了,正要衝上去奪把刀親自動手,那邊馬蹄聲卻已經直接衝上了高臺。
先前策馬高呼的那人又來了一嗓子:“聖旨到!官民人等跪接聖旨!”
這一聲過後,從學政大人、曾巡撫往下,連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在內,數萬人齊刷刷地跪下了。
欽差大人發了一陣子呆,哆哆嗦嗦地跌在了地上。
不是他沒骨氣,而是——
傳旨的人並不是獨個兒來的,人家身後還帶著齊刷刷兩溜羽林衛,大刀長矛,服色鮮明。
這可不是烏合之衆啊!
片刻之後,數萬人的校場上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就連先前被鄭嫺兒撞倒了的那兩個小廝也已經爬起來跪在了地上。
只有小枝還蹲在鄭嫺兒的身旁,淌著眼淚一聲接一聲地喚著“奶奶”。
“小枝,怎麼了?”問話的竟是馬背上那個傳旨的。
小枝愣了一下,仰起頭來細細地看了一陣,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葛四公子?”
也不怪小枝認不出來。葛豐比先前瘦了整整一圈,原先白白淨淨的一張臉也黑了不少,乍看上去倒像個三四十歲的軍漢,哪裡還看得出先前那般公子哥兒的模樣?
葛豐點了點頭,又問了一遍:“你家主子怎麼了?”
小枝這纔回過神來,忙又哭道:“摔了!不知怎的就暈過去了!”
葛豐立刻回頭吩咐羽林衛:“到百姓那邊去問問有沒有大夫在,有就快點帶過來!”
立刻便有兩人高聲應著,退了下去。
葛豐仍不下馬,威風凜凜地騎在馬背上展開了聖旨,朗聲念道:“聖天子詔:褚仲坦反詩一案,案情荒唐,顯爲奸人構陷,著令即刻釋放一干案犯,不得刁難!欽此!”
他話音未落,斷頭臺上的哭聲、笑聲和頌聖聲已經響成了一片。
欽差大人急了:“這……大人!”
對了,現在葛豐纔是真正的欽差大人。
葛豐看著舊欽差大人那張煞白煞白的老臉,嫌棄地撇了撇嘴,從懷中掏出了第二道旨:“大理寺少卿路思禮,勾結吏部尚書林正德,徇私枉法、胡作非爲,即刻押送回京受審!”
舊欽差大人——路思禮立刻蔫了下去。
他當然不甘心,可兩邊羽林衛手裡的長矛正指著他呢,他敢動嗎?
更何況聖旨中已經明明白白地說了他“勾結吏部尚書林正德”,這說明什麼?說明京城裡早已經變了天了,他這會兒已經註定是死路一條!
葛豐跳下了馬,看也沒看路思禮一眼,直奔最前頭被綁著的樓闕而去。
“欽差大人!”曾巡撫和黎縣令齊齊衝上來攔住。
葛豐冷笑了一聲,看也懶得看他們:“皇上這會兒顧不上你們,你們就別上躥下跳的了,先把尾巴夾緊點老實過日子吧!”
曾巡撫連連躬身稱“是”。
黎縣令忙堆起笑容,向葛豐貼近了幾分:“是是是,多謝欽差大人指點!”
“嘿嘿!”葛豐皮笑肉不笑的,“黎世伯,您今兒怎麼比先前矮了一大截啊?腿鋸了?”
黎縣令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好賠笑。
葛豐繞開他繼續向前走,路上遇到先前離開的羽林衛領著大夫往這邊跑,他點點頭就讓過去了。
倒不是不關心,只是他堂堂欽差當衆關心一個寡婦實在說不過去。再說了,那女人的身子壯著吶,先前大冬天被黎賡掛在峭壁上那麼折騰不是也沒死?
他還是先去找樓闕那個倒黴蛋狠狠地嘲笑一番纔是正經,畢竟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哇!
於是葛豐興沖沖地奔著樓闕去了。他帶來的那幾個羽林衛和縣裡的官差們一起去給犯人鬆綁,斷頭臺上大人哭孩子笑,亂成一團。
至於臺下的百姓們在想啥?那個沒人管,愛咋想咋想,反正今天不殺人了!
鄭嫺兒這一邊,羽林衛已經帶著大夫來了,人還沒醒。
不遠處的囚犯們鬆了綁便往這邊跑,沒多久便在鄭嫺兒的周圍站了個大圈子,圍得水泄不通。
大夫皺了皺眉:“人太多了,對病人不好!都散了吧,散了吧!”
於是一大幫子老弱婦孺只好不情願地往後退。
他們當然不想添亂,可他們擔心啊!
今天他們死裡逃生雖然是靠了皇上的恩旨,可誰都知道,要不是鄭嫺兒豁出命去鬧了這一場,他們根本撐不到聖旨到來。
雖然鄭嫺兒的初衷是爲了救樓家,可這些跟著沾光的不能不感恩啊!
