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蕭厲來到了正房。
滿院子的丫鬟們正往來穿梭,熬夜好的斷水的,忙忙碌碌。楚二正在花廳里與徐院判說話,見到我們進去,狠狠地瞪了一眼。
“見過世子,見過世子妃。”徐院判起身行禮。
“徐院判不必多禮。父王他……”我憂慮的看著鎮(zhèn)南王的屋子,“可嚴重?”
徐院判輕嘆一聲,“王爺年輕時候失于調(diào)養(yǎng),暗疾頗多。再加上前一段傷心過度,憂慮成疾。身子有些垮了。”
又是背了一通醫(yī)書,這次我倒是聽明白了,大概,這回鎮(zhèn)南王是好不了了。“
“有勞您了。”
將徐院判送了出去,楚二便看著蕭厲冷笑,“你們來干什么?非要氣死父王才肯善罷甘休?”
“瞧您這話說的,父王病了,我們做兒女的侍奉在跟前,難道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俊蔽易畈慌屡c人斗嘴。
楚二氣得胸口起伏,我卻不再理會,只與蕭厲走進了內(nèi)室里。
鎮(zhèn)南王躺在床上,面如金紙。不過短短數(shù)日不見,原本英朗俊美的臉上已經(jīng)消瘦了許多,就連兩腮部分都已經(jīng)眍?了下去。乍一看,與從前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本來閉著眼睛,聽見了腳步聲,便睜開了。
只是視線落在了蕭厲身上,眸子猛然一緊,“你……你這孽障!”
話音未落。便使勁兒地咳嗽了起來。
“父王!”楚大一直坐在床邊,見鎮(zhèn)南王咳嗽不停,憋得臉都紅了,慌忙替他捶背。
“父王先不要氣惱,安心養(yǎng)好身體是正經(jīng)的。”
不得不說,不同于楚二的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同于楚二的聰明外露,楚大才是真正被鎮(zhèn)南王身邊當(dāng)做繼承人來教養(yǎng)的。那雙發(fā)紅的眼睛,分明已經(jīng)將我和蕭厲恨得牙根癢,說出來的話依然是溫和文雅,“無論什么,都比不得父王您的身體。”
偽君子而已。
我暗暗腹誹。
鎮(zhèn)南王好不容易才喘過一口氣,旁邊的魏氏連忙送上了一盞溫水。
喝了半盞水,鎮(zhèn)南王才算是壓下了喉嚨間的發(fā)癢。
一雙鷹隼似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蕭厲,咬牙一字一頓,“孽障!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看得出,他的身體已經(jīng)很是虛弱,一直這樣說完話,便有些氣喘吁吁。
閉眼喘一口氣,才指著蕭厲恨聲道,“鎮(zhèn)南王府歷代基業(yè),就要毀在你的手中!”
“是嗎?”蕭厲撩起衣襟坐下了,順手還將我也按到了另一側(cè)椅子上,“父王如今身體不好,我是王府世子,自然該事事為您著想,為你分憂。鎮(zhèn)南王府雄踞西南多年,早就已經(jīng)成了蒼凜最大的隱患。我這樣做,正是為了蒼凜著想。至于鎮(zhèn)南王的利益,咱們做臣子的。總該有些取舍。您說對嗎?”
“你!”
鎮(zhèn)南王氣的幾欲發(fā)昏,“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基業(yè),你……你憑什么!”
他重重地捶著床,“你憑什么要讓出去!”
“若是你不稀罕這世子位……”鎮(zhèn)南王指著旁邊的楚大和楚二,“你大可讓賢!”
楚大眼皮兒一動。垂下了眼皮。
蕭厲抬起眼簾看他,這“父子”二人,靜靜對視。良久后,蕭厲才勾起了唇角。
“您還真是老了。”他含笑道,“我記得我說過。我是你唯一的嫡出血脈,這位置只能是我的。你若是有心為庶子籌謀,自然是可以的。然而只叫你知道,除了我,無論你哪個兒子坐上世子位……”
他沒有往下繼續(xù)說,眼神中的冰冷已經(jīng)足夠表達出他的意思。
“三弟!”楚大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皺眉道,“便是我們之間有再多的爭端,那也是我們鎮(zhèn)南王府的家事!你為了自己賭一口氣,便要將祖宗基業(yè)葬送……難道你心里便沒有一絲悔意和羞愧之心?”