都是讀書人家的家眷,這些道理大家都懂的。
昏迷不醒的鄭嫺兒渾然不知自己的安危已經牽動了無數人的心,倒是小枝在一旁百感交集。
礙事的人都被攆著退到了後頭,只有褚先生的老妻陪著樓家衆人湊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
大夫被這麼多人盯得有些慌,顫著手指診了半天的脈,終於擡手抹了抹自己額頭上嚇出來的汗:“這位奶奶想必是思慮成疾,再不然就是餓得狠了,一會兒回去喂點米粥就沒事了。”
圍觀的衆人都鬆了口氣,小枝卻急得跳了起來:“我們奶奶剛纔摔了!好幾個臭小廝把她撞地上了!人這麼半天都沒醒,你跟我說她沒事?”
大夫被這大嗓門嚇得打了個哆嗦,重新診了一遍脈,又小心翼翼地道:“奶奶摔倒的時候想必是用手撐著了。姑娘您看,這兩隻手上都有擦傷,右手腕好像是折了,這些日子手上不要用力,多喝點骨頭湯補補也就養過來了。不管怎麼說,腹中的孩子沒事就是萬幸,您說是不是?”
“你說什麼?!”小枝心裡一沉。
旁邊的褚老太太已經抱怨了起來:“我就看著這個大夫不靠譜!正常的大夫診過脈都是先說病理再說藥理,只有他上來就說人沒事!果然是個不懂醫的!這丫頭,你還不快去重新找個大夫來呢!”
小枝回過神之後便意識到自己多嘴惹出大事來了,這會兒心裡正懊悔不迭,一時顧不上理會褚老太太的話。
那老大夫卻不樂意了。
他給人看病這麼多年,深受歡迎的最大原因就是會說好話,沒成想今天竟因爲說好話被人排揎了,讓他怎麼能不生氣?
當下,他老人家不顧小枝的阻攔就站了起來:“你這個老太太怎麼胡說八道!我說這位奶奶沒事,你說我不懂醫,依你說這人是病得不輕了?”
“別說了!”小枝急得站了起來,“沒事就好!我這便帶我們奶奶回去,大夫跟我回家拿診金吧!”
這時候要溜走倒也還來得及,誰知那老大夫偏偏犯了倔脾氣,硬邦邦地拒絕道:“搭把脈的事,診金就免了!今兒我就偏要問問這位老太太,你憑什麼說老夫不懂醫!”
褚老太太一向是被人敬重著的,此時聞言也火了:“你還嘴硬?人家是立過牌坊的貞婦,當初捧著牌位拜的堂,名份上是媳婦,實際上還是個姑娘吶!這會兒你紅口白牙說人家懷著孩子,你不是庸醫是什麼?我看吶,你這人不是蠢就是壞,反正該打!”
那大夫呆住了。
剛纔羽林衛衝到人羣裡頭去找大夫的時候,也沒說生病的是那個貞婦啊!弄得他還以爲鄭嫺兒是哪個官員家的小媳婦……
不對啊!
大夫回過神來,脫口而出:“怎麼可能?喜脈是千真萬確的,這胎總有兩個月了,老夫不可能看錯!”
得,這一嗓子喊出來,少說也有幾十號人聽見了。
託褚老太太那副尖細嗓子的福,先前退到後面的那些人漸漸地又圍攏了過來,正趕上清清楚楚地把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聽到了耳朵裡。
——大夫說!
——樓家那個貞婦!
——懷孕了!
沒有任何一個消息能比這更震撼的了。一時間,監斬臺前鴉雀無聲。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瀕臨絕望的前欽差大人路思禮。這會兒他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竟在雙手被反綁的前提下,僅靠兩條腿從地上站了起來,厲聲喝道:“此等傷風敗俗之事,必須嚴懲!黎縣令,貞婦失節,該當何罪?!”
黎縣令轉了轉眼珠,意味深長地看向鄭嫺兒:“尋常婦人失節是‘傷風敗俗’;貞婦失節,那是‘欺君之罪’啊!這欺君……”
不用說了,欺君是死罪。
路思禮很滿意。
直到這時,驚呆了的衆人才回過神,紛紛議論起來。
小枝忽然放開鄭嫺兒,轉身衝到路思禮的面前,“啪”“啪”賞了他好幾個大嘴巴子:“要說欺君,也是你這個假欽差第一個欺君!我們奶奶是什麼罪,輪得到你這個死到臨頭的東西來放屁?”
路思禮捱了這幾巴掌,頭暈眼花地又倒了下去。
羽林衛在旁邊守著,也不幫他。
黎縣令瞇起眼睛看著小枝,不怒反笑:“好,不愧是樓三奶奶的好丫頭!你家主子偷漢子,你沒少幫著她穿針引線吧?——一起給我拿下!”
立刻有官差圍了上來。
樓夫人撞開兩個礙事的,衝了出來:“樓家的媳婦還輪不到外人來管教,都給我滾!”
官差正要擡腳踹她,忽然想起如今風向變了,這位還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忙又縮回了腳。
黎縣令卻不怕,滿臉笑容那叫一個燦爛:“喲,樓夫人!這有辱門楣的媳婦,你們樓家還要哇?”
樓夫人向鄭嫺兒看了一眼,黑著臉道:“要不要都是我們樓家的事,輪不到外人來管!”
“嘿,”黎縣令冷笑,“當初建貞節牌坊的時候,您怎麼不說‘輪不到外人來管’呢?樓夫人啊,您家的貞節牌坊還在那兒立著,這‘貞婦’肚子裡倒偷偷地揣了個野種,這事兒——說不過去哇!”
“依你說怎麼辦?”樓夫人攥緊了雙手。
黎縣令笑瞇瞇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騎木驢遊街、凌遲示衆,二選一。”
“放你孃的狗屁!”小枝嗓子裡吼了一聲,向著黎縣令張牙舞爪地衝了過去。
黎縣令嚇了一大跳,忙喊官差。
小枝被幾個官差扭住按在地上,猶自怒罵不止:“你個狼心狗肺的狗官!你自己開著窯子做著喪盡天良的生意,居然還有臉管別人家的閒事?你自己咋不去騎木驢呢?你自己咋不凌遲示衆呢?!”
黎縣令被她罵得面紅耳赤,心裡卻覺得底氣更足了:“喲,樓家貞婦身邊的小丫頭,對窯子裡的事挺了解的嘛!你放心,你主子要是騎一圈木驢下來還能不死,本縣自會在窯子裡給她掛個牌,定不埋沒了她這段大才!”
小枝粗著嗓子吼了一聲,仍是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勢。
這時鄭嫺兒卻睜開了眼。
事實上,她已經醒了有一會兒了。從小枝喊黎縣令他母親放狗屁的時候就醒了。
可她還是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不是樓闕他們要砍頭嗎?砍了沒?
黎縣令他老人家怎麼跟小枝吵起來了?木驢子又是怎麼回事?
鄭嫺兒心裡一急,忽然咳嗽了起來。
“醒了醒了!”周圍響起一片驚呼,卻沒有一個人湊上前來查看。剛纔還很關心鄭嫺兒病情的那些人,這會兒早已退出了兩丈開外。
陳景行率領著的那一大羣書生,這會兒更是遠遠地避到了人羣后面,生怕離著這邊太近了,污了他們的令名清譽。
這會兒,連剛剛過去的反詩案子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在議論鄭嫺兒的肚子。
有人忍不住開始嘲諷,但絕大多數人仍然相信是誤診,委屈得那老大夫直想哭。
小枝想回到鄭嫺兒的身邊去,卻反被官差們踩到了地上。
鄭嫺兒剛坐起來便看見了這一幕,氣得她跳起來衝了過去,擡腳便踹:“沒長眼的狗東西,我的人也是你能踩的?!”
黎縣令冷笑著,拉長了聲音“讚歎”道:“樓三奶奶真是了不得,懷著孩子還這麼生龍活虎的!您可小心著些吧,萬一……”
“什麼孩子?!”鄭嫺兒呆住了。
小枝不敢多說話,樓夫人也拿不定主意。周圍倒是站了一大片人,卻沒有一個願意回答她的問題。
鄭嫺兒急了:“不是在說行刑的事嗎?怎麼扯到孩子身上去了?哪兒來的孩子?”
周圍靜了一會兒,褚老太太慢慢地走過來,牽起了她的手:“你放心,案子已經沒事了。”
鄭嫺兒早已注意到周圍的人都鬆了綁,聞言便點了點頭:“沒事就好。可他們這會兒又在鬧什麼?”
褚老太太瞇起眼睛細細地審視著她:“你昏倒了,大夫診過脈,說你——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什麼?!”鄭嫺兒徹底懵了。
褚老太太觀察了她好半晌,又用力地攥了攥她的手:“有身孕對旁人是喜事,在你這兒可是要命的事!那大夫我們還給你揪著在這兒呢,你自己問問他!要是他敢胡言亂語污衊你,我們幫你把他打成肉餅子!”
此話一出,附和者衆。
要不咋說都是實誠人呢?雖然貞婦失節是個激動人心的大新聞,可這一大幫子剛剛承了她的情的書生家屬們仍然願意相信這事兒純粹是那大夫胡說八道。
鄭嫺兒呆站了半天,仍然沒能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居然……真的有了?!