“就是!”楚二憤憤不平,“身為鎮(zhèn)南王府的血脈,你能錦衣玉食,金尊玉貴地長大,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是什么人物?我告訴你,那都是因為你出身于鎮(zhèn)南王府!眼下你得了世子位。還要討好皇上,自請什么削藩,我看你日后歸了西,有什么臉去見老祖宗!”
“你去……”鎮(zhèn)南王睜開眼,看著蕭厲,眼睛里努力帶上了身為父親的威嚴,然而卻又有一種恐怕他自己都沒有發(fā)覺的祈求,“你去和皇帝說,只說了奏折是你一時頭昏寫下來的,不能作數(shù)!”
“不不,不能這么說!”鎮(zhèn)南王煩躁地搖了搖頭,深深喘了一口氣,“這樣說,那個人一定會記恨。這樣……”
他瞇起眼,“鎮(zhèn)南王府二百多年的基業(yè)。不是說削藩便能削藩的。況且,王府無過,他貿(mào)然同意了你的奏折,只會叫人詬病!皇帝最是愛惜名聲,自詡寬仁,他一定會安撫你,駁回奏折!這個時候,你便順勢謝恩,不要搞什么三請三辭的戲碼出來!”
他冷笑著看蕭厲,“你只是個世子。尚未嘗過那種大權(quán)在握,雄霸一方的滋味。傻孩子,一旦有了真正的權(quán)利,你就會發(fā)現(xiàn),男人在世,便當(dāng)如此!”
“沒興趣。”蕭厲一手支腮,頗有幾分輕佻,“我與你不同,從沒想過什么,大權(quán)在握。削去鎮(zhèn)南王府后,我會帶著阿嫣去游歷一番大好河山,江南塞北,何等逍遙呢?何苦如你一般,一生積極碌碌,卻將自己搞的狼狽至此。”
“你就這樣傻?”鎮(zhèn)南王本來性子便不是什么平和的,頓時勃然大怒,猛然從床上掙扎著站了起來。只是臥床多日,到底是有些軟了身子,晃了一晃,險些摔倒。
楚大扶住了他,回頭朝著蕭厲悲憤喊道:“三弟,你就真的不念一點兒父子之情?眼看父王如此,沒有一絲愧疚?”
“沒有。”蕭厲起身,漠然道,“我來只是要告訴你們,鎮(zhèn)南王府就不要再肖想了。有我在一日,便不會叫鎮(zhèn)南王府在存在一天。”
拉起我往外就走。
走到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奇跡般的,這次鎮(zhèn)南王竟沒有被氣暈。
他低垂著頭,日光透過紗窗投進屋子,在他的臉上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面色陰沉,卻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才回到了院子里,又有個婆子等在那里。
“得,又有事兒了。”
果然那婆子小跑著過來。“世子妃娘娘,永城侯府的二夫人和三小姐求見。”
“不見。”蕭厲冷冷道。
“別啊,我還想聽故事呢。”
二夫人與我一向不合,還挨過我的耳光,這會兒來。肯定是有事兒。
蕭厲無奈,只得叫人將人帶進來。
“娘娘啊,你可要給我們做主!”
二夫人哭天喊地,“太欺負人了,榮華郡主她,太欺負人了啊!”
她臉上的妝都哭花了,沐靈語在一邊兒也抹著眼淚。
二夫人白嫩的臉上,竟然還有個紅紅的掌印。
“您這是……”
二夫人哭道:“這是郡主叫人打的!”
“她才進門,便是身份尊貴,可也畢竟是新媳婦啊。當(dāng)初你娘走了以后。便是我管著家了。她一進門,也未曾說過要收回去。我便想著,或許是想過些天熟悉了再要吧。也就沒理會,誰知掉今天就將我叫了過去,當(dāng)著人跟我要庫里的鑰匙。我哪里會隨身帶著?她就說我包藏禍心,定是圖謀侯府的東西。又叫人當(dāng)時就砸了庫門,一一點過了數(shù),硬是說丟了不少的東西。當(dāng)著好些的人,竟叫人打了我,還說要分家,將我們二房都歸趕出去!這,這日子可是沒法過了啊!”