她始終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懷上孩子。哪怕這幾天癥狀已經那麼明顯了,她還是堅持認爲自己只是心情不好才吃不下飯,又或者是吃壞了肚子……
這會兒,卻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只是心裡仍然亂糟糟的。
怎麼就有了呢?不是都說青樓的藥方很傷身子,因此妓女從良之後也往往終身無所出嗎?怎麼到了她這兒就不靈了呢?
枕香樓那碗涼藥湯的真實用途難道是充飢嗎?
這他媽的簡直太坑娘了!
鄭嫺兒心裡直罵娘,面上始終是一臉茫然。
圍觀羣衆表示:明白了。
於是,那個可憐的老大夫又承受了一片指責和謾罵,另外還獲贈了好幾口唾沫。
這也虧得讀書人家家教好,否則他老人家沒準兒還要捱揍。
那邊黎縣令一看這風向不對,眉頭一皺,揹著手走了過來:“李大夫,本縣問你,你是不是醫術不精,信口開河污衊樓家貞婦?”
老大夫聞言立刻撲到地上,老淚縱橫:“太爺,您可要替小人做主啊!小人開了一輩子醫館,還從來沒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過!喜脈是最明顯的脈象,就連學醫兩個月的小藥童都能診出來!小人診了一輩子脈,怎麼可能連喜脈都弄錯!”
黎縣令咳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然後便轉向了鄭嫺兒:“你怎麼說?”
這時鄭嫺兒已經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
她知道今日事情只怕要糟,卻沒有不打自招的道理。
迎上黎縣令的目光,鄭嫺兒瞇起了眼睛:“什麼‘怎麼說’?大人問的是您老人家勾結假欽差屈打成招險些冤殺數百無辜之人的事麼?這種事歸朝廷管,您老人家問我做什麼?”
話音未落,周圍已經響起了一片附和之聲:
“就是,就是!”
“黎縣令自己罪行累累,居然還有臉咬著樓家貞婦不放!”
“依我看,那個庸醫說不定就是黎縣令買通了的!”
“編一個‘貞婦失節’的案子轉移咱們的視線,以爲咱們就會忘了他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
在場衆人都是被黎縣令動過大刑的,這會兒想起自己在牢裡受的委屈,人人切齒痛恨,幾乎便要衝上來扯住黎縣令撕咬。
黎縣令被這洶涌的民意嚇壞了,愈發不肯放過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樓三奶奶,您可別裝傻!您頂著個‘貞婦’的名頭,一舉一動可都關係著咱們全縣的名聲吶!這會兒您自己做了那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帶累了全縣的名聲和風氣——就算是皇上能饒你,咱縣裡可不是藏污納垢之地!”
沒等鄭嫺兒開口,小枝已坐在地上吼了起來:“桑榆縣不是藏污納垢之地?那太好了!你黎縣令就是桑榆縣的‘污垢’,你先把你自己斬了再說!”
饒是在這樣緊張的時候,鄭嫺兒仍然忍不住笑了:“好小枝,不枉我疼你!”
黎縣令猛然意識到吵架不能解決問題,忙回頭去吩咐自己的親隨:“去!多找幾個大夫來!本縣看她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鄭嫺兒心裡突地一沉,暗叫不妙。
這工夫,下頭的百姓倒是散了大半了,臺上的人卻幾乎一個都沒有離開。
雖然多數人很理智地選擇了靜觀其變,但架不住消息太勁爆,沒一會兒就在衆人口耳之間傳了個遍。
這會兒,整個斷頭臺上只有倆人還沒有聽到這個消息:一個是正在興致勃勃地嘲笑著樓闕的欽差大人葛豐,另一個就是正在被他嘲笑的樓闕本人。
終於,焦躁了老半天卻始終一籌莫展的樓閔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桐階,事情鬧大了,你還不快想辦法?”
“什麼事鬧大了?”被葛豐變著花樣嘲笑了足有兩刻鐘的樓闕還在發懵。
穩重如樓閔,此刻竟也焦躁地跺起了腳:“你家那個……被人診出有孕兩個月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就你還不知道!”
“誰?!”樓闕更懵了。
還是葛豐反應快,“嗷”地一聲跳了起來:“你說那個女瘋子懷孕了?!天啊……她剛剛不是摔暈過去了?壞了,孩子不會摔沒了吧?!”
樓闕醒過神來,一把揪住了他大哥的衣領:“你說誰?!嫺兒……她懷孕了?!”
樓閔驚恐地點了點頭。
一眨眼,樓闕沒影兒了。
“壞了!”葛豐拔腿便追,“樓闕那傻子可別幹蠢事!”
樓閔邁著方步慢吞吞地在後面跟著,並不十分著急。
他覺得這姓葛的是杞人憂天了。
他家五弟一向聰明,怎麼會幹蠢